“我一直在直说啊，夏莉在和前一个男朋友分手没多久，就立刻和你在一起，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夏叔叔继续有条不紊地说。
“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嘛，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我回答说。
“感情这种东西，在现实和物质上面，根本就一文不值。”夏叔叔像是有所感触一般，叹息着摇摇头。
“是否也可以理解成，无价之宝呢？”
夏叔叔突然抬起头来，有神的目光盯着我说：“那是只有像你们这样自以为是，心比天高的年轻人才说得出口，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这么说了。”
“可是，夏叔叔难道不希望夏莉能够拥有真正的感情吗？”我小心地问。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这是真正的感情？”夏叔叔干笑了一声，“我明白，你们现在是如胶似漆，但是时间一长，矛盾就会出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夫妻。”
“我的爸妈也时常会闹别扭吵架，可他们还不是一起过到了现在吗？”我不以为然说。
“严楚啊。”夏叔叔将茶杯放回了杯垫上，双手交握起来，“并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不会明白，当人面对无数的金钱时，什么心态都会变的，那些所谓的誓言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呀。”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这么爱过一个人，我也从来不会轻易向谁许下誓言。”我如是说。
“好吧，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比她之前交的那几个要好，没有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太多的虚假成分，为了能够博取我的好感，他们可下了不少功夫，倒是你，确实没什么能耐。”夏叔叔笑着摇摇头说。
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他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虽然第一句不错，但是怎么越听越别扭，这话也太奇怪了。
“呃，谢谢夏叔叔夸奖。”我除了感谢还能怎么样呢？
“那我们继续说接下去的事情。”夏叔叔又重新换了一只杯子，倒上茶，“有空啊，就应该多出来放松放松，喝喝茶什么的，不要把自己关在牢笼里。”
“嗯，夏叔叔说得是。”我点点头，拿起茶杯，一口喝了大半。
“我不会像一个恶人一样，一定要拆散你们，既然我对你还能有点耐心，那就再多给你一点。”夏叔叔继续给我倒满了茶，“你现在是在画画对吧？”
“嗯，是啊。”
“我查不到你在任何画室或者工作室工作的资料，可以和我说说，你在画什么吗？”夏叔叔问。
“哦，我……在帮一位编辑画稿子，按张计费，大体画的，都是别的漫画家漫画的一些群众人物和附属建筑，勉强算是个漫画家助手。”我忐忑地回答说。
“原来是画漫画的，其实你当初完全可以去学设计或者其他一些有前途的专业，为什么要画漫画呢？”夏叔叔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我有一个梦想吧，应该说，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漫画世界吧。”
“梦想吗？这是两个非常美好的字眼，同样，也是两个非常残酷的字眼，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而且……”夏叔叔抬眼看着我，“在中国做这一行，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安地喃喃说。
“所以，你也要拖着夏莉和你一起死吗？”
额头上突然冒起了汗，这么冷的天，虽然开着暖气，但是从一开始的寒意，到现在浑身的不安，我对这种气氛已经深恶痛绝了。
“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夏莉也不会和我一起死在这条路上。”我紧张地回答说。
“当然，因为你还没有成功呢，所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都不能预知未来。”夏叔叔笑了一声，让我头皮发麻。
“我觉得，梦想的意义，不是实现的那一刻，而是追求梦想的这条路，能够走过这条路，本身也就成功了。”我紧张地拿起茶杯，敢喝下去，就被烫到了舌头。
“喝茶不能喝得太急嘛。”夏叔叔摇摇头说。
“对不起……”我尴尬地拿着纸巾擦着倒在衣服上的茶水。
“茶水不好洗，如果是夏莉可能会直接丢掉，你的么，放心，她会新给你买一件的。”夏叔叔波澜不惊地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是说：“我不会拖累夏莉的，我可以养活自己。”
“我没和你在说这个，也没必要和你谈论是否养活自己的问题，我只知道，你们的生活费现在基本都是夏莉一个人在支撑着，我把她的卡停掉，就是要看看，你们之后会是个什么生活方式。”夏叔叔摇摇头说。
“我明白，以我现在的收入是没有办法让我们两个生活下去，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和我的编辑谈谈，让他多给我一点机会。”我已经不敢再去看对面有力的目光。
“其实不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需不需要，就是你的事了。”夏叔叔继续说。
“给我一个机会？”我惊讶地抬起头。
“是的，我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但是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处理任何事情，我都会有自己的方式，包括我女儿的一生。”夏叔叔如是说。
“是什么机会？”我狐疑地问。
“这其实是一道选择题，第一个选择，你继续你现在的生活和工作，但现在你必须和夏莉分开，当你在这条路上成功的时候，再来找她或许还不迟。”夏叔叔伸出了自己修长的手指，“第二个选择，我允许你和夏莉在一起，但是会有一个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条件？”
“我将会送你去英国进行企业管理和经济学培训，一切手续我都会办好，当你学成归来，可以帮助夏莉继承我们夏氏集团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结婚了。”夏叔叔回答说。
“这个选择……是不是意味着，我需要在……”
“没错，在梦想和夏莉之间做一个抉择，选择自己的梦想，那么你或许永远也见不到夏莉了，不选择梦想，你或许会很痛苦，而且我不允许你再进行任何有关画画的行为。”夏叔叔点点头说。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果然和别人不一样，我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选择，梦想和夏莉，我能选哪个？我为了梦想，只身离家，发誓不出人头地就不会回家，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我从未看到过梦想的一丝希望，可我还是有坚持的信念，而夏莉，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将是我的另一个梦想，如今一个梦想遥遥无期，一个梦想近在咫尺。
也许得不到的，遥远的才是最好，是我想要的，可是这个选择不一样，因为近在咫尺的，是人呐，是感情呐，在我眼里，这是其他东西所无法取代的，如果我再也不画画，能够换来与夏莉的一生，这是在用我的大脑换取我的心脏啊……
“怎么样，你的选择是什么？”夏叔叔微微一笑，双手交叉支撑在自己的面前，那种生意人都有的狡猾，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选择……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
“请恕我直言，我是无法忍受我的女儿跟着你吃一辈子的苦，抢一件超市大减价的衣服，或者每天吃着超标的早餐油条。”夏叔叔和我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了正在窗口的王坤。
王坤手里的油条正咬了一半，看到我们的目光之后，眉头一挑，塞到嘴里的油条无奈地拿出来，说：“我中枪了？”
“能不能……让我考虑一短时间？”回过头来，我长长吐了一口气，问。
“可以，我会在这座城市停留一阵子，刚好我要和这里的一家影视公司谈笔生意，但是时间不会太长，你要抓紧。”夏叔叔点点头。
“对了，夏叔叔，我其实想问您一个问题。”我突然开口说。
“你问吧。”
“在夏莉小的时候，她喜欢的那个你们酒店的一名服务员，他到底是自己消失，还是让您逼走的？”我鼓起勇气问。
“不是自己消失，也不是我逼走的，只是我给了他一个类似的选择题而已。”夏叔叔没有任何迟疑，回答说，“不过夏莉看来真的很在乎你，这件事情除了我、阿坤还有几个当初的元老知道外，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那他的选择是？”我狐疑地问。
“他一开始也说要考虑，但是有一天早上他突然来找我，说选择后者，于是我给他安排好了一切，送他去了国外，忘记说一件事，那就是前往国外之后，不能和国内包括夏莉在内的任何人联系。”夏叔叔回答说。
“所以夏莉才一点都找不到他，那么他既然选了这条路，为什么夏莉到现在都没见过他，难道他还没有学成归来？”我诧异地问。
“不，他学成了，而且变得非常优秀。”夏叔叔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现实，因为物质，因为时间，这一切都可以改变一个人，他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外国姑娘，那位外国姑娘的父亲，产业比我们当时的夏氏还要大，他的优秀得到了那位企业家的赏识，于是他就成了他们的女婿和之后的接班人。”夏叔叔笑着说。
“他怎么能这样？夏莉一直放不下他……”
“所以我才说你们年轻人都太天真了，你敢保证你去了那里不会变吗？就好像在认识夏莉之前，你敢说自己肯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女孩，并且发展至今吗？”夏叔叔质问我。
我沉默不语，是的，夏叔叔的质问让我无言以对，这是多么现实残忍的一个选择，不管选哪一个，我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希望我的话和这个男孩的事情不会对你的选择有什么影响。”夏叔叔笑了笑说。
我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向夏叔叔告别：“夏叔叔再见。”
王坤一口吞下了他手里的油条，随意地拿过桌上的纸巾擦着沾满油腻的手和嘴，还说：“走，送你回去，估计你这些东西要凉了。”
“嗯，谢谢……”我怔怔地点点头，走出茶馆，看了一眼繁忙的街道，我真想对着眼前狂吼一声，但是我还是茫然地走进了车里。
我应该……怎么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