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自己也是个掩藏行迹的高手,宫中暗卫只能告诉我一个结果:他和刘绫,都已不在宫中。
难道他私放刘绫?
不,不会。
如果是这样,他就算假传圣旨也没有必要亲自现身,完全可以派个人暗中劫狱,没有必要撕破脸……
那他为什么带刘绫出宫?
难道是问出了南怀王的行踪!
“继续追查,如果发现他们的下落,不要打草惊蛇,暗中埋伏,立刻回来通报!”我对暗卫下令道。
直到三更天,暗卫才传来消息,说在城门附近发现裴铮的行踪,我让小路子留守在宫中,只身直奔城门。
“除了裴铮和刘绫,还有没有其他人?”
“回陛下,没有。”
“裴铮有没有察觉你们跟踪他?”
“回陛下,没有。”
没有?
我诧异地挑了下眉,四爹是历代暗卫里最出色的一个,他连四爹的踪迹都能察觉,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他?
不及细想便已到了城门,接头的暗卫说道:“陛下,二人已出了城。”
“带路!”
暗卫之间自有隐秘的方法传递讯息,一名暗卫负着我,另一名暗卫循着留下的讯息引路。
我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忽地呼吸一滞,问道:“你们方才跟踪的时候,确定裴铮没有察觉吗?”
暗卫肯定地说:“确定。”
“为什么?”我问道,“以裴铮的功力,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说道:“回陛下,凤君内力蓄而不发,耳力目力自然下降。”
“不明白,为什么内力蓄而不发?”
“可能是压制着毒素在血脉中的运行。”
一直以来的怀疑和担忧,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
他没有受伤,只是中毒,却也和苏昀一样瞒着我。
“他和刘绫说了什么,是不是逼她交出解药?”
“回陛下,是。”
更多的问题,不需要问他们了,因为裴铮和刘绫已近在眼前。
刘绫看向我,眼底闪过愕然,但随即释然笑了。“来得还真快。”又转头看着裴铮,问道:“你考虑得如何了?是自保,还是保她?”
我一步一步靠近,紧紧盯着刘绫,沉声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把解药交出来!”
刘绫没有看我,仍是笑着看裴铮,继续说道:“你雄才大略,难道甘心屈居在她之下,埋没于后宫之中,只等她日夜召唤?如今她喜欢你自然待你好,但女人善变,她曾经何尝不是喜欢苏昀,今日又如何?他日她若喜欢上别的男子,你权力被架空,人脉被割断,连赖以生存的感情也失去的话,又会落到什么下场?当日我父王之所以选择你,就是看中你的决绝果断,与其被皇帝架空,不如架空了皇帝,自己当政。”
“刘绫放肆!”我捏紧了拳头,厉声喝道,“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我心脏狂跳,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
我余光望向裴铮,他微微垂下眼睑,没有说话,也看不出心中所想。
刘绫笑道:“你不喜欢我也不要紧,我也不要求你杀了她,毕竟弑君夺位是件大事,挟天子以令诸侯更可行。江山美人在怀,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本也只是利益交换,其实现在,你也没得选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的聪明人。”
我紧张地上前一步,拉住裴铮的袖子,轻声说:“你拿到解药了吗?”
他眼神微动,向我看来,漆黑幽深的凤眸里流转着晦暗的光。忽然,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怀里箍住,暗卫惊觉上前欲救,却被他抢占了先机点中了穴道。
“你说的没错。”裴铮缓缓说道,“从我光明正大将你带出天牢起,立场就已经挑明了。”
刘绫撩了下头发,低低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杀她,更何况她那几个父亲也不是好惹的人,只要给她种下情蛊,从今以后,她就彻底听命于你,不会再有二心了。”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情蛊,又是情蛊……
裴铮说:“可以。你先给出解药。”
刘绫笑着说:“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解药?你中的七虫七草膏毒性不深,不会立时丧命,只不过是会每三天发作一次。你裴铮太狡猾,不用这种方式我也不敢信,连那么喜欢的女人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我?只怕我给了解药,也就是丧命的时候了。”她顿了顿,说,“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能每个月拿一次解药。”
裴铮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南怀王,其实早已经过世了吧。”
刘绫脸上笑容一僵。
“那日在宝船上,我提起南怀王的时候,你的神情告诉我,南怀王出了事,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过世,而且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昨夜你落网,我才终于肯定。你将七虫七草膏的毒下在太庙的香里,药引却是在那支射入马车的箭身上,目的只是想让我中毒,拜堂之前,特意让人向我传话,让我配合你的计划。”
刘绫深深看着裴铮,沉默不语。
“我在传信之人身上下了追魂香,但是南怀王身上却没有沾染到,那说明,他根本不是南怀王本人派来,或者说那个人根本不是南怀王,背后主使的人,是你。”
刘绫笑了,声如银铃。“你以为抓住了南怀王,就能以他为人质,让我交出解药,但是那个人什么也不是。即便苏昀抓住了我,真正的‘南怀王’也不会拿解药交换。你说得不错,父王是过世了,南部三郡,只有我一个方及笄的少女,所有人虎视眈眈南部产业,我需要一个可以互相利用的强势男人,苏昀拒绝了我的联姻,我嫁不出去,父王也不能死。”
“所以你找上我。”裴铮冷笑一声,“翁主的心计,倒也让人佩服。”
“可惜终究是与虎谋皮。”刘绫叹了一声,“你是猜对了,那又如何。我的性子如何,你是知道的。大不了鱼死网破,杀了我,你也得不到解药。”
“我何必杀你。”裴铮勾了勾唇角,“大理寺有的是让你说话的刑具。”
刘绫调皮一笑,得意洋洋地说:“可是我自己也中了毒,一个月不服解药就会死,只有我自己知道解药是什么,你如果不放我离开,到时候我死了,也拉你陪葬!”
裴铮一僵,扣在我腰上的手一紧。
我恨恨瞪着刘绫,心里只有两个字:变态!
“裴铮,我们还是同舟共济吧。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刘绫上前两步,又将目光落在我面上,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到底有什么好,长得也不如我好看,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
至少我不是变态。
裴铮机关算尽,也算不出变态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再去两里路就有我的人了,到那里你要什么毒什么蛊都有,裴铮,我给你七步的时间考虑,如果不能做决定,就由我来决定了。”刘绫说着,绕着裴铮和我踏起步来。
“一,二,三……”刘绫志得意满地走着,裴铮将我打横抱起,说,“走吧。”
“很好很好。”刘绫笑着点头,走到暗卫面前,抽出他们的武器,反手杀了两人。“让他们知道就不好了。”她微笑道。
我闭上眼,不愿意再看。
裴铮抱着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属下见过翁主。”
门吱呀一声关上,我微微睁开眼,看到微弱的烛光。
“给我情蛊。”刘绫说。
一个满脸褶子的男人取来一个钵,刘绫朝里看了一眼,皱眉道:“真丑。”忽地眼睛一亮,笑道:“不如我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上,让她爱上我,对我一心一意?”好像这是个很有趣的主意似的,她哈哈大笑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裴铮说:“你不必一脸嫌恶,我又不会真这么做,最多就是也给你种情蛊,让你喜欢我,这样好像更有趣。”
“说够了吗?”裴铮沉声喝止她。
“好了好了,别这么不耐烦嘛。”刘绫转头对那男人说,“给他们种下情蛊。”
我闭上眼睛,微微转动脖子,裴铮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只感觉到指尖一痛,身体阵阵发寒,然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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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趴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正是中午,脑袋昏昏沉沉的,我踢开被子,无力地喊着:“小路子,小路子……”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陛下,小路子在!”
“凤君呢?”
“我在这里。”外间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裴铮撩了帘子进来,我伸出手去,他俯身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怎么了?”
“做噩梦了。”我靠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委屈地说。
“只是梦而已。”他笑了一声。
“你陪我。”我拉着他,大被同眠。
他无奈地摇摇头,合着外衣陪我躺下了。
小路子说:“陛下,易大人和苏大人求见。”
“就说寡人睡了,不见。”我闭着眼睛说,“朝上的事,让他们找凤君。”
裴铮将我搂在怀里,右手缓缓顺着我的后背,让人舒服得眯起眼蜷缩起来。
我仰起脸,亲吻他的唇角,他不避,也不迎合,只是任我细细吻着。
“豆豆……”他终于开了口,我的舌尖钻入他口中,与他纠缠。
他呼吸一乱,浑身僵硬。
我睁开眼看着他,从他唇上离开,委屈地说:“你不喜欢我了。”
他说:“喜欢,很喜欢。”
“那抱我……”我低头吻着他的喉结,舌尖在他锁骨上打圈。
“我现在不是正抱着你吗?”说话间,他的喉结微微震动。
“不是这种抱……”我暧昧地朝他吹着热气,屈起膝盖在他两腿间摩擦,撩拨他。“帮我赶走噩梦……”
他倒抽一口凉气,眉心微微蹙起,推开我少许,说:“别胡闹了。”
小路子又来打扰,在帘外说:“易大人和苏大人不肯离开,说有要事必须见陛下。”
我恼怒地大声说:“不见不见不见!”
裴铮叹了口气:“真是孩子气……”
我瞪了他一眼,咬咬牙说:“不然让他们进来,在帘外说话。”
小路子怔了一下,随即退了下去。
帘外隐约映着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易道临说:“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停止追查南怀王的下落。”
苏昀说:“陛下说此案别有隐情,是不是又有了其他证据?”
“此案已交由凤君全权办理,以后有任何问题就问他,不要问寡人。”我说着推了推裴铮,“喂,你说话吧。”
裴铮无奈道:“此案另有进展,你们无需多问,听令行事就是。”
易道临冷然道:“陛下是否受人胁迫?”
我懒懒打了个哈欠,说:“你们退下吧,寡人龙体欠安,要睡了。”
门外两个身影僵住,我抱着裴铮,直直望着左边那人,看到他转身离开,才又闭上眼睛。
“真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裴铮轻声说。
我嗯了一声,放松了身体。
但愿长睡不复醒。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日午后,太阳暖洋洋晒着,我侧躺在园中长椅上,听到小路子上前低声说:“陛下,苏大人求见。”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的脚步声就近了。
我睁眼向他看去,缓缓道:“苏大人近来清减了许多,果真是忧国忧民,如果是为南怀王一案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这半个月来,他和易道临锲而不舍地进言,都被我驳回了,一个个拦在宫门之外不见,如此一数,我竟已有十三天没上过朝了。
小路子见我没有不悦的神情,便躬身退下了。
苏昀对我行了一礼,开门见山便道:“今日微臣前来,特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官离朝。”
他脸色苍白,抬手的时候露出手腕,骨节分明。
撑不下去了吗……
我说:“再等等吧。”
他眉心微皱了一下,然后头压得更低,坚决地说:“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官。”
“再等一天。”我加重了语气说,“再一天就够了。”
他猛地抬起头,愕然看着我。
我望着他温润的眸子,勾了勾手指,让他上前,他眼神微动,上前两步,弯下腰,我转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能拿到解药。”
他睫毛扇了下,却没有震惊或心虚。
他果然知道了,那一夜我也在门外,当管家说出“你们”二字的时候,我清晰听到了开门声,只不过他没有追上来,或许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真的当成没发生过。
我躺回椅子上懒懒说道:“寡人倦了,你回去吧,辞官之事,以后再说。”
他退回原来的位子上,低头说:“微臣明白了。”
“也让易道临别整日来烦寡人,他是一品大员,难道事事都要寡人吩咐下去他才懂得怎么做吗?”
“微臣明白。”他这么说。
我希望他是真的明白。
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情蛊,否则怎么会一面陪着裴铮做戏,一面谋算着偷解药。可如果不是中了情蛊,为什么他那么对我,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恨他怨他。
同是中了毒,他的选择和苏昀的,截然不同。我可以理解,却又很难接受,那种感觉就像在被人捅了一刀后又挨了一掌。
我看着苏昀远去的背影,心口又开始仿佛被蜂针扎着那样又麻又痛。
裴铮……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宫灯亮起的时候,暗卫出现,捧了三个瓶子给我。
刘绫心思缜密,怕被人夺去解药研究出成分,特意让人送来三瓶混淆耳目,一定要看着裴铮服下才离开。而裴铮必须蒙上眼睛才能服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解药是哪瓶。七虫七草的解药是以毒攻毒,就算截下三瓶解药研究出成分,也不可能一一饮下尝试。
观察了一次,我才让暗卫偷梁换柱,暗中从押送解药的人身上下手,将三瓶药水各倒了一部分出来,第一次是在裴铮服过解药之后,只偷出了两种药水,第二次就是在今夜,偷出来三种药水,比上次多出来的那种就是解药。五爹的嗅觉世所罕见,只要得到一点药水,他便能靠着嗅觉分辨出成分配制出一模一样的解药来。
刘绫到底是百密一疏。
我接过三个瓷瓶,起身朝五爹的药庐走去。
五爹打开三个瓶子嗅了嗅,眉头一皱,说道:“和上次的不一样!”
“什么!”我震惊地望向他手中的瓶子,“怎么可能不一样!”
五爹放下三个瓶子,说道:“上次另外两种药水我已经配置出来了,这一次……三瓶都只是清水而已。”
我捏紧了拳头,咬牙道:“难道刘绫是故意的?还是她已经发觉了,故意试探?”
五爹沉吟道:“或许也有另一种可能……解药,早被裴铮先下手为强偷走了。因为他自己也想配置出真正的解药,以他的医毒水平,未必配不出来。”
我一咬牙,说:“我去找他拿!”
我转身里开药庐,匆匆赶回寝宫,却没有看到裴铮人,转身抓住一个宫人问道:“凤君呢?”
宫人吓得脸色微白,结结巴巴道:“凤君说,说去御花园走走……”
看样子是有意避开了,他会在哪里?
要配置解药,至少需要药材——太医院!
我果然没有料错。
太医院的灯火亮着,窗纸上映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我站在门口顿了一下,里面便传来醇厚的声音,悠悠道:“是豆豆吧,进来吧。”
我动了动手指,抬手推开了门。
烛火照得一室通明,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各种药材,一个眼熟的瓷瓶便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子。我紧紧盯着那个瓶子,沉默不语。
他碾着药粉,轻声说:“把门关上。”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他笑了笑,不回答。
我说:“给我解药。”
“不装了吗?”他无奈地看着我,笑意深长,“其实你若想要解药,一早跟我说实话又有何妨。”
我沉默着,紧紧盯着他,半晌后说:“你知道我要救的是苏昀,也会交出解药吗?”
“为什么不?”他像是听到一个奇怪的笑话,勾了勾唇角说,“他如果因此丧命,你一辈子都会念着他的好,我怎么可能让你对他心存亏欠。”他低下头,将药粉倒入钵中,仿佛说了一句什么话,我还来不及挺清楚,他又抬起头,淡淡说道,“你坐一会儿吧,大概天亮的时候,药就能配好了。”
他说完便低下头去认真做事,不时拿起瓷瓶嗅一下瓶中药水,闭目冥想,然后继续增减分量。
我坐在一边看着他,沉默不语。
其实他一早知道我在做戏。
我突然很想问他,他中情蛊的时候,是否也和我一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明明什么事都记得很清楚,却又提不起力气怨恨对方,好像自己喜欢这个人已经很久了,好像这种感情是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拔除不去。
“裴铮。”我突然开口,可是两个字出口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问什么。
他已经抬起眼看向我了,烛火在幽深漆黑的瞳孔中摇曳。
“你……”被他那样看着,我蓦地有些心慌,随口问道,“你想当回丞相吗?”
他轻笑一声,复又低下头去,说:“不想。”
“你不想要权力吗?”刘绫的话,句句刺耳,字字锥心。
“我本不算什么好人,当了官也不是一个好官,杀人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先下手为强,做事也不过是因为收受贿赂或者食君之禄,我年幼之时,天下没有人管过我的死活,如今,我也不大想去管天下人的死活。兼济天下的高尚情操,我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可其实……”虽然不太愿意承认,我仍然要说,“你确实有宰天下之才,杀贪官,行善政,百姓骂你为奸佞,只是对你不了解,跟那些好而无用的庸官比起来,你为百姓做的事更多。”
“我只是个商人,谁给我好处,我就为谁做事。我从国库得到的好处皆来自于民间,实际说来,我也不过是他们雇佣的管家,只是管的这个家更大一些。至于他们如何评价,就与我无关了。”
我嗤笑一声:“你还真看得开。”
“不看开又如何,与你一般沽名钓誉?”
我听得脸色一变。
他笑了一声,问道:“你过得快活吗?”
我沉默看着他。
他含笑看着我说:“有时候,比不快活更可悲的,是不知道自己快不快活。”
我心头一震,抓紧了扶手,低声说:“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讽刺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非要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话,大概是……心疼。你本不适合做皇帝,或者说,女人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你说这话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是嘛。”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对你,本也就没有什么尊敬,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皇帝尊敬过。”
“我只是把你当一个普通女人那样来爱。”
我鼻尖一酸,眼睛起了微微涩意。
“但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注定一切不可能普通。”
“比如说你让阿绪给你种下情蛊,比如说你为我种下情蛊。”我强忍着泪意,冷冷打断他,“你让我看不透。”
“我不是苏昀,他知道如果不做出伤害你的事,就不可能从刘绫手中得到解药,所以他宁愿消极地离开,也不愿意逼供刘绫,只是怕被你发现他中毒的事实。这样的事,我做不到,也不愿意做。哪怕会伤到你,让你现在或者将来恨我怨我,我也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换回你的原谅和陪伴。”
是……他说的没有错,我能理解……
“你总是这么理智吗?冷静地计算着得失,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无奈一笑,说道:“你这么感情用事,身边总要有一个人帮你计算着一切。”
“是计算,还是算计?”
“真是牙尖嘴利。”他笑着摇摇头,低下头调制解药,不再开口。
“你后悔了吗?”我忍不住问他,“你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吗?”
他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目标,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如果当初我选择另一条路,今天大概不会更糟,但也未必更好。所以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后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呢?你这么多年的等待岂不是白忙一场?”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我所考虑的,只是等你长大,让你在合适的时候接受我的感情,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不是成败问题。”
他为什么总是能那么自信,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现在命系他人之手,依然谈笑风生。
这样的自信,我没有,苏昀也没有,或许正是这样的缺憾,让两个人的感情经不起一点风浪,侥幸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同舟共济,至少要有一个能掌舵的人,把握住前进的方向,才不至于迷失。
选择裴铮,我已不知道这是自己理智,抑或是感情的选择。
天快亮的时候,裴铮把药瓶交给我,许是夜深露重,他的手和瓶子一样冰冷。
“拿去吧。”
我握紧了瓶子,抬头问他:“怎么只有一瓶?”
他眼底泛起温暖的笑意。“时间仓促,只能做一份。我有刘绫送来的那瓶撑着,无事。”
我这才稍微放心,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豆豆。”
裴铮忽地开口喊住我,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目光沉沉看着我,许久之后,才微笑着问道:“我那么对你,在你心里可曾有恨?”
我咬了咬下唇,说:“你明知道我中的是情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恨你。”
他唇畔挂起一抹微妙的笑意,说:“是嘛……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