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赶到云中县的黑山校尉张燕,和卫将军、云中太守杨皓轩密谋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个亲信赶往了西河郡白波谷汉民聚集之处。
西河郡美稷县,南匈奴王庭,单于的圆顶牙帐之中,南匈奴正开着贵人庭会。
贵人庭会是南匈奴单于召集族中各王、各重臣、部落大人共议国事的大会,等同于汉庭的朝会。
如今南匈奴单于于夫罗在中原,王庭之中本是老王摄政,但老王病倒,便由右贤王乌利召集众贵族。
牙帐之中,除了右贤王,还有右谷蠡王、左右温禺鞮王及左右渐将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日逐……等等,南匈奴人的贵族八成以上都来到了这里。
匈奴政权的统治架构是以栾提氏为核心,但其实质则是通过血缘关系的亲疏来分配财产、权力和地位的,所以来到这里的多是匈奴王族栾提氏子孙。
其余便是匈奴外姓官员和将领。
他们随水草的好坏迁移,其中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所率部落最大,其余每个头领也都有自己的部落,拥有无数的骑兵和马牛羊,各自实力大小不一。
而杨皓轩击败休屠各部,占据了水草肥美的匈奴三大聚集地之一的云中郡,更是直接危及南庭政权,不过三个月之间,南庭已经召开了五次贵人庭会,商议应对云中郡之事。
圆顶牙帐之中,一个声音大吼:“休屠各部不服王庭调遣,但他们还是我族子民,那个云中太守残杀我族人,是藐视我族!你们还犹豫什么?当尽起十万大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话的正是南庭左大都尉栾提褚由,左大都尉虽然在栾提氏中地位最低,但也曾有左大都尉继位单于的先例。
南匈奴王族的人,说起话来自然气粗。
“还是小心行事。”右贤王乌利出言反对道:“云中太守杨勇有十万兵马,几日之间便打败休屠各部主力与我部醯落的七万多精兵,岂能小觑!
“还请王庭兴兵为我部报仇!我部精兵战死,那云中太守必然损失惨重,所以才缩回云中郡,现在正是报仇的良机!”一个黑脸卷髯大汉悲愤的高叫着。
大汉是南匈奴右部醯落留守的一个万骑长,一向与休屠各部的左大当户呼于亲近,此番联合起兵,部落中兵马几乎全部被杀。
如今只余下老弱病残,失去了兵马,他们在族中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很可能不久之后就会被其他部落吞并。
左大都尉点头赞同道:“不错,云中太守败我族七万多精兵,岂能全无损伤,而今正是其势弱可图之时。”
右贤王乌利摇头说到:“本王去见过并州刺史,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汉军的战损不到两万,手中还有一种奇怪的飞石车,我族要攻打,必然是两败俱伤。”
一个年迈的老贵族清咳了两声,他是乌利的长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乌利你不要被那些狡猾的汉人诓骗,如果汉军真的有那么强,并州刺史又怎么会要与我们谈和,你这是中了汉人虚张声势的计策。”
“没错!哈哈哈,乌利你的官越大,胆子越小,要是汉军真的那么强,早就打过来了。”左日逐大声嘲笑到,他归匈奴左贤王管辖,自然敢嘲笑乌利。
年迈的贵族继续说到:“云中郡是并州水草最肥美的地方,如果被汉人占据,我们不知道有多少牛羊吃不到水草,冬天马上来了,到时候会有很多族人冻死,饿死的……到时候我族离灭亡就不远了…咳咳咳!”
牙帐中一众匈奴贵族听了老贵族的话,无不色变,右大当户大声道:“我们绝不接受云中郡在汉人的手中!”
“杀死云中太守!”随着右大将一声大吼,众贵族慷慨激愤,齐声大吼:“杀死云中太守!发兵!发兵!”
乌利看到连自己右部之中也是群情激奋,左部更是难以控制,无奈的道:“这云中太守绝非等闲,只恐我大军过去一败涂地,不如派人去见汉人的刺史,好好协商一下。”
乌利常年和丁原打交道,见丁原针对那云中太守都要和自己联手,知道丁原说出来的汉军战损并不是做伪,只是看着面前这帮激愤的贵族,乌利不知道如何解释。
左大将不悦的道:“右贤王未免太抬举那云中太守了,我等部落联合起来,足有大军十万,皆是精锐骑兵,何惧那云中太守!
“并州刺史又如何,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初他们的使匈奴中郎将不知杀了我族多少单于,哼!”
一直冷眼旁观的左部辅相突然开口道:“眼下老王病重,我族无主,何不请于扶罗回来做单于,带着我族抵抗斩杀云中太守,赶走并州刺史,重新占据并州!”
“不可!”右日逐立时反驳道:“于扶罗甘为汉人做奴,不可立为单于!”
右部诸多贵族纷纷跟着反对,当初正是他们右部联合休屠各部杀了于扶罗的父亲羌渠单于,如今自然不肯接回于扶罗了。
右大当户厉声道:“我等可联合鲜卑,里应外合,劫掠并州,杀了并州刺史和云中太守,杀死所有汉人,抢了他们的女人,把并州变成我们的。”
“不成!”有人反驳:“鲜卑吞我族部落无数,更是大仇。”
右渐将王开口道:“可联结羌人,北地先零种、上郡沈氐种、西河虔人种,他们都曾臣服我族,如今凉州羌人反叛,云中太守杀俘虏,筑京观,手段残忍,同样与羌人不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完全可以联合。”
他此计一出,立时有十多个贵族应和:“右渐将王所说有理,可联合羌人。”
众贵族很快达成一致,当即便有与羌族交好的部落去联络西河、上郡和北地羌人。
这时,右日逐又说到:“我们可派人请求与云中太守联姻,明里求和,迷惑于他,暗中行事,出其不意。”
“好!”众人应和:“右日逐真我族智者也。”
庭会议罢,右贤王乌利回到自己的部落,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迎了上来,正是乌利的女儿乌兰。
“大人,庭会如何?”
乌兰一头秀丽的长发,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宝石一样漂亮,她戴着白羊羔皮帽,肩披绒布坎肩,胸口藏掖着银质护身符,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比中原女人多了一些健壮。
乌利叹了一口气说到:“众部落大人决定联合羌人发兵,杀尽并州汉人,控制并州。”
乌兰明亮的眸子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对于勤劳朴素,有些胆小懦弱的汉人她并不讨厌,对汉人的文化她非常感兴趣,还想着有机会去看一看汉人中原地带的城市有多繁华。
“大人,为什么我族不能和汉人和睦相处,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乌兰眨着眼,天真无邪的问到。
乌利笑了笑,伸出了手揉了揉乌兰的脑袋。
“因为饥饿,因为贪婪,只有去掠夺这些勤劳的汉人,我们才能得到粮食,才能活下来。”
不对不对,乌兰赶紧摇了摇头:“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学着汉人自己在土地上种上粮食,非要去抢夺别人种的呢?”
乌利笑而不语,这些事情可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的,只能随着乌兰的长大让她自己去体会。
能够不劳而获,谁还会辛苦的去劳动呢?
加上匈奴人是游牧民族,会跟着水草的肥美而迁徙,根本没有固定的领地,内斗严重,大部落不断吞并小部落,哪有去种田的机会。
看着乌利离开的背影,乌兰怔怔的出神,露出了思索之色,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多争斗,能够像汉人一样安定的生活就好了。
十月鹰飞,是游牧民族狩猎的季节,猎兽,猎人,打草谷。
云中郡,绵延的吕梁山脉中,杨皓轩站在云中山的一处山峰上眺望着远处的离西河郡。
荀彧、郭嘉站在两侧,更远处是王力和刘浩等人在一旁护卫。
钟繇、杜袭、戏志才等人于半个月就已经来到了云中郡,被杨皓轩任命为了县令,派遣到各县发展民生。
这半个月里,杨皓轩马不停蹄走了十多个县,暗中巡查政令推行情况,杨皓轩对胡人的政策可谓优惠,编辑入户,从此就能收到官府的保护。
各县的政令也宣讲到位,此次巡查他下了重手,凡是发现有抗拒政令的人,不论胡人还是汉人,一律重处!
眺望着西河郡,杨皓轩心里想的是并州的格局,杨皓轩感慨到:“匈奴南庭,难办啊,没有什么对错,但彼此都不会妥协,除非不得不妥协。”
荀彧摸了摸下巴,此时他下巴上已经留出了短须,更多了一些男人味儿。
“南匈奴劫掠成性,犹如蝗虫,百姓苦之,更兼反复无常。”荀彧自然听说了匈奴贵族多次庭会的消息,心中隐隐的不安。
一旁的郭嘉嘿嘿一笑,接着荀彧的话茬继续说到:“主公要安并州以图中原,南庭便不能留,否则关键之时后方起火,只会坏了大计,悔之晚矣。”
杨皓轩点了点头:“奉孝言之有理!”
这时,一个亲卫匆匆过来,送来一封信函,杨皓轩打开看了看,递给了荀彧和郭嘉,荀彧、郭嘉凑上来一看,荀彧不由笑到:“联姻?必是南庭惑敌之计也。”
郭嘉笑的更开心了:“主公不妨收下美人,再送匈奴南庭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