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帮到姐姐的。”陈良娣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微微发颤抖。
她的话,不禁让我动容,在经历过一番挣扎之后,我还是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口,“良娣,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帮我。”
我有过顾虑,一来陈良娣那么爱成章和,未必肯出手相帮,二来我和成章和之间的事,真的不想牵连到了他。但齐修贤的处境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更害怕良娣拒绝。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应了下来,“姐姐,你说。”
“你能替我去看看齐修贤吗?我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我心里难受,就快要哭出声来,强忍住泪水,“前些日子,我让红桑去找过他,可他并不在国子监。我被罚了禁闭,更不能亲自找他。”
我说道,“我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因为这一纸赐婚让我和他,再没了可能,只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
陈良娣红了眼眶,用力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齐助教的。当务之急,姐姐须得养好身子,切莫忧伤过度了……”
我点点头,有些担忧,“还有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陈良娣诚恳地看着我,“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让殿下知道的。”
虽然已经修养了小半月,可身子依旧虚得厉害,我让红桑搀扶着出门,去送送良娣,可双腿沉重,根本迈不了步子。
在良娣的执拗下,我终于还是坐回了床榻,自嘲地笑笑,用手锤了锤双腿,“不中用了!”
晚膳的时候,成章和来了。他脚步稳健,彼时我正斜靠在榻上,呆呆地注视着那块粘满血渍的残玉,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到底是哪里错了?
难不成当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才叫他如此这般大发雷霆,翻脸不认人。
只是我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觉得心中压抑,喘不过气,更别提去看他那张充满杀伐之气的脸庞。
我小心翼翼地躺下,听着他脚步声靠近,身影像是一扇巨大的乌云,密布住我的小半身。
同往常一样,他问了些关于我的饮食起居,在得知一切如常之后,他挥了挥手,让红桑退了下去。
说是禁足,却更像是被禁锢。
他在我的榻前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醒着。”
他的话,让我骨子生冷,不安和紧张。
他语气不冷不热,又说道,“你和齐修贤的事,我也知道。从那天你在睡梦中喊了他的名字开始,你为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谢瑶,你还是自作聪明了些,以为胡乱编几句,我就会信你?”
我仍旧闭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却越来越彷徨。他既然一直都知道,那为什么从来不提?这么做,他的用意又是什么?
“谢瑶,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有曾为你拼过命吗?”成章和突然笑了起来,满满地阴冷和不屑,“他为什么不争?是他认定我不会轻易放手,还是不敢?就像是个懦夫,眼睁睁看看自己心爱的人,成了他人的妻子,却要满面带笑地去恭贺?”
成章和的话,让我浑身发抖,泪水不由自主地滑出了眼眶,脸颊痒痒的。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讽刺道,“毕竟,我又不是他,就算哭瞎了眼,也别指望我会心疼。”
“成章和!”我猛地睁开眼,拼尽全力坐起身,右手紧握碎玉,朝他的脖颈上滑了下去。
他丝毫没有防备,可遗憾的就是我的手,根本就使不上力。尽管碎玉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却未伤到他的要害。
他狠狠地抓住我的手,抢过碎玉,又一把将我推搡到了榻上。他盯着我,眼底宛若万丈寒潭,抓住我的手,轻轻擦拭伤口的血迹。
温热在我的掌心游走,浓烈的血腥味窜进鼻息,可我却丝毫没有还手的气力,只是用仅有的力道,拼命想挣脱开来。
“谢瑶,刀子没有落在你身上,自然就不觉得疼了。”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摇头,“成章和,我喜欢他,就像你喜欢良娣一样。在没有嫁给你之前,我就喜欢他,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温热的血液扔在我的掌心爬行,沿着手腕落在手臂上,滴溅在火红的鸳鸯锦被上,可他却不觉得疼,只是加重了力道,握得我的五指生疼。
“可他喜欢你吗?”成章和得意地笑笑,“知道你写的那些信,他为什么从来不回吗?而在积庆楼那晚,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吗?别自欺欺人了,在他心底,根本就没有你谢瑶的位置。他爱的是功名利禄,并非儿女情长。这场梦,早该醒了……”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轻声道。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明明就不喜欢我,却非要插足,我和齐修贤的感情,现在又在这里拨弄是非,妄图把白的说成黑的,实在可悲可笑。
自我进了宫之后,我早已和齐修贤没了可能,做的这一切,也从不需要回应。
“谢瑶,别嘴硬。”他缓缓坐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脖子上的伤口,蜿蜒蛇行,鲜血染红了大半边衣袍,十分刺眼,叫人心中闷得慌。
我转过头去没有再看,他出了门,脚步愈来愈远,等再也听不见声响的时候,我紧绷的一颗心才松了开头。
红桑从外头跑来进来,瞧见眼前一幕,慌得不得了,上下打量着我,险些就没把我整个人抬起来瞧仔细了,“小姐,你受伤了!”
我摇摇头,“是成章和的。”
红桑目光看向地面,一道浅浅淡淡的血迹,蔓延到殿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安抚了很久,却又不得愁眉苦脸起来,“小姐,你就听奴婢一句劝吧,殿下嘴硬心软,你就说几句好话,重归于好吧……要是老爷和夫人在,他们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们这样的。”
我没有理会,只是握住她的手,“从前,我或许可以这样,但现在……我恨自己,为什么连杀了他的气力都没有!”
“小姐!你要杀了殿下?”红桑吓得目瞪口呆,声音几乎藏在了喉咙里。她大概以为成章和的伤,是因为打架,却怎么也想不到是我下的狠手。
毕竟,之前打架这回事,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偶尔受了伤,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倒没什么,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不以为然道,“倘若他怪罪下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会以死谢罪,绝不拖累爹爹和阿娘。我和他多少也算夫妻,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小姐这又是何苦呢?”红桑看着我,依旧对我的行为很不解。
我没有回答,只是觉得头昏脑胀地厉害,厌世地闭上了眼,只说想睡一觉。
夜里的时候,外头突然开始下雨。这场春雨来得急,夹杂着暴雨和闪电,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我呆呆看着床尾处烛光,夜风从窗户里挤了进来,吹干了泪痕。
恍然间,有个从窗扉前影子一闪而过。
我警惕地坐起身来,蜷缩到角落,用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珠子,惶恐不安地看着外头。
黑夜中,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略带沙哑,“瑶瑶。”
可惜雨下得大,我听不分明,只是看见远处有个黑影闯进了殿内,朝着床榻,缓步走了过来。
先前的事,已经让我心有余悸。成章和恶狠狠的神情,让我失了魂魄,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我更是害怕地不行。
“你别过来!”我退到无处可逃,只是奋力地抓着帐幔,用嘶哑的嗓音高喊,“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我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根本就站不起身,倘若这要是个什么刺客,我怕这条小命真的就不保了。
可我都来不及看齐修贤一眼,怎么甘心几天这样死去。
那个黑影愈来愈近,离我不过几寸之遥,全身上下用夜行衣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明灿灿的眼睛,像是夜里的星辰。
可我仍旧害怕,明明是清澈温柔的目光,恍惚之中的我,总以为他是来取我性命的,说什么都是摇头,闭上了眼睛,哀求道,“我求求你,别过来!”
我双手抱住脑袋,四肢蜷缩在在一起,哭声低微,可那个黑影仍旧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红桑,你在哪里?”
我又一连喊了好几遍,殿内回荡着我的声响,却迟迟见不到有人回应。我整个人脊背发凉,试图摸索着下榻,去找红桑。
不曾想,那个黑影像早已经预料好了,急步上前,从身后搂住我。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瑶瑶,是我。”
“齐修贤?!”我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去,把他的蒙面轻轻摘下,那是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稍稍有些倦意,可也难掩俊朗俊逸的五官。
两行热泪滚落眼眶,我不敢相信,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暖暖的,是温热的。
“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出事了。到底去了哪里?成章和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要留下吗?”
我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像阵雾,消失不见。
他的脸色也十分凝重,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柔声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如果我听你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一瞧他这副样子,心里就自责内疚到不行,眼泪也跟断了线一样,好久才冷静下来,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良娣有没有来找过你。”
他愣了愣,点点头,“是她告诉我,你生病了。今日宫外头的戒备稍稍松懈了些,我才有机会溜进来。瑶瑶,别怕。”
我笑笑,心中感念良娣,定是她想了法子支开了侍卫,这才叫齐修贤有了机会。
冷静下来之后,我鼓起勇气道,“齐修贤,你能送我出宫吗?去哪里都好,还有红桑。”
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可还是目光坚定,毅然决然地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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