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我会亲手让你死在我手里
-威尔特郡英格兰1975年
七月份的威尔特郡,天空蔚蓝清透的像是一整块玻璃,除了几片撕开的被晒化了一般的云絮以外,一点其他的痕迹都找不到。
一片一望无际的浅绿色草坪在视野里铺开,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草叶在带着光圈的阳光下舞蹈,远处的树林里升腾着被植被过滤的白雾,模糊又遥远的律动在浅咖色的石头围墙外。
穿过这些围墙,在大片的草坪中央,是一条宽五码的石砖通道,石砖两侧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从容的向远处延伸,两扇气派的锻铁大门在树篱的尽头孤高的矗立着。
这是马尔福庄园。
而今天这里,将会举行卢修斯·马尔福和纳西莎·布莱克的婚礼。
闷热的光线里,安塔尔丝优雅的从车上踏出一步。
她的身上裹着一件宝石蓝的蛋糕裙,裙摆一层叠了一层,轻纱布料上缝着一颗颗的珍珠,在她的走动间圆润的闪烁着光泽。
这件裙子是沃尔布佳为她选购的,花了不少金加隆,价值不菲,也直接导致了安塔尔丝的行动不便,因为过长且繁琐的裙摆,她不得不紧紧扶着雷古勒斯的胳膊,以防自己一个不注意失了礼节。
雷古勒斯非常好脾气的被她挽着,一身白巫师袍温文尔雅。西里斯则对此嗤之以鼻,他一身漆黑的便装,懒懒散散的走在双胞胎前面,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满脸的漠不关心。
在他的前面,是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奥赖恩和沃尔布佳。奥赖恩大热天的也依旧穿着斗篷,暗绿色的斗篷边缘纹着银色的丝线。沃尔布佳神色依旧冷漠,墨一样黑发高高挽起,露出天鹅般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们冷淡而高傲的朝马尔福庄园走去。
从干净的没有一点杂乱的石砖通道走进,马尔福庄园辉煌的城堡近在眼前。严丝合缝的火山岩大块大块出现在视野里,尖顶的塔楼上,一块圆形的琉璃窗在日光下金灿灿的耀人眼目。
布莱克一家已经走到了马尔福庄园的锻铁大门前,奥赖恩一挥魔杖,结结实实的锻铁大门像是波动的烟雾一般穿过他们的身体。
大门后是一面花枝招展的花园,花园中心一座硕大的白石雕喷泉正在孜孜不倦的喷着泉水,晶莹的水珠从瓷砖座台里溅出,细碎的撒在喷泉旁的灌木里。一只白孔雀从树篱顶上抬起头,白生生的羽毛像是缎带,擦过树篱深绿色的顶端。
西里斯的神色更厌倦了。
他看着那只无辜的孔雀呲了一声,不耐烦的撇过头,被前面的沃尔布佳神色不明的瞪了一眼。
一对修长的人影从马尔福庄园那恢弘的银色大门里走出,步伐优雅的迈到了他们面前。
“奥赖恩,沃尔布佳,还有孩子们,欢迎你们。”
前面一人用着无比夸张的咏叹调,伸出双手走向他们,同奥赖恩拥抱了一下后,十分绅士的亲吻了沃尔布佳的手背。
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油光水滑的从鬓角两侧宣泄而出,淡灰色的眼眸里虽然噙着笑,看起来依旧很疏离。不过他英俊的面孔折抵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冷漠,举止也高贵的像是北欧神话的神祇,和在他身后的卢修斯·马尔福一模一样。
真是见鬼。
安塔尔丝一边微笑着行屈膝礼,一边在心里嘀咕,马尔福家的男子真是有名的长得如出一辙,她万分怀疑以后纳西莎的孩子也会长成这个模样。
被她暗暗腹诽的男子明显没有过多的在乎她,他只是优雅的替奥赖恩和沃尔布佳领路:“快进来吧,就等你们了,西格纳斯和德鲁埃拉都已经在里面了…”
他说着,带领着布莱克一家走进城堡的大门。
面前是一段豪华的门厅,一张柔软又华贵的地毯厚实的几乎铺满了整个大理石的地面。墙壁是乳白色的,上面挂满了马尔福家历代成员的画像,那些淡黄的脑袋冷漠的注视着他们,苍白的脸孔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你看吧,马尔福家的人果然都长得一个样。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对视一眼,小小的翘了下唇角,然后他们跟着大人的步伐通过门厅走向一扇沉重的木门。
青铜把手无声无息的扭开,一间金碧辉煌的客厅在眼前盛开。
这是一件面积很大的房间,实木的地板中央是一面巨大的绣满了花纹的地毯,墙壁是暗绿色的墙纸,上面也丝丝缕缕的绣着银丝。一面华丽的大理石壁炉端正的出现在客厅中央,因为夏日而熄灭的炉顶上方是花纹繁复的镀金镜面,此时里面不差分毫的倒映着整个房间的富丽堂皇。
客厅里人不多,因为这次马尔福家的婚礼只邀请了纯血。
不论他们平时是如何和混血相处的不错,一到关键时候,骨子里的血统观念还是不可触逆。
这就是马尔福,全英国最富有的巫师家族之一,骄傲的不可一世。
安塔尔丝一边想一边偷偷看了卢修斯·马尔福一眼,他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淡金色的长发柔顺矜贵,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微笑,左手手臂包裹在乳白色的礼服里,光彩夺目。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样骄傲的马尔福,怎么会和多洛霍夫那样的人一起…
正想着,卢修斯仿佛注意到了她,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女孩身上,灰色的眼瞳里深不可测。
安塔尔丝一僵,心虚的撇过了眼。
那边,打扮精致的西格纳斯和德鲁埃拉已经走了过来,和奥赖恩他们拥抱亲吻,互相祝福。
安塔尔丝四处看了看,看到了那些从小眼熟到大的角色,无非就是伯斯德家、卡罗家、埃弗里家、克拉布家、高尔家、格林格拉斯家、帕金森家、赛尔温家、罗齐尔家…几乎所有英国有头有脸的纯血家族都出现在了这里。
西里斯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看过来的目光,深灰色的眼珠冷冰冰的,穿过一群斯莱特林,走到露台里去和阿尔法德舅舅说话。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也和大人们打了招呼,走到了孩子们所在的客厅角落。
“哦,雷尔,欢迎。”
客厅内侧长沙发里正在说笑的伯斯德看到了他们,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其他斯莱特林的同学也一一向他们举杯示意。
安塔尔丝在雷古勒斯惯常的寒暄里走到了最角落,懒洋洋的坐在了沙发一角,放松着自己被裙子绷得紧紧的身体。这些纯血孩子们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他们也不喜欢她,因此没有什么人上前打扰她。
安塔尔丝于是端着一杯澄澈的果汁,好整以暇的观察着整个客厅。
婚礼就快要开始了,她没有看到纳西莎,猜测这位新娘子应该还在房间里慢条斯理的打扮着,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也没有看到莱斯特兰奇家的任何一个人,这可真奇怪,她才不相信贝拉会错过自己妹妹的婚礼。
在她身边的长沙发那端,埃弗里正和赛尔温蜜里调油。小赛尔温在她姐姐的身侧,和一头小黄毛的格林格拉斯说着笑话。克拉布和高尔在玩巫师棋,卡罗兄妹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的棋局露出鄙夷的目光…
安塔尔丝还看到了罗齐尔。少年端着一杯蜂蜜酒,露出那颗闪亮亮的虎牙,正和一个面容姣好的陌生女孩聊天,通过她硬邦邦的口音,安塔尔丝判断出她不是英国人,大概是德姆斯特朗的某个纯血统小姐吧。
女孩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的想。
“怎么,后悔了?”
身后一个讨人厌的声音。
安塔尔丝扭过头,看到拉巴斯坦从客厅的另一端走进来,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大摇大摆的走近,俯下身,双手搭在安塔尔丝背后的沙发椅背上,眯起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
“现在后悔可有点晚了,小姐,谁让你拒绝了他。”
“请不要胡乱说话,先生。”
安塔尔丝哼了一声,不去理他,兀自低头喝着自己的果汁。
拉巴斯坦也不恼,他继续凑近她的颈侧,低沉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过桌面:“我提醒过你的,布莱克,罗齐尔可是你最好的选择。现在你错过了他,嘶,我看以你的性子,你怕是会孤独终老吧?”
安塔尔丝忍住想要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眉间抽动:“这可轮不到你操心。”
“啧啧,真是无情呢,小安尔。”
拉巴斯坦阴鸷的看了她一眼,咧咧嘴,正准备继续说什么,身后一个声音——
“安尔?”
安塔尔丝闻声回头,看到一头瀑布般黑发的贝拉特里克斯牵着和拉巴斯坦有七分相像的罗道夫斯从相同的门厅里走入,盛气凌人的漂亮脸蛋上勾着一抹高傲的微笑。
“贝拉。”
女孩弯了弯眼睛,朝自己的表姐打了招呼。
自从贝拉特里克斯的婚礼之后,她们再没有见过面,现在再看,这位表姐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轮廓有点锋利,但是眉眼的姿色还是盖住了她的棱角,漂亮的咄咄逼人。
“真是好久不见。”女孩难得心情不错:“你们去哪里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们刚刚就在纳西莎的休息室里。”贝拉松开罗道夫斯,走到安塔尔丝身边坐下,从黑色裙摆里露出的长腿交叠在一起,红艳艳的嘴唇撇了撇:“我怎么会错过西茜的婚礼。”
“我说也是。”安塔尔丝笑了出来,又喝了一口果汁,嘴唇上湿漉漉的。
“那么,纳西莎怎么样?”她问。
贝拉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黑发卷在脸侧,黑的纯粹的眼瞳半睁:“还能怎么样,正在激动的期待自己的婚礼,像每个傻女孩一样,连我跟她说的话都没听进去多少。”
“哦,这毕竟是她的大日子,你可要理解她,贝拉。”
安塔尔丝友好的道,伸手拿过一杯果汁递给自己表姐。
贝拉伸手接过果汁,上下扫了一眼,嘶嘶的笑了出来:“还是这种小孩子的口味,安尔。”她说着,神色不明的看着安塔尔丝:“我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已经大变样了…毕竟听说,你今年期末的时候还做了一件大事呢不是吗?”
安塔尔丝手指一僵。
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停了一会,不动声色:“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不过是我们的一个教授,伤害了西里斯,我一时气不过对他施了个咒语罢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咒语,蜇人咒——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来说,可是非常优秀。”贝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别逗我了,贝拉。”安塔尔丝耸耸肩:“我敢说,你在三年级的时候可比我厉害的多。”
贝拉特里克斯骄傲的扬起唇角:“或许吧,但那是因为——”凑近安塔尔丝的耳朵:“我乐于接受更伟大的魔法。”
她在女孩耳边舔了舔唇:“而你,我亲爱的表妹。我想你也应该扩大眼界,去看看外面的新世界——”
安塔尔丝缓慢的眨了下眼。
贝拉就在她的身边,目光一点也不遮掩的看着她,眼睛黑的发亮。罗道夫斯陪伴在自己妻子的身侧,同样阴鸷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而拉巴斯坦在他们身后,轻轻溢出一声嗤笑。
女孩的喉咙动了动,正准备说什么。
“贝拉。”
雷古勒斯走到了他们身边,轻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目光温和,白西装一丝不苟:“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在聊什么?”
“哦,雷尔。”贝拉朝雷古勒斯勾勾嘴角:“好久不见。我们在聊更伟大的魔法,怎么样,愿意加入我们的话题吗?”
雷古勒斯眼神不变:“或许吧,不过不是现在。”
他说着,朝安塔尔丝伸出一只手,神色平静的笑笑:“走吧安尔。”他提醒道:“婚礼要开始了。”
纳西莎的婚礼,是安塔尔丝见过最美的一个。
先不说马尔福庄园本身的金碧辉映,就是纳西莎和卢修斯的长相,已经将所有这些年举行过婚礼的纯血家族比的一文不值——何况他们还是真的,很有钱,非常有钱。
纳西莎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婚纱,额头上是十二颗白钻镶嵌在一起的发带,轻薄的头纱覆盖在她明晃晃的金发上,那双遗传自德鲁埃拉的蓝眼睛里充斥着城堡里的珠围翠绕,整张脸看上去都十分的——昂贵。
卢修斯同她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套纯白色礼服的每一颗扣子都在闪闪发光,上面精雕细琢着他们的白孔雀家徽,他那张白的十分贵族的脸庞很好的压下了满身的珠光宝气,淡金色的长发就像是会流动的金加隆。
他们站在一起,光是身上折射出来的宝石的光彩,都比马尔福家天花板上那只大的可怕的水晶吊灯还要绚烂。
“真是奇妙。”
安塔尔丝在纳西莎和卢修斯亲吻的时候凑到雷古勒斯耳旁:“像不像一颗钻石亲吻了水晶?”
雷古勒斯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你可以不用这么刻薄的,小姐。”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女孩一脸正直的反驳他。
在他们身后,西里斯双手插兜一脸不忍直视的昂起头,那只华丽丽的吊灯在他的眼前晃动。他表情厌恶,满脸都是“迟早要把这只灯摔下来弄碎”的恶毒。
婚礼结束后,所有的宾客都聚集到了马尔福庄园那间豪华巨大的餐厅。
餐厅里摆放着一张足以容纳三十人就餐的长桌,桌上的餐具个个银光闪闪,雪白的餐巾上有烛火温柔跃动的影子。
大部分宾客都找到席位入座了,像这样的正式宴席,一般都要是男女相间而坐,于是纳西莎换了一件简便点的裙子,和卢修斯幸福地坐在一起,西里斯还是满脸的不耐烦,直接坐到了离主座最远的地方,雷古勒斯则是被贝拉拉去了旁席。
因为刚刚和贝拉的交谈,安塔尔丝有些不想同他们离得太近,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餐桌另一边一个不太起眼的位子上。
这个位子很好,离众人焦点的马尔福家不远不近,应该不会被牵扯进他们的话题,离莱斯特兰奇也有一定的距离,就是拉巴斯坦那恶灵一样的目光都追随不到她,而且这里也不会像西里斯那样过于疏远。
安塔尔丝很满意,提着自己宝石蓝的裙摆,脚尖在裙子里偷偷点了一下。
乳白墙围上的壁灯散发着明亮的光彩,安塔尔丝刚刚找到位置,身旁,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替她拉开了餐椅。
“布莱克小姐,请。”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声线平缓,嗓音低沉,像是大提琴缓缓拉出的一个弦音。
安塔尔丝抬眸去看,看到一个高她一头左右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茶色的卷发,刘海长到了眉间,卷卷的发丝下是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他的皮肤很白,毫无血色,身材也很消瘦。
一张挺眼熟的脸。
安塔尔丝表面风平浪静的笑了笑,坐了下去,大脑里风卷残云的数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抬起眼睛:“诺特先生,好久不见。”
是西摩尔·诺特。高她一个年级的纯血统。
诺特垂下眼眸对她笑了笑,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随着宾客们的入座,宴席正式开始。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们开始沉默而有序的端上一盘盘开胃饮料和水果,安塔尔丝听到阿布拉克萨斯说了什么,餐桌上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安塔尔丝拿过餐巾铺在自己的大腿上,又喝了一口饮料。
“well,一个美好的婚礼,不是吗,布莱克小姐?”
少年坐在她的身边,举起银色汤匙舀起一口汤,等待它自然晾凉的过程里朝她温和的开了口。
在这样的宴席中,与邻座友善的对话是基本的礼貌。
于是安塔尔丝点了点头,实在没话找话的想了想:“是挺不错的,我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记得他好像一直在生病,很少参加这类活动。
诺特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还可以,谢谢布莱克小姐关心。”
场面沉默了一瞬。
安塔尔丝眼角抽了抽,端起樱桃果汁又喝了一口,朝诺特尴尬的笑笑。
梅林,她开始后悔坐在这里了。
一顿附庸风雅的晚餐结束后,安塔尔丝简直身心俱疲。
她回到了雷古勒斯的身边,他们一起到客厅里参加剩下的聚会。
“我有注意到你坐在了诺特的身边,怎么样?我以为你们并不熟悉。”雷古勒斯一边走一边低声和她咬耳朵。
“哦…别提了,那就是个错误。”安塔尔丝垂头丧气,跟着他走进客厅。
客厅里那面亮如星辰的水晶灯还在孜孜不倦的闪烁着,宾客们聚集在一起,拿着酒杯谈天说地。
纳西莎同几个玩的比较好的女伴聚集在钢琴边,她脱下自己的白纱手套,素白的手指正在钢琴键上轻盈的游离,一阵跳跃的旋律律动在客厅的角角落落,卢修斯就在旁边的圆沙发上柔情蜜意的注视着她。
安塔尔丝觉得他们放弃蜜月旅行也是完全的一个错误。
她很倦怠的坐在沙发一角,听着纳西莎美妙的琴声扫视了一圈周围。大人们在会客厅里谈论着她没有一点兴趣的话题,伯斯德正在对几个少年谈论他对于就业的想法,埃弗里和拉巴斯坦凑在一起阴阳怪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罗齐尔刚刚从庭院里透风回来,他路过安塔尔丝,友好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也加入了那群人。
她看了一圈,有点意外,碰了碰雷古勒斯的肩膀:“西里斯去哪里了?”
“晚餐后就没看见他。”雷古勒斯平静的说道:“或许是他实在受不了这里偷偷逃跑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你总不至于认为他会做出这样不礼貌的行为吧?”
“得了吧,安尔,那可是西里斯,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们俩在这里窃窃私语,那边,卢修斯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他的视线从自己的新婚妻子身上转移,看了一眼四周,站起身整理着袖子朝双胞胎走过来。
“今天还愉快吗?雷尔和安尔?”他噙着笑:“我希望你们得到了最妥帖的照顾。”
“哦,当然,卢修斯。”雷古勒斯微笑着点头。
安塔尔丝也住了口,朝面前一身贵气的少年露出一个笑容:“你太客气了,马…卢修斯。”
“我听到了什么?布莱克小姐终于改口叫我的教名了,我真是荣幸,小姐。”卢修斯挑了挑眉,夸张的感叹道。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卢修斯。毕竟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家人了,你可得原谅我。”
“家人…”卢修斯听到这个单词,尖下巴微微一顿,他拖长了语调:“是啊,家人,从今天开始。”
他拖腔带调的说着,白礼服袖口里的左手腕转了一下。那双浅灰色的眼瞳落在安塔尔丝身上,眼睛里闪过了些什么,然后他突然站起了身。
“既然作为家人,那么,安尔,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什么?”女孩一愣,和雷古勒斯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现在?”
她看了看四周侃侃而谈的人群,还有不远处纳西莎还在继续舞蹈的手指,不明所以:“我以为现在可不是个好时机,先生。”
“而我担心以后会更加没有时机了。”
卢修斯对她微笑,一个侧身,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安尔,请——”
安塔尔丝跟着卢修斯·马尔福走上了城堡的二层。
出了客厅,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好像突然被盖上了一层纱布,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只有从擦的干干净净的菱形落地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安静的铺在整个地面上。
纳西莎的钢琴声还在响,清清脆脆,像是珍珠滚落在玉盘里,一下一下,敲击在安塔尔丝的心头。
她跟着前面那个白的耀眼的身影,一步步走在城堡二层的走廊里,厚重的地毯在她脚下无限的蔓延着。
女孩抿起了唇。
在路过了几幅和门厅里别无二致的壁画之后,卢修斯带着她停在了二层尽头一扇巨大的木门前。安塔尔丝小时候来过这里,知道这是马尔福家的书房。她更加莫名其妙了,在书房外停下脚步,一声不吭的看着少年。
“麻烦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卢修斯这样说着,打开书房的门,里面黑黝黝的一片。
他转过那双玻璃珠一样浅的眼睛看了安塔尔丝一瞬,然后就抬脚走进了那片黑暗里。
幽深的走廊里,传来木门阖上的沉闷声响。
安塔尔丝心头一跳。
她情不自禁的怀念起自己的魔杖来,可是看看她身上的礼服,她哪有多余的地方藏魔杖。于是女孩手心有点湿,她后退了一步,从头顶彩色的玻璃窗外照射进来的白月光坠落在她的发丝里。
钢琴声和女孩优雅的歌声透过厚重的地板和门锁,遥远的传到耳畔,那声音像是浸在了水里,模模糊糊听不清晰。
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塔尔丝沉着眼眸安慰自己。这可是在马尔福家,她的所有家人都在楼下,马尔福可是在雷古勒斯的面前将自己带走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这样想着,面前的门被突兀的拉开,咯吱一声,在傍晚的寂静里突兀的像是指甲划过黑板那样令人发颤。
卢修斯·马尔福的脸从黑暗里露出,落在同样的月光里,脸色白的跟吸血鬼一样。
“久等了。”少年用着那天生不带半点感情的咏叹调对她说:“我是想将这个拿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安塔尔丝一本书,书很陈旧,封面在月光下反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
安塔尔丝没有接。
她警惕的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一本书,显而易见。”卢修斯慢吞吞的说着,浅金色的长发从他的后背向前滑动了一下,他躬下身,声音落在女孩的耳畔:
“安尔,或许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魔法——非常冷僻的魔法,但是非常有用,叫做——大脑封闭术?”
女孩的眼瞳闪了一下。
“我曾在一本高深的魔法书上看到过。”她诚实的回答:“我记得那是一种抵御摄魂取念术的魔法,有着很高的难度。”
“很不错,不愧是你。”
卢修斯咧开唇瓣,将手里的书更近的递给她:“而这本书,是非常罕见的,详细描述了有关大脑封闭术一切内容的书——我希望你能收下它,或者说,我希望你能学会它。”
“虽然大脑封闭术这样的魔法很难通过看书来掌握,你身边应该也没有能实践教导你的人…但是安尔,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英俊的男子朝她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他的五官很大一部分都藏在了不甚清晰的光线里,只有那双浅淡的眼睛,直直的穿透月影朦胧的夜晚。
楼下的音乐像是水流流经他们的周围,在那种微妙的声响下,他的声音缓慢低沉——
“相信我,你会需要它的,小姐。”
“……”
安塔尔丝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眼前的阴影抖了一抖,那是外面的月亮被起伏的云流遮挡,匆匆荡过这个灯火阑珊的黑夜。
她缓过神来,伸手接过那本书,老旧的封皮在指腹上留下粗糙的触感。
“谢谢。”她冷静的说,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将书握紧在手心,然后抬头看他:“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得到首肯之后,安塔尔丝提着裙摆转身,蓝汪汪的裙子在地毯上像是湖水泛起波澜一样朝前方涌动。
“哦,还有一件事,安尔。”卢修斯却突然补充道。
女孩停下脚步。
卢修斯在她身后像是轻声叹息了一下,但是声线依旧凉薄:“你知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家人了。你是布莱克家族的一员,也是我很看好的小表妹,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安尔,非常聪明。因此,你应该懂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掌握自己的分寸,以及——三思而后行。”
他说着,朝前走了一步,脚步声沉闷的踩在女孩的身后。
“我想,我们都不希望布莱克家族出现第二个安多米达…或是第二个西里斯,不是吗?”
他冰冷的说。
安塔尔丝回到客厅的时候,纳西莎的第三首曲子刚刚停下。
她在满室的掌声里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一回头,看到走进客厅的安塔尔丝,有些兴奋的招了招手:“快来,安尔,我相信你一定也想为我们弹奏一曲吧?”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朝她笑了一下:“不了,亲爱的纳西莎,我觉得我更适合坐在下面聆听。”
她说着,走到了雷古勒斯的身边,顺了裙子坐下去,看不出有什么别的神色。
卢修斯在她之后走进客厅,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拿过一杯白葡萄酒走到纳西莎的身边,将新婚妻子全部的注意力又转回了自己身上。
客厅里灯影璀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雷古勒斯正在和小赛尔温聊天,看到她回来之后,朝她轻挑起眉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安塔尔丝倦怠的打了个哈欠:“只是收了个礼物。看来卢修斯真的很爱纳西莎,连她的表亲都想帮忙照顾一下。”
“哦,卢修斯一直对我们很好。”雷古勒斯点点头,继续和小赛尔温说话了。
安塔尔丝落在他的身后,将背在身后的书取了出来,抽出雷古勒斯口袋里的魔杖施了个缩小咒,然后一同塞进了雷古勒斯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举起小精灵端上来的果汁喝了一口,眼底明灭可见。
漫长的聚会终于堪堪走到了最后。
当奥赖恩和沃尔布佳从会客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月色已经很深了。浓重的黑暗包裹着露台外的世界,将白日里熠熠生辉的花园和喷泉都裹在了名为寂寥的幕布里。
“我们该准备离开了,孩子们。”
奥赖恩将刚刚使用过的烟斗擦了擦收进口袋,走到双胞胎的身边,望四处看了看:“西里斯呢?”
“不知道。”两个孩子诚实的摇头。
奥赖恩的眉心于是蹙了起来,看了一眼沃尔布佳。沃尔布佳刚刚和马尔福夫人聊天的愉快神色冷在脸上,她阴郁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五光十色,嘴角冷淡的绷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孩子,等我回去一定要——”
“哦,西里斯吗?他一直在露台外面,我刚刚看到贝拉过去和他聊天了,你不用担心,姐姐。”
阿尔法德舅舅从人群里走出,替西里斯解围道。
“西里斯——和贝拉?”西格纳斯舅舅喝了一口酒,转身莫名的笑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也有在一起聊天的一天。”
“是啊,希望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有一个人是活着的——起码。”奥赖恩懒洋洋的补充。
这个笑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人们招呼着自己的孩子来和主人道别,阿布拉克萨斯站在客厅中央,倨傲而优雅的向每一个宾客致辞。
沃尔布佳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戴上了那双黑色的丝绸手套,然后她看着安塔尔丝不耐烦的:
“去把西里斯叫过来。”
安塔尔丝乖巧的点了头,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朝客厅外的露台走去。
更深露重,有夜风从窗户里涌入,将白纱的窗帘吹的七零八落。马尔福家的露台从客厅那面镀金的镜子对面延伸出去,白色的浮雕栏杆在深深浅浅的光线里半明半暗。
有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那晦涩的空间里,安塔尔丝掀开吹到她眼前的纱帘,朝露台里唤了一声:“西里——”
“howdareyou!!”
她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已经被贝拉一声尖利的尖叫所打断!
这声尖叫如此剧烈且突然,像是划过马尔福庄园的闪电,一瞬间叫停了所有人的动作,整座庄园的宾客们都惊讶的朝这边看过来——
露台里月光滚动,夜风裹挟着白纱涌进所有人的视野,在那段不清不楚的空间里,一个身影带着满身的冷冽从里面走出,正是面色阴沉的西里斯。
他踏着风走进客厅明亮的光线里,深灰色的眼瞳阴霾密布。
安塔尔丝撞上他的眼神,心头一跳,抬脚向他走去,刚跨出一步,就看到西里斯已经被身后踩着高跟鞋的贝拉追上!
贝拉一头黑卷发海蛇般的涌动,满身的怒气冲冲,一把扯过了西里斯的衣领,下一秒已经抬手重重的一巴掌——
——“啪!!”
她在众目睽睽中,狠狠的扇在了西里斯的脸上。
场面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都定住了目光,震惊的看着被扇的侧过头去的西里斯和肆无忌惮的贝拉,窗外的风呼的一声敲打在客厅里,华丽的水晶吊灯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响。
下一刻,安塔尔丝已经朝西里斯飞奔过去——
西里斯被打的目光一滞,瞳仁在收缩了一刹那之后,他一把抽出了口袋里的魔杖,仗尖像是利剑一样直指贝拉的面门!
“西里斯!”
身后传来沃尔布佳厉声的呵斥,与此同时,罗道夫斯已经上前挡住了自己的妻子,他表情阴鸷,看着西里斯举起双手:“嘿,冷静点,老兄…”
被他护在身后的贝拉毫无畏惧,她凶神恶煞的,从罗道夫斯的口袋里抽出他的魔杖,恶狠狠的就朝西里斯甩了过来:“粉身碎骨!”
西里斯一挥魔杖啪的挡住恶咒的攻击,黑发在脑后飞舞起来,他目光冰冷,抬手就要反送一个攻击咒给自己的姐姐——
“啪!”
可惜还未等他出手,奥赖恩已经悄无声息的对他用了缴械咒!西里斯手里的魔杖猛的打在了一旁的浮雕上,很脆的一声,坠落在地。
“够了。”奥赖恩难得有了脾气,他举着魔杖严厉非常:“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西里斯猛的攥紧了拳头。
安塔尔丝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她看到贝拉还握在手里的魔杖,脸色一白张开双手挡在西里斯的面前!
“安尔!”雷古勒斯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边,贝拉的下一个恶咒被卢修斯挡掉,卢修斯脸色很不好看,在纳西莎大惊失色的表情中朝露台走来。
贝拉还不死心,被反身的罗道夫斯抱着,拼命的挣扎,目光犹如恶鬼,黑发纠缠在一起,像是厚重的阴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侮辱我的大人!你这个肮脏下流不知感恩的畜生!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贝拉!”西格纳斯舅舅怒斥道。
但是那个女子不管不顾,美艳的脸上净是狰狞,仿佛要将西里斯啖肉喋血才能出气:
“我警告你!——”
她在满室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明目张胆的尖叫着:“我警告你!你再敢侮辱一次那位大人,我会亲手——我会亲手!”
她挣扎着,被罗道夫斯抱着的胳膊上,袖口卷开,露出她惨白的左手臂,那上面,一个漆黑的图案像是火烙一样照进安塔尔丝的眼睛!
然后她听见贝拉放肆的尖叫——
“我会亲手让你死在我手里!!”
——轰。
安塔尔丝的眼眸倏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