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从锁骨到肩膀的差距
她不可能喜欢莱姆斯·卢平的。
安塔尔丝言之凿凿的对自己说。
一路从北爱尔兰逃回来,安塔尔丝躲开纳西莎还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登登登登躲进房间里,啪的一声就关了门。
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剩下的几天,她就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论纳西莎怎么劝她都不出去,连西里斯和雷古勒斯来找她都不好使。
她需要时间来思考。
安塔尔丝窝在帷幔垂落的软床上,雪白的睡裙下摆拖到地毯上,她裹在蓬松的被窝里,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枕头,将脸死死的埋进去。
她不可能喜欢莱姆斯·卢平的。
她在心里尖叫。
首先,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虽然纳西莎给她列举了很多的例子,但是细细想来,也不能证明符合那些条条框框的人就一定是她喜欢的人。
卢平是她的朋友。她之所以和他小心翼翼的相处,是因为他是一个格兰芬多。他对她而言是一个独特的朋友,没有其他。
她还没有三年级,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喜欢别人。
一定是这样的。
安塔尔丝埋在枕头里,手指混乱的揪着床上凌乱的布料,一头黑发纠缠在一起,乱糟糟的。
她不喜欢他的。
他是一个混血。
这是天方夜谭。
安塔尔丝这样告诉自己。
弗林特的婚礼之后,离开学就没有多久了。
八月底的伦敦下了好几场大雨,温度稍稍下落。安塔尔丝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照常的吃饭睡觉,一有空就闷在书房里,静静的消磨时间。
纳西莎害怕把她逼急了,渐渐的也就不问她了。那场突如其来又惊世骇俗的对话逐渐淹没在平淡的生活中,没过多久就模糊了起来。
安塔尔丝又过上了闲适而惬意的生活。
沃尔布佳给三兄妹送来了信,说暑假前他们都无法回来,嘱咐他们好好准备新的学期,随信给三兄妹寄来了一大包金加隆。
西里斯欢呼一声,坐地分了赃之后,就背着他的小行囊偷跑去了波特家,要和波特一起去学校。
安塔尔丝气的牙痒痒,但是也没有办法。雷古勒斯倒是看得开,他不置一言,规规矩矩的准备着开学的用品,偶尔和斯莱特林的朋友通通信。
今年他们不想再去对角巷挤热闹,所有的用品都是邮购来的。安塔尔丝小手一挥,买了很多件衣服,又在克拉格奶奶的店里买了不少美容魔药,最后才慢吞吞的买齐了三年级的课本和学习用具。
买新的笔记本的时候,安塔尔丝想起了卢平。
卢平前两年交给她的笔记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她的卧室里。安塔尔丝咬着糖果羽毛笔的笔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红,一边嘴上嘟囔着“不存在的”“没可能的”“乱想什么”…
一边买了一套变换墨汁文具店里最贵的笔记本系列。
九月一日这天,天气很是凉爽。前一天晚上刚下过一场大雨,伦敦的地面还湿漉漉的,清晨的薄雾弥漫在各种建筑物之间,包括伦敦十字车站,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水汽。
安塔尔丝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款雨衣,踩着防水的胶鞋,牵着雷古勒斯的衣角踏进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这里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脑袋聚集在那列金红色的蒸汽火车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徐徐升起的蒸汽飘散在湿润的天空下,一片雾蒙蒙的景象。
纳西莎挽着马尔福的手,厌恶的看着这一切。
“哦,还好我已经毕业了,每年和这些麻瓜种们挤同一列火车真的是我最讨厌的事情!”
她提着自己的裙摆,漂亮的脸蛋上是深深的嫌弃,金发在身后波浪般的晃动。
“我同你一样,茜茜。”马尔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左手的手杖大摇大摆的点着石砖地面。
“既然纳西莎这么不适,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就送到这就可以了,再往前走怕是要遇到很多同学,到时候又是一通冗长的寒暄。”
走在前面的雷古勒斯体贴的回头,轻声提议道。
马尔福和纳西莎是来送他们入学的。西格纳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让双胞胎单独来国王十字车站,但是他又有工作在身,于是纳西莎便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理所当然的要求了马尔福的陪同。
说实话,安塔尔丝觉得他们是被利用了,真的。
纳西莎听了雷古勒斯的话,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雷尔说的对,我可不想站在这里和一大群人说话。不过,你们自己可以吗?”
“看在梅林的份上,纳西莎。”安塔尔丝哭笑不得:“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她的话逗笑了其他三人。
纳西莎又摆弄了一下自己浅绿色的裙摆,她松一口气,笑脸盈盈地道:“说的也是。那你们多保重。”
她伸出手来拥抱了一下双胞胎,金色的大卷发又波动了一下。
在她之后,马尔福也上前一步,礼貌的和雷古勒斯握了手,又对安塔尔丝行了贴面礼,分开的时候,他用咏叹调一般的声音,像是很惋惜一样的说着话:
“如果你们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多写信告诉我,我会——”
吱——咏叹调硬生生变了调。
马尔福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整个人一抖,脸色骤变起来!他用右手摁住左手小臂,那只银光锃亮的手杖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纳西莎惊呼一声,立刻伸手拉开马尔福的袖口:“卢修斯!你怎么了?”
马尔福今天穿了一件非常轻薄的白色衬衫,外面罩着银绿色的西装马甲。他的袖口轻薄,被纳西莎一拉,左臂暴露在空气里。
白皙的皮肤一闪而过,马尔福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袖子。
“没关系。”马尔福深呼吸着,脸色平缓下来:“突然麻了一下,不用担心。”
他几句话安抚了纳西莎,又催促着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上车。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偶然的小插曲,并不被过多的人注意。
时间确实不早了,双胞胎和他们又道别了几句,就挤上了霍格沃茨特快。
这次雷古勒斯没有去大包间的车厢,他们沿着过道一路朝后走,选了一个空荡荡的车厢坐下。
雷古勒斯将布莱德从笼子里解放出来,黑色的猫头鹰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包间里扑腾。雷古勒斯一边拿出猫头鹰粮喂它,一边和安塔尔丝说着什么。
几句之后,他发现女孩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雷古勒斯抬头,看到安塔尔丝坐在他的对面,朝着明亮的窗外看去,纤长的眉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安尔?”他又叫了几声。
安塔尔丝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是…”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刚刚看到马尔福的手臂了,那上面,好像有一个黑色的图案。”
刚刚她离马尔福很近,纳西莎的一个动作,刚好让马尔福的手臂划过她的眼底。
雷古勒斯略微惊讶:“什么图案?”
安塔尔丝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因为在她心底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伴随着那个漆黑的一闪而过的图案,汹涌袭来,紧紧攥住了她的咽喉。
那是一个吐蛇的骷髅。
每年霍格沃茨开学的第一天,都非常忙碌。
特快列车长途跋涉,将他们从伦敦送到不知道哪个山谷里,霍格沃茨的城堡就坐落在这个无法标绘的地方。
大批的学生和行李被运下火车,很多一年级的小脑袋跌跌撞撞,被大声叫嚷的海格带走。
其他的学生们就一批一批,乘坐一辆看不见的马拉的四轮马车绕过那段长长的泥泞的小路抵达霍格沃茨的正门——两扇气派非凡的锻铁大门。(如果它两侧的柱子上没有带翅膀的小猪的话,可能会更气派一点)
进入学校后也不能立刻回宿舍,他们得去大礼堂参加一年一度的分院仪式,看着那顶居然还没有报废的丑帽子戴在一个个一年级的小脑袋瓜上。
这实在是一项极其冗长和繁琐的过程。
以至于晚上好不容易坐到大礼堂的安塔尔丝,已经累到完全想不起来马尔福或是他胳膊上的小黑黑,早先的那点恐惧感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迫在眉睫的饥肠辘辘和昏昏欲睡。
分院仪式磨磨蹭蹭的进行着,安塔尔丝头一点一点,躲在雷古勒斯的阴影里,悄悄打着瞌睡。
她不在乎斯莱特林今年能来多少纯血,也不想和其他的同学寒暄,更不想抬头看到首座的埃弗里他们耀武扬威的模样…还是睡睡觉最好了。
她迷迷糊糊的想。
等到所有的一年级都分院完毕,邓布利多开始讲话的时候,雷古勒斯才伸出一个指头,将安塔尔丝戳醒。
女孩晃了晃脑袋,睡眼惺忪的坐直身体,朝教师席看去。
邓布利多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银白色的头发和胡子好像更长了一些,穿着他很喜欢穿的缀满银色星星的深紫色长袍,和蔼可亲的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安塔尔丝懒洋洋的撑起下巴。
邓布利多一贯的欢迎了新生,说了禁止去的地方,中途还打岔的讲了好几个笑话,在被麦格教授提醒后,才终于介绍起这一学年的教师变动。更准确的是,介绍这一学年黑魔法防御课教师的变动。
也许是因为去年的那个老师太说不过去了,因此所有人都很期待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一个穿着深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在邓布利多的介绍下,冷漠的从教师席起身。
伴随他的动作,大礼堂里传来清晰的倒吸气的声音。
安塔尔丝的困意消了一半,她揉揉眼睛,认真的朝那人看过去——那是个很高大的身影,从他挺直的身躯来看,他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可是他的年轻完全无法从他的面容上看出,因为他长着一张扭曲的长脸,面部肌肉纠结在一起,深色的头发盖在他的额头两侧,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浑浊不堪。
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善良。
这位教授名叫“安东宁·多洛霍夫”,安塔尔丝从马尔福那里听过他的名字。听说他毕业于德姆斯特朗,这个履历显示他起码对黑魔法有一定的了解,因为众所周知,德姆斯特朗十分纵容黑魔法。
“他看起来比较靠谱。”雷古勒斯客观的点评道:“看来我们终于能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学到点东西。”
“也许吧。”安塔尔丝的视线划过那个扭曲的人,轻声嘟囔:“不过,会不会有点过于靠谱了?”
她慢吞吞的说道。
多洛霍夫的出现,让礼堂里的学生们交头接耳了好几分钟。他冷漠的扫过学生们惊讶的脸,面无表情的又坐了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邓布利多笑着将人们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他清了清嗓,终于开始进行分院仪式的最后一项活动——他随口起了个调,大礼堂里开始响起乱七八糟的校歌来。
安塔尔丝疲惫的捂住耳朵,一直到校歌进行完,晚餐呈上来的时候才放下了手。
“真是漫长。”雷古勒斯在她耳边说着,安塔尔丝深以为然。
她饿坏了,看到面前瞬间出现的烤牛排、炸鱼薯条、牛肉派、奶油鸡、约克郡布丁、核桃馅饼、熏鱼、黑莓蛋糕、都柏林大虾、还有斯蒂尔顿乳酪…眼睛简直要放光了。
周围人都开动了起来。安塔尔丝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手下动作极快的每一样都拿了一点。她先是吃了几口牛排缓解一下饥饿,然后在这种时候还嫌弃的将奶油鸡里的洋菇和豌豆挑出来扔到雷古勒斯的盘子里。
雷古勒斯早已经习惯,任由她扒来扒去。
斯莱特林长桌上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人们谈论着刚刚结束的弗林特的婚礼、谈论着新学期的选修课、谈论着阴沉沉的多洛霍夫、还有的在谈论斯拉格霍恩教授又胖了几斤的肚子。
安塔尔丝不管不顾,优雅而孤独的埋头苦吃。
血人巴罗睁着空洞的眼睛慢悠悠的从他们桌前晃过,一群一年级的学生没有注意,被他穿胸而过,每个人都被冻得打了好几个颤,惹得旁边的高年级学生哈哈大笑。
二年级的格林格拉斯吃着手里的鸡腿,笑的头上的小黄毛都乱了,他撞撞身边的人:“巴蒂,你看看他们,好笨啊。”
他身边的小少年抬头望了一眼,舔舔嘴角,苍白的脸孔里透过一丝不屑:“白痴混血,连幽灵都不认识。”
他们就坐在安塔尔丝对面,声音清晰可闻。安塔尔丝握着叉子的手微顿,侧眸看了他们一眼。
那个苍白的男孩非常眼熟,安塔尔丝记得她还曾在变形课上救过他——那是小巴蒂·克劳奇。
克劳奇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对上她的眼睛后微微一愣,然后非常客气乖巧的打了招呼:“布莱克学姐。”
安塔尔丝咽下嘴里的奶酪,冷淡的点了头。
豪华的晚宴结束后,学生们从大礼堂鱼贯而出。
天花板外的月色已然明亮起来,一颗颗星星闪烁着光芒,和礼堂里的千百只蜡烛交相辉映。
一整天的奔波,让大家都很困倦,全都一边聊着天一边往休息室里走。每个学院的级长这时候都忙碌极了,他们要带着那群傻傻的一年级去到自己的休息室。整个走廊里都能听到他们“跟我来”“快跟上”“不许乱碰”的叫喊声。
埃弗里是所有级长里最得意的一个。他走在一群小蛇的前面,大咧咧的带着他们走向大理石阶梯的下层,一路上趾高气扬,好不威风。
安塔尔丝不想看到他那副辣眼睛的样子,于是她和雷古勒斯磨蹭着走在斯莱特林的队伍末端,一点点随着潮水般的人群挤出礼堂。
结果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又在门厅里看到了另一个辣眼睛的人。
门厅右侧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围着一圈金红色的身影。那是一群格兰芬多,为首的级长正在三楼会移动的楼梯上朝楼下的学生们喊着什么,可是没什么人理他,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二楼阶梯上那两个颀长的少年身上。
那是西里斯和波特。
自从西里斯从天鹅庄园逃跑后,安塔尔丝还没见过他,此时再见,她忍不住顿了脚步,低声嘀咕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
她睁大眼睛朝楼梯上看去,在一堆堆的脑袋里,波特乱蓬蓬的样子格外好认,他站在格兰芬多今年的一年级新生面前,举着魔杖,脸上的表情很骄傲:
“…它还是很好对付的!只需要一个咒语就能解决它!西里斯,给他们试试看!”
西里斯应了一声,他抽出魔杖随意的一甩:“速速禁锢!”
一道细绳从他的魔杖头甩出,飞快的捆起了什么,一团矮墩墩的东西顿时从空中掉下来,安塔尔丝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皮皮鬼。
大约是格兰芬多的新生在回休息室的路程中被皮皮鬼捉弄了,西里斯和波特正好拿它耍耍威风。
被捆住的皮皮鬼大叫一声,落在楼梯上左滚右滚,嘴巴里悉悉嗦嗦的念出了一长串骂人的话。
波特哼了一声,对着它又念了一句:“锁舌封喉!”
皮皮鬼顿时安静了。
这个画面使他们得到了剧烈的掌声,围观的格兰芬多高年级们笑嘻嘻的喊着他们的名字,一年级的小狮子们则是一个个眼露崇拜,用力拍手到手都拍红了。
两个少年被红红火火的包围在楼梯上,俨然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默默无语。
雷古勒斯冷哼一声:“丢人现眼。”说着扭头就朝地下室走去。安塔尔丝也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跟上雷古勒斯的脚步。
他们身后,格兰芬多的小狮子们还拉着西里斯和波特的衣摆,追问他们那些咒语要怎么施展。
“你们还不够格学呢!”波特得意洋洋:“这可是五年级才能接触到的魔咒,先好好学你们的‘咧嘴呼啦啦’和‘塔朗泰拉舞’吧!”
“可是你们也才四年级!”一个二年级学生不服气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聪明。”
西里斯懒洋洋的搭腔,他晃着自己的魔杖:“如果想要达到我们的程度,你还是要有点天赋,比如…”
他随意的朝楼梯下望了望,正巧望到安塔尔丝往回走的背影。
西里斯眼睛一亮:“比如那边的布莱克小姐。”他说着,坐在楼梯上大声喊了一句:“安尔!接着!”
安塔尔丝:“?”
女孩下意识的回头,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一团阴影朝自己迅速的砸过来,安塔尔丝呼吸一窒,条件发射的抽出魔杖:“力松劲泄!”
那团阴影在半空中停顿下来,飞快的朝下坠落。
安塔尔丝赶紧又补了一个漂浮咒,将皮皮鬼接住,放到三楼平台上,顺便解了它身上的咒语。
皮皮鬼重获自由,它骂骂咧咧的咒骂着西里斯和波特,在看到他们两人又抬起魔杖的时候飞快地逃跑了。
格兰芬多们失望的嗷了一声。
“好了好了,热闹已经看够了,快点回你们的休息室去!不然等会级长可能会气的扣自己学院的分数了。”
波特笑眯眯的将围观的小狮子们赶回去,然后冲楼上干瞪眼的格兰芬多级长招了招手。
西里斯则是冲安塔尔丝喊了一句干的漂亮。他还坐在楼梯上,喊完就屁股一扭,顺着长楼梯的扶手滑下来——
雷古勒斯早就进了地下室,安塔尔丝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实在不是很想理他。
可是在西里斯身后,与他如影随形的那几个脑袋同样跟了过来。
安塔尔丝眼睛盯着西里斯,余光却看见一个温暖明亮的人儿,正从密密麻麻的人影里露出头。
他拨开浪潮般的人流,一步步朝她走来。
安塔尔丝眼底闪烁,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西里斯直直的滑到了一楼来,他一跃跳下扶手,刚刚好落地在安塔尔丝面前,随后咧开嘴角:“安尔,好久不见。”
安塔尔丝没好气的:“你还知道。”
西里斯笑了几声,他从自己宽松的袖子里扒拉两下,抽出两张纸递给女孩:“喏,你和雷尔的。”
安塔尔丝接过一看,发现那是她和雷古勒斯的霍格莫德许可表文。
前一段时间这两页许可表文随着他们新学期的入学通知一起送到,他们将它寄给了沃尔布佳签字,没想到却是由西里斯带回来了。
她看着上面沃尔布佳的签名惊讶:“妈妈怎么会寄给你?”
“哦,因为她前几天刚给我寄了一封吼叫信,这个是随信一起来的,大概是图个方便吧。”西里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安塔尔丝:“……”
她忍不住扶了额:“又一封吼叫信?”
“没错。”西里斯皱皱鼻子:“因为西格纳斯舅舅告状了,她生了好大的气,不过也没关系,她总不能从西非幻影移形回来。”
他洋洋自得的说。
安塔尔丝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她将两份许可表文塞进袖子里,正准备告辞,波特他们走到了近前。
“晚上好,布莱克。”波特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有看到我们刚刚的魔咒吗?我们终于教训了皮皮鬼!”
他看起来非常自豪,像是一个英雄一样的理理头发。(虽然并没有对他乱糟糟的头发造成什么效果)
“无聊。”安塔尔丝白他们一眼。
“哦,还是这么不友好,不愧是布莱克。”波特毫不在意的勾起嘴角:“现在,我们要去夜色里的黑湖边转一转了,你要一起来吗?”
安塔尔丝抬高下巴看他:“你认真的吗?”
“哈哈,当然不是!”波特大笑道:“我只是客气的询问一下。”
他说着,一只手搭上西里斯的肩,两个人同时和她挥挥手,然后勾肩搭背的偷跑出门厅的范围。
佩迪鲁跟在他们身后——“晚上好,布莱克!”“再见了,布莱克!”
他急促和友好的打了招呼,跑着路过她,追上前面的两人。
安塔尔丝一阵气结。
她在心里将西里斯上上下下的打了一顿,然后她站在原地,视线看着门厅里光滑华丽的地板,意识到只剩下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了。
安塔尔丝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袖口。
半个多月前那场被她刻意遗忘的对话,在此刻铺天盖地的坠落在脑海里,她才发现有关那场对话的每一个字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女孩低着头,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一双浅棕色的男士皮鞋停在她的面前,安塔尔丝没有抬头,她觉得卢平也是要和她打声招呼,就跟上西里斯他们。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男生清澈的嗓音响在头顶——
“布莱克,我能借一步说话吗?”
安塔尔丝:“!!”
在霍格沃茨城堡的一楼,礼堂的对面走廊,可以直通向一间不常用到的“十一号教室”。
它的面积不大,因此并不常被当作教室使用,事实上安塔尔丝根本想不起来有哪一门课是在这里上的。这里更像是一间无人照管的橱柜或是储藏室。
晚餐结束后的时光缓慢悠长,学生们大都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准备明天的课程,走廊前后空荡荡的,偶尔能听见楼上好几层,格兰芬多学生们进入塔楼的吵闹声。
卢平带着安塔尔丝,一路隐蔽的走入十一号教室。
这间教室着实不大,里面零散的摆着四五张课桌,锻铁的扇形窗户外有柳树的枝条盘错着,教室里涌进了不太清晰的月光,照亮桌角长年累月生长起来的殷绿的苔藓。
卢平走到一张课桌前站定,在月光里转过身来。
银色的月光像是一层纱布盖住他温暖的发色,他眼里绿褐色的光芒一如既往。
“抱歉,我知道这样做有些突兀。”他温和的解释道:“不过我想在开学前把这个交给你——”
他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被缩小了的厚本子,递给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不是很意外。
不用问就知道,那些是他三年级的笔记,一定又是他整理添加,专门为她准备好的。
“谢谢。”女孩伸手,将那叠东西收入囊中。
然后她摸了摸口袋,也掏出一叠被缩小了的本子,在月光里递给少年:“给你。”
卢平倒是惊讶了:“这是什么?”
“笔记本。”
安塔尔丝还是没有看他,眼神偷偷的看向窗外的枝叶,拖着她一贯的音调,缓慢的说:“…我总不能白拿你的笔记。”
卢平微微一怔。
他用了一个速速放大,将那套笔记本握在手里,仔细的抚摸过:“这是…专门给我的?”
他温和的嗓音里多了一些起伏,像是有些惊讶。
安塔尔丝开始数外面的叶子,小声:“…嗯。”
卢平的声音更起伏了,他沉吟了一会,轻轻开口:“…粉色的?”
“……”
女孩脸红了。
她憋了半天:“那是最贵的系列!”
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极了。
“噗——”卢平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握拳抵在唇边,额发低垂,肩膀半颤着,笑了好一会,才在安塔尔丝不满的瞪视中清清嗓:
“原来如此。谢谢你。”
他轻松的说着:“我很喜欢。我会…嗯,好好用的。”
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安塔尔丝生气了,她的脸颊粉红红一片,有点委屈,又有点尴尬,细白的手指握紧自己的袖子,她一怒之下抬脚踢上了卢平的脚尖!
“砰”的一声,脚尖对脚尖,轻轻的震荡。
女孩瞳仁一缩。
月光在他们头顶拉伸成朦胧的光线,安塔尔丝还低着头,眼睛看着卢平浅棕色的鞋面和自己黑色的圆头小皮鞋,余光里,那些苔藓的颜色在月光里慢悠悠的沉淀。
安塔尔丝僵在原地。
太过了…
这个动作,太过了…
她不应该这么做的,这样的动作过于亲昵,她平时对西里斯还可以,但是对卢平,对一个格兰芬多的混血,太不合适了,偏偏她无法解释。
她开始害怕起来,卢平会如何作想?他会怎么想她?他会不会误会了?
她大睁着眼睛,心里思绪乱飞。
时间像是停顿了一两秒,安塔尔丝揪着自己的手指,想找个话题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她要不要说她将他当成西里斯了?或者她假装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妥?再或许…或许她直接掉头逃跑更好一点?
她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这时,面前的少年突然唔了一声,将女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唔…”卢平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发出一个音节。然后他摸摸下巴,在女孩头顶,温柔的说——
“长高了呀?”
安塔尔丝傻了眼。
在原地反应了好几秒,她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她愣愣的揉揉头顶,接话道:“嗯…暑假里长了三英寸呢,我现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在今晚第一次真正的对上少年的眼睛。
然后她停下来。
少年安静的站在她的面前,茂盛的柳枝在他身后的窗户外摇曳,他浅色的头顶上落下盘错的阴影。脸上的光很淡,眼里却点着灯。眉骨温和的垂下来,眼睛也是,鼻梁上有小小的伤口,颜色寡淡的嘴唇正在微笑。
女孩的视线从他脸上划过,比了比他,又比了比自己。突然失落起来。
因为她发现,虽然她长高了些,但是卢平好像也长高了。如果说她以前是到他的锁骨,那么她现在顶多也就到…他的肩膀。
根本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嘛…
她失望极了,瘪着嘴慢吞吞的哼哼两声:“真不容易…你居然能看出来。”
“认真点看,还是能看出来的。”卢平笑到:“三英寸吗?长得很快呀。”
这是安慰!
安塔尔丝继续瘪着嘴:“你不是长得更快。”
“嗯…那是因为我不挑食。”卢平突然弯下腰,撑着膝盖笑眯眯的看着她:“比如,像洋菇和豌豆这些蔬菜,我就很喜欢。”
洋菇,和豌豆…
好像有点熟悉…
安塔尔丝瞪大眼睛,张着嘴无声了半天,一把捂住嘴,眼睛里水汪汪的:“你!你窥视我!”
她义正言辞。
“噗——”
卢平再次被她的说法逗笑,他眉眼弯弯,想了一会,拉长了音调:“唔——如果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说着,在女孩红扑扑的小脸面前,噙着笑:“所以——”
少年绿褐色的眼眸正对她的视线,他歪歪头,笑容暖的像太阳。
“好好吃饭。”
他笑着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