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功力’比程溪想象中更强大,原本只晾了一杯白开水的他,在小孩发功过半的时候,便果断又晾了一杯,还往里放了些许的食盐。
虎子抽噎难以自抑时,便收到了他爸递来的淡盐水,一边喝,一边更想哭了:“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呀~好好跟着,爹爹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养了个兄弟,比我强呀~他吃菜呀,我喝汤呀~哭哭啼啼,想亲娘呀……”
还真别说,小孩唱的句句都在调上,用哭腔来唱这首歌,非但不难听,还挺合适。
后爹跟亲爹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亲爹,大概已经心疼的不得了了,或许已经丢掉了‘一天一块糖’的原则,但是后爹,非但没心疼,还有点想笑。
三岁的小娃娃唱《小白菜》,这场面颇为‘梦幻’。
“姥姥教你唱的?”
程溪根本想不到别人会办这样的事儿。
虎子的亲妈孟慧珍,是良山村的‘娇小姐’,她爹孟老实是村里的会计,弟弟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孟慧珍打小就没下过地,嫁给原主之后就更没下过了,不工作、不做家务、不带孩子。
孟慧珍不做,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做,家务活原主都包了,但他要去供销社上班,没办法一直带孩子,只能托岳母帮忙照看。
原主娶了心尖尖上的人回家,本来就把岳父岳母当亲爹妈孝敬,岳母帮着照顾孩子后,那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差把岳父、岳母接过来一起住了。
原主没有对不起这一家的地方,倒是这一家子对不住原主。
孟慧珍婚内移情别恋,要死要活非得离婚,原主居然也同意了,不到一个月,孟慧珍就嫁给了村里的混混程海军,也就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就算是这样,原主还是对前妻念念不忘,之所以再娶,一是孩子需要有人照顾,二是孟慧珍让原主娶的。
都离婚了,还安排前夫的下一段婚姻,连人选都定好了,也是奇葩中的极品了。
原主跟失了智一样,居然任由摆布,这位也算是极品中的奇葩了。
刚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程溪就被气的不轻,好不容易有本书的男主跟自己同名同姓,结果就……这玩意!
虎子口中的姥姥,原主的前丈母娘,在书里也没少搞事情。
虎子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的点了点头,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孔雀。
程溪……夸不下去:“这歌不好听,爸爸教你一首更好听的歌。”
他可是从小唱儿歌长大的,表演儿歌是福利院的固定项目。
小孩忘性大,一首首新歌学起来,这首小白菜慢慢也就忘了。
程溪即兴唱了一首《一分钱》,小孩一开始还有点儿不太情愿跟着学,后来越唱越认真,躺在小床上睡午觉的时候,嘴里还在哼这首歌。
趁孩子睡觉的功夫,程溪跑到厨房,关好门窗,心理默念淘宝,果然那个透明的手机界面又出现了。
他这两天就要去部队接孩子,总得给家里留下足够的口粮,顺便准备好行李。
挂面十斤,小米五斤,大米十斤,大豆油十斤,差两个月就过期的豆奶粉两袋,保质期只剩下半个月的小面包一箱,水果糖两斤,五只金属外壳的打火机,升的军绿色水壶,门锁三个,小喷雾瓶两个,特辣辣椒粉一斤,生姜一个,两米宽的棉布四块。
林林总总加起来,去掉优惠券和红包,总共。
辣椒粉冲水倒进小喷壶里,就是防狼喷雾了,而且这可比在网上直接买防狼喷雾便宜多了。
本来他还想买个催泪棒,结果在淘宝上一搜,全都一百多,索性直接买了块生姜,又买了几块布料。
布料可以用来做床单、被罩,也可以裁剪衣服,剪下一小块来抹上生姜汁,不就等同于催泪棒了吗。
生姜和布料的钱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剩下来的还能吃能用,多划算。
把东西归置好,晾上两杯淡盐水,该锁的地方用门锁锁上,不是防自家人,是防外人,这年头固然是民风淳朴,可哪都不缺坏人,良山村也有偷鸡摸狗之徒。
蘸了生姜水的棉布在眼睛上一抹,再想想他那永远都用不了的十三万存款,程溪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
出了门,一路往西,奔着老孟家的方向就去了。
此时正值大家伙下工的时间,路上的人那叫一个多。
喜欢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尤其是在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时候,夫妻俩在家里拌个嘴,隔天就能传遍全村。
程溪,一直被大家伙津津乐道,无论是供销社的工作,还是‘耙耳朵’的名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是‘知名’的。
当然,最近名声更响了,老婆出轨小叔子,被戴了绿帽子,还被离了婚,被个小混混挖了墙角。
这故事劲爆到连公社那边几乎都传遍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当了父亲的大男人在路上哭哭啼啼,再联想之前那些事儿,大家伙既同情又好奇,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被戴绿帽子都没哭,离婚也没哭,程老大牺牲倒是哭了阵子,但不是都过去十多天了,还能为什么事哭?
孩子不是自己的,新媳妇也出轨了,家里的钱被偷了,孩子病了……
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种猜测。
“老二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你倒是说说,我们大家伙也能帮帮你?”
“好孩子,快别哭了,有什么事儿跟大娘说。”
……
我那十三万存款!
都用不着那块沾了姜汁的棉帕子,一想到存折里的那十三万块钱,程溪不光难过,还尤为的肉疼。
“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叔叔婶子,哥哥姐姐们,我没想哭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程溪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又冒出一串泪珠,都没用姜汁手帕,这眼泪是为存款流的。
“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可怜见的。”
“你别光哭,倒是把话说明白。”
……
程溪冲着大伙的方向鞠了一躬,上来就扔了个王炸:“大家可能都知道,我还没离婚的时候,孟慧珍就跟程海军搞到一起去了,被我捉奸在床。”
“哇!这俩人太不要脸了。”
“居然还捉奸在床了,怪不得会离婚,肯定是程溪想离。我说呢,谁会放着一个供销社的正式职工不要,嫁给一个小混混。”
“嫁的那么匆忙,说不定连孩子都搞出来了。”王大娘扯着嗓子喊了声。
孟慧珍出轨程海军,原本只是大家私底下的猜测,毕竟闪离又闪婚,由不得别人不多想,但几个当事人一直没出来说过什么,尤其是程溪这个苦主,都离婚了,在外面还维护孟慧珍。
现在好了,‘绿帽本帽’自己出来把这事儿砸实了。
程溪抬起头来,双眼含泪望着远方,喃喃道:“我和孟慧珍有缘无份,离就离了,我祝福她和程海军,孩子留给我,房子是大哥盖的,由不到我们俩来分,但家里的钱都给她了,她前一段婚姻没走完,我希望她下一段婚姻可以好好经营,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老二,你就是心太善了,这种破鞋给她什么钱,应该把彩礼都要回来!”
“就是,你也太好欺负了。”
“唉!”程溪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好歹夫妻一场,我答应过孟会计,不追究这些事儿,只希望能各过各的日子。大家伙也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大哥在部队牺牲了,可能是觉得我没人护着了,孟婶子她……”
“她怎么了,她不会是上门找你麻烦了吧!孟老实和蒋红梅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王大娘吵吵道。
不愧是生产队长的媳妇儿,什么话都敢说,程溪在心里头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有王大娘带头,大家伙可谓是群情激奋。
“她想把虎子要回去,让虎子跟着孟慧珍和程海军过,让我每个月给二十块钱的工资当抚养费,那是我亲儿子,我怎么能答应!”说到伤心处,程溪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这些话自然是程溪编的,不过,孟慧珍出轨是事实,带走了家里的钱也是事实,孟老实和蒋红梅夫妻俩在书里头可没少给原主和女主使绊子,不光挑唆虎子,还对外往女主身上泼了不少脏水,在干活分粮分肉这些事情上有意为难……
如今,蒋红梅才刚开始使坏,反倒是程溪一盆脏水先泼了上去。
在众人的劝慰下,程溪才慢慢止住泪水:“因为我没同意,孟婶子说要给我好看,孟叔是村里的会计,我想过他将来会扣我们家的粮食,会故意给我穿小鞋,说不定还会给我栽赃陷害个什么罪名,但我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冲着小孩子下手。”
“孟婶子教我儿子唱《小白菜》,说后妈都是坏的,是来跟他抢吃抢喝的,说我这个当爹的肯定会偏心后妈,我看他们是想让小孩自己离开我,跑去投奔孟慧珍。”
程溪满脸委屈的道:“王大娘,虎子才三岁大,你说他知道什么,一个大人在小孩身上使手段,也不怕丧了良心,孟叔孟婶看我大哥没了,就可劲儿的欺负我这个烈士家属,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了。”
王大娘之前就一直跟蒋红梅不对付,看不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此时此刻王大娘就像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要给穷苦人撑腰:“你放心,王大娘肯定给你讨这个理,不能由着孟家欺负人,欺负烈士家属,我这就找他们问问去。”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生产队长来了,程溪的便宜爹和后娘也来了,孟老实和蒋红梅两口子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程老二,你别在这里造谣,谁做那些事情了!大家伙千万别听他的,这个人疯了。”蒋红梅歇斯底里的道。
什么捉奸在床,什么上门威胁,都是编出来的。
她是教虎子唱了《小白菜》,是跟小孩说后妈不好,但她没说要把虎子带给女儿和程海军养。
“我闺女又不是不能生,我抢虎子干嘛,他就是想报复!”
“为了人家二十块钱的抚养费呗,蒋红梅你可真敢开口,程溪一个月才二十四块钱的工资,你张口就让人家一个月出二十块钱,脸怎么这么大!”王大娘嘲讽道,“你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说不定你闺女偷人的时候,你还帮你闺女把门呢。”
这两口子都快坏到脚底流脓,能办出这样的事来,她一点也不奇怪。
“婶子,你知道我没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你别逼我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谁要是动他,我敢把命豁出去。”程溪一字一句的道。
比起蒋红梅的歇斯底里,程溪表现的既可怜又可怕。
不知情的人觉得程溪可怜,知情的人,也就是孟老实和蒋红梅两口子,心里头真的怀疑程溪是不是疯了。
编造‘捉奸在床’这样的谎言,让慧珍还怎么出来做人,程溪不是把慧珍看得比命都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