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嬷嬷皱着眉头道:“今儿腊月二十一了,后天中午开席,有些菜明天晚上就要准备好,实在是太赶了。”
谢氏沉吟道:“菜谱必须马上定好,厨房缺人先让咱们小厨房的人顶上,定了菜谱交给温嬷嬷,让她从庄子上掉了新鲜的食材进来。”
阮瑾年肚子里咕哝一声,圆圆的眼睛一亮,心里暗道就这样了。一双小手把她娘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撒娇道:“娘亲,我饿了,我想吃醇香阁的点心,伴月楼的肘子。”
谢氏点了点阮瑾年的额头,道:“小馋猫,家里又不是没吃的,净惦记着外面的零嘴。”
阮瑾年吸了吸口水,不讲理的道:“娘亲,二姐说伴月楼的肘子好吃极了,很多人都去那儿定宴席。”
谢氏听阮瑾年这么说,拍了拍脑门,懊恼的道:“我们怎么尽忘了去外面定酒席了,这样只管让他们把菜谱拿来,选了我们想要的菜样就行了,别的事一概不用操心。”
庄嬷嬷赶紧道:“温姐姐今天出去了,老奴现在就去把这件事办了吧。”
谢氏点头道:“路上小心,快去吧。”
处理好这事,谢氏吩咐道:“画屏,快摆饭吧。”说完笑着逗阮瑾年道:“可别把我的小馋猫饿坏了。”
画屏看着青鸾和玳瑁把饭桌抬了进来,红杏、绿桃抬着食盒进来,别有意味的看了眼暖阁外。
谢氏把阮瑾年放在罗汉床上,吩咐道:“传伺候姑娘的人进来。”
绿桃哎了一声,撩开帘子去外间带着伺候阮瑾年的乳娘和丫头们进来了。
阮瑾年一边吃饭,一边看进来的丫鬟嬷嬷。暗自疑惑,为什么对这些伺候自己的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首一个鹅蛋脸,穿着葱绿薄棉袄,身材微丰的少妇带着身后的丫鬟们,跪下道:“奴婢江余氏给太太请安,请太太责罚。”
谢氏放下碗,威严的道:“都抬起头来。”
江余氏和身后的丫鬟都抬起头来,谢氏抚摸着肚子,不徐不疾的道:“这次姑娘没事,我也就不再罚你们了。望你们以后都小心谨慎些,谁要再有不妥,我直接发卖了出去。”
江余氏带着丫鬟们叩首,感激的道:“谢太太,奴婢们必定小心谨慎,照顾好姑娘。”
谢氏点头,道:“去照顾姑娘吧。”
谢氏才端起碗,又一个穿着浅黄袄裙深黄褙子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急切的道:“太太,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和二房的二姑娘在厨房里打起来了,厨娘们刚清点出来的碗盘杯盏碎得满地都是,您快去看看吧。”
谢氏放下碗,怒道:“岂有此理,瑾灵还是个小孩子,她也好动手打人。”
阮瑾年看到谢氏气得白了几分的脸,按在隆起的肚子上的手,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前世她午夜梦回,总会闻到浓重得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听到娘亲不舍的尖叫百龄,声音在她梦里久久的回荡,随后府里的下人说,她娘难产死了。
以前她以为那是因为她太思念娘亲了,才会做这种梦。但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幕幕,她明白了那应该不只是梦,还是她最深刻的记忆。想到临死前阮瑾柔说的话,阮瑾年明白她祖母的计谋了。
先让娘亲怀着弟弟管家,让她身体疲惫不堪,想必母体受损,腹中的胎儿也会体弱,出生的时候力气会减弱。再吩咐心腹从中作梗,让娘事事不如意,心情烦躁,这样腹中的胎儿更加虚弱。最后再让她落水奄奄一息,作为压倒她娘意志的最后一棵稻草,让她不得安心生产,以致于最后会难产而亡。
不得不说阮瑾年猜对了大半,不过潘氏这个人经历了第一次算计谢氏的失败,这次准备的更加充分。
画屏赶紧去外套间取来谢氏的银鼠裘皮披风替她穿好,和红杏、绿桃跟着谢氏往外走。
阮瑾年赶紧叫道:“娘亲,我要和你一起去。”
谢氏严厉的道:“外面正下着雪啦,出去小心着凉。”又放柔了语气道:“你快吃饭吧,娘亲很快就回来陪你玩。”
再次叮嘱江余氏,道:“看好姑娘,仔细给她喂饭。”
江余氏应道:“太太请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姑娘的。”
谢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江余氏看着谢氏出了门,又对屋子里的青鸾道:“青鸾姑娘,姑娘这儿有我们伺候,你们快去吃饭吧。”
青鸾看了看伺候阮瑾年的丫鬟,脸上带着笑意对江余氏和气的道:“太太慈悲,饶恕了你们,你们可要仔细的伺候姑娘,不辜负了太太才是。”
江余氏嗯了一声道:“青鸾姑娘说得是,昨儿早晨姑娘摔着了,奴婢们也很忧心。”
青鸾点了点头和玳瑁出去了。
看着青鸾她们走了,江余氏端着饭碗坐在罗汉床前的凳子上喂阮瑾年,阮瑾年看着眼前的乳娘,从她手里接过碗,清脆的道:“乳娘,我自己吃。”
看着阮瑾年吃好饭,百无聊奈的坐在罗汉床上,之前伺候她的丫鬟们纷纷围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浅红色细布棉袄同色褙子,脸蛋又圆又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姑娘,昨天你摔跤了,现在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吹?以前我摔跤了,娘给我吹吹就不痛了。”
捏了捏小丫头软软嫩嫩的脸,阮瑾年压抑的心情好了很多,边笑边摇头道:“不痛了。”
江余氏板着脸教训道:“糖藕,在姑娘面前不能没大没小。”
另一个穿着鹅黄色棉袄的小丫头,望着阮瑾年道:“姑娘,外面的梅花开得可漂亮,等雪晴了,我们一起去玩吧。”
江余氏气道:“米糕,你作死啊。谁让你拐带小姐的。”
米糕朝着江余氏吐着舌头道:“嬷嬷,我又没说现在去玩。”
另一个穿着葱绿色棉袄大些的丫头,软软糯糯的道:“姑娘,我陪你玩翻绳吧。”
江余氏吩咐穿湖蓝色棉袄的丫鬟道:“春草,去把丝线拿来,纸鸢陪姑娘翻绳。”
阮瑾年看着这些半大不小的丫头,背过身去,默默地望着窗户。前世她病了,冬天里就没出过门。现在回到小时候了,没生病,她好想出去玩啊。
北风呼啸,腊梅的幽香扑鼻而来,淡淡的,却沁人心脾。
阮瑾年眼睛一亮,转过身道:“我想要看梅花,你们帮我摘两支来吧。”
江余氏吩咐道:“春草和纸鸢去摘梅花,糖藕和米糕陪姑娘玩。”
春草和纸鸢嗯了一声,牵着手出门去了。
阮瑾年对翻绳不感兴趣,前世她一个寂寞了,经常读读书弹弹琴打发时间,但现在她只有三岁,这些事情都不能做。
干脆放空心思,听糖藕和米糕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江余氏本想呵斥两个小丫头,但看到阮瑾年仿佛很喜欢,又沉默了。
糖藕夸张的道:“姑娘,您是没看到,表姑娘的丫鬟紫荷眼睛都看直了,等大公子带着何公子路过的时候,故意把手绢扔在路上,哪知道人家何公子像没看到似的,直接从手绢踩了过去。”
米糕兴奋的接道:“我看到紫荷的脸臊得绿了,拾起手绢哭着跑了。”
阮瑾年听得呵呵傻笑,外面一个泼辣的声音,斥道:“你们作死啊,竟然去摘梅花!不知道梅清池畔那几株腊梅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吗?弄坏了,看老爷回来不扒了你们的皮!”
江余氏听着声音,出去看到春草、纸鸢捧着梅花,埋着头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灰头土脸的被珊瑚呵斥着。
江余氏不赞同的看了眼珊瑚,朝着春草她们招手,道:“快进来,姑娘吩咐你们办事,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回来?”
珊瑚回头望着江余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倒是奴婢错了,不知道是姑娘吩咐小丫头们摘梅花的。不过梅清池旁的那几株梅花,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弄坏了岂不是让老爷伤心。姑娘还小不懂事,嬷嬷怎么也不拦着点。”
江余氏腹诽,姑娘的事有她们这些下人置喙的余地吗?再说了,老爷的心爱之物,送给姑娘的也不少啊!这是他们爷俩的事,珊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而且她是姑娘的乳娘,珊瑚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哪里来的胆子下她的脸,因此看也不看珊瑚一眼,板着脸看着春草道:“还不快进来,姑娘等着看花呢。”
江余氏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珊瑚,见她恨恨的看着自己,别开眼,转身进了屋。
阮瑾年在暖阁罗汉床上,听得心里冷笑,这个珊瑚是母亲的丫鬟,嘴里左一句老爷,右一句老爷,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母亲身边放着这样的人,她祖母岂有不用的道理。
春草和纸鸢刚进来,外面又开始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