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比放学时的修罗场还令奚雀珂感到震惊。她橙子都不吃了,惊愕地看着苏野。他倒一直那么淡然又专注,目视前方地开着车。
“你,你怎么陪……”她弱弱问。
车已经停在公司院里,他手离了方向盘,看过来,眸中满是笑意:“吓成这样?”
“嘁。”又来跟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奚雀珂把没吃完的水果带下车,不客气地合车门,跟他说“拜拜”。
周一这天,到了晚自习课间,奚雀珂已经被敏学班的修罗场折磨得有些头晕眼花了。一开始还觉得跑步安排是负担,现在拿了手机和蓝牙耳机往外走,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忽然觉得这样缓解一下疲劳也挺好的。
连上耳机,苏野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电话接通,奚雀珂笑:“这就是你陪我的方式啊。”
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嗯”,感觉他心情也不错。
主操场在教学楼下,人来人往,奚雀珂直接往体育场去。那里更适合跑步,也有不少同样选择在课间夜跑的同学。
慢慢走到塑胶操场上,吸一口气,开始跑步。
体育场比主操场大得多,一圈是800米而非400米。第一圈还好,从第二圈开始就有些吃力,哪怕速度已经放慢。苏野偏偏在给她念笑话,正好念到一个好笑的:“有一天,一个小朋友和家人一起去饭店吃小龙虾,忽然问:‘妈妈,小龙虾被我们吃了,它的爸爸妈妈会不会着急?’她妈妈被问得愣住,服务员恰好在这时过来,告诉她:‘没关系,它家人都在这里了’。”
安静几秒,没声。
又几秒,苏野准备念下一个笑话了,奚雀珂“噗”地一声笑出来。然后这样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止不住,连带肚子都疼起来。忍着喘不过气的难受,她跟他抱怨:“能不能别念笑话了啊,我在跑步,我不想笑!”
“你之前也没笑。”
“突然,突然觉得这个好好笑……”笑意又涌出来。
苏野那边没声了,似乎不准备再用笑话来“折磨”她。奚雀珂想了想,跟他说:“要不你给我读点英语文章吧,小说也行。”
苏野说英语很好听的,流利是基本,主要是咬字很性感,但他自己可能不觉得有什么。
耳机里一时半会没传出应答,他可能在思考,也可能真的在找适合的文章。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和疲惫的喘息声愈发厚重。没有了他的声音转移注意力,身体的各种钝感都愈加清晰。奚雀珂垂着眼,看脚下跑道随步伐一米米后退,没等他开口,先听到身边传来一十分清冷的声音——“奚雀珂。”
她抬眸,愣了一下。
操场夜景中,是江相行那张面容清秀、神情淡定的脸出现在眼前。他也在跑步,与她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二人平行着前进。
“你……”依旧很惊讶,奚雀珂不得不把蓝牙耳机摘下一枚来。江相行的声音也能传入耳麦,苏野肯定会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他也的确没再开口。
江相行正回目光,继续与她并肩跑步。
平复了一下情绪,奚雀珂说:“你不是在外面参加比赛吗?”
已经加入了学习小组,不加微信好友好像还挺奇怪的,何况两人是同桌,何况上次实验楼事件,还是江相行有意无意地帮过她一回。虽然好友申请是他发的。
在外面参加比赛的事,是奚雀珂周末刷朋友圈时无意看到的。江相行发动态很有规律,几乎每天一次,除了比赛情况就是学习资料分享,这在她朋友圈的花里胡哨中十分显眼。
看他昨天动态,应该在江洵市参加一场商业模拟比赛才对。
“回来了。”他说,并轻轻一笑,“拿了一等奖。”
“啊……”奚雀珂不无钦佩,“好厉害。”大概又能登上不少优秀青年类的新闻版块了吧。
“不过是下午到的北城。吃完晚饭,看时间还能回校上两节晚自习,想着就不要浪费了吧。”说着,他微微偏过头来,轻轻一笑,“你也喜欢夜跑?”
“啊……嗯。”奚雀珂不打算和他解释那么多,就含含糊糊地应过去。
“之前都没见过你。”
“……哦。”
对话到这里本应尴尬,但都在江相行的浅淡中化解了。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春风拂面,温润儒雅。
“对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小组活动么?每个周五放学后有学习讨论,不过不用紧张,就是梳理一下一个周以来的疑难点。重点是每周五早上发下来的那张数学提高卷,老师不会讲,要先组内解决。要是方便的话,周五下午那节体育课,如果你有不会的题,我可以先给你讲讲。”
“啊,这样……”
这也太好了吧。难道说,这就是和学神同桌的感觉吗?奚雀珂腹诽。
她心情有些激动,甚至跑步累到快虚脱的感觉都抛诸脑后了。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俗话说“盛情难却”,她点点头:“好啊,谢谢你。”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跑步,看似很静谧美好。实际上,仍别在奚雀珂耳中的那只蓝牙耳机,在这时传出苏野幽幽的一句:“好吗?”
她愣了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碍于江相行在身边,她不能回复他什么,直到回了教室,第三节晚自习开始了,她才一边学习一边开始和这个醋包吵架。
战火由他挑起:[有我还要别的男人讲题,你这是不是浪费资源?]
奚雀珂:[??]
好,很好,某人深藏已久的小脾气又暴露出来了。就这么发过去两个问号,她本不想与他争吵,幼稚死了,奈何忍一时越想越气,没一会儿就又把手机拿回来,“啪啪啪”地打字:[浪费资源,你自己品品这四个字,我同桌是大学神欸。大学神主动要给我讲题,我拒绝才是浪费资源叭!]
[我也可以讲。]他固执说。
[但我已经答应他了……]奚雀珂继续跟他讲理:[而且,你也听到了吧,那份数学提高卷是周五早上发的,放学就要讨论。周五下午,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已经不重合了。]
新学期开始,所有班级的课程表都换了。
[我能翘课。]
“……”
手握成拳,奚雀珂深吸口气,心想:这人今天偏和她杠上了是不是。
无计可施,她抱着最后的耐心跟他说:[没必要吧?何况有个人给我讲题,也能减轻你一点负担呀,对吧。]
不等他继续杠,她紧接着一句[我要写作业了,不然写不完了]怼过去,而后把手机放到一边,真的不再看了。
除了不会的题,在最后一张卷子上写完最后一笔,奚雀珂长舒出口气。
时隔两节课,再拿起手机来看,竟意外地没有一条消息。
确切来说,是意外地没收到苏野一条消息。她本以为自己会被他diss惨了。
不过,同样也没收到他[办公楼后等你]的日常叮嘱。
感觉更加微妙,奚雀珂收起手机,收拾好东西,等待放学。看一眼身边同样已收拾好东西的江相行,待铃声打响后,她起身,和他道一声“再见”。
三月初,气温还未回暖,但已经不像寒假时那么冷了。尽管苏野没有说,奚雀珂还是如往常般穿过阴沉夜色,来到办公楼后,看见了他的车。
坐上副驾驶,他一句话没说。光线昏暗,但能看出他脸色似有些阴沉,车内气压也就明显很低。奚雀珂看了他半天,他也无视,她就“啧”了声,用手指往他胳膊上一戳:“你吃醋了啊?”
苏野“呵”一声,很不屑。
从没见他这样,奚雀珂更无语,翻个白眼说:“不就讲个题么。”
尽管如此,气氛还是没丝毫好转。奚雀珂也知道,人不是这么哄的,她也不想再和他较劲,继续说:“再说了,你们留学部不也是学习小组制度?你还是那个,那个人的组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隔三差五还一起小组活动呢。”
台阶给出去,苏野却不下,凉凉说:“我从不单独给女生讲题。”
“除了你。”
奚雀珂彻底语塞了。
她尽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野这次的气性竟这么大。她于是也没办法了,鼓着嘴,在副驾驶位上发呆。
“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冷不丁如此问道。
“……什么?”奚雀珂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野却不再重复,她哭笑不得:“拜托,为什么会从讲题扯到这里?”
他依旧冷淡:“我直觉一向准。”
奚雀珂又没话了。
感到很不可思议,她从头到尾回味一遍自己与江相行的所有交集,却不能像苏野那样得出个明确结论。
说实话,江相行这样的男生和苏野一样,很清冷,是她向来极少接触的类型,是认知领域的一处空白。所以,她只能说:“但我不喜欢他啊,只是在不违背原则地相处而已。”
“是吗。”
“嗯。”她狠狠点头。
以为苏野满意了,但是没有。
车停在车库后,他比她先解安全带,不由分说地倾过身来,锢着她的面庞与她深吻。好不容易松开,回卧室后,他那些积压已久的不满又通通发泄出来。
奚雀珂也实在懒得跟他说什么了。说什么都不行,怎么解释都不满意,还这样对待她,醋缸都没他这么能装!
于是不甘示弱,又在他背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与之来了场翻云覆雨的殊死搏斗。
之后气氛才有所好转,谁也没再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