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运早就想将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换下来了,他来的时候穿了这么一身衣裳,一穿就是八年,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他冲着暗六道了声谢,跟着他去了一旁的小河。
等他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暗六才看清楚这位贺大人的模样。
他们跟在皇上身边儿也有十来个年头了,贺大人当年进京述职的时候,他们也是见到过的。
那时候他多意气风发啊,如今八年过去,却成了这么个糟老头子。
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暗六请村子里的人帮着贺大人修剪了胡须,才领着他朝着大理城的方向走去。
景家人在发现贺运被人救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景老爷。
景老爷知道若是真叫贺运逃了,那绝对就是他的死期,贺运是不会饶了他们的。
他立刻派人去找贺运,并在第一时间就让人守住了大理城的城门。
然而此时的齐成桓已经不是昨日的齐成桓了,从他出卖景老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景老爷在劫难逃,哪儿还会跟他同流合污?
在得知景老爷的请求之后,齐成桓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去给吴锡元报了个信儿。
景老爷也察觉此次齐成桓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劲儿,他为了以防万一,又自个儿派了人去城门口守着。
暗六暗七他们几乎才刚一露头,就被人给发现了。
暗七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当着所有人抽出了他的宝刀。
守城的侍卫也都围了过来,“大理城内禁止打架斗殴!兵器一律不许带进城中!”
暗七轻嗤一声,从腰间将自己的号牌扯了下来丢给守城的侍卫看。
“本官奉命抓人,尔等岂敢妨碍公务?!”
对方一看直接就惊了,双手捧着号牌举过头顶给他递了过来,“都怪小的有眼无珠,大人您请进!”
暗七拿过自己的号牌,又重新揣进怀里,才对着暗六说道:“咱们走。”
三人才刚走了没多远,就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他。
“这几个人是什么来路啊?怎的你方才怕成那样?”
这守卫白了他一眼,“你懂个甚?他在皇宫带兵器都是被允许的!这天底下能缴他的械的也不是没有,但不是咱们。”
其他人恍然大悟,在皇宫都能带兵器?那不是带刀侍卫吗?!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是皇上的暗卫,只是为了出门行走方便,才领了个四品带刀侍卫的衔儿。
景家人见着根本没拦下这些人,守城的守卫还联合起那两人将他们撵走了。
眼瞅着要坏事儿了,他们急忙去给景老爷送信儿。
景老爷一巴掌将一个黄花梨椅子都给拍坏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才忽然想到了吴锡元。
“对呀!还有吴大人呢!咱们去找吴大人去!”
此时的暗六暗七也才刚进了吴锡元的院子,贺运也见到了他惦记了一路的吴大人。
原来救他的吴大人居然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再年轻一些,八年过去了,朝中果然都已经换了不少人了。
他真心实意地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许激动,嘴巴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吴大人……”才刚吐出三个字,他就已经泣不成声。
吴锡元看着他的模样,确实可怜的紧。
若是他真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且不知道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恐怕他还会对他动一下他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
但如今,再看他这模样,他心里只觉得可笑。
“贺大人,辛苦您了。”吴锡元淡淡地说道。
贺运听了他这冷淡的声音,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是了,他跟这位吴大人根本就不熟,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官至几品,他虽然感激对方,但对于吴大人来说,他只是在正常办案,并不能跟他共情。
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收敛了情绪,才对着吴锡元行了个大礼,“多谢吴大人救命之恩。”
“贺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两人才正说着话,忽然阿兴从外头走了进来,“大人,景老爷来了。”
贺运一听这话,直接变了脸色。
他被景家人折磨了八年,虽说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但内心深处那些日日夜夜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恐惧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吴锡元,这个他救命的稻草。
吴锡元没看他,只是吩咐阿兴,“先带贺大人去内室稍候片刻,本官会会这个景老爷。”
景老爷被人引着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对着吴锡元拱了拱手,还顺便让他身后的四个小厮将抬着的筐子放在了地上,“吴大人,今年应当又是个丰收年,您瞧瞧这些果子各个儿成色极好了。小的想着您定然没尝过,就让下人们采摘了一些给您送来了。”
吴锡元打眼一看,这回景老爷连遮掩都不遮掩了,一眼就能看到里头那些红的黄的。
内室的贺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样子这位景老爷同吴大人关系也不错,他该不会又要被吴大人给送出去了吧?
吴锡元嗯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景老爷怎的突然来了?有事儿?”
景老爷闻言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是啊,先前儿得罪了一位大人,如今那大人脱逃,小的应当要遭殃了,还请吴大人救我。”
从他进门就开始一口一个小的,比起从前跟吴锡元称兄道弟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吴锡元假装不知情,问他:“哦?景老爷得罪的是哪一位大人啊?又是如何得罪他的呢?”
景老爷实在难以启程,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吴锡元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无妨,说来话长,那咱们就慢慢说。”
景老爷此时觉得这个吴大人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压迫感极强,他虽然在问他话,却总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