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感觉到沈世喻正在看她,自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便走过去和他在僻静的地方说起话来。
“说句不自谦的话,昔日在园子里,我也和姐妹们结过几次诗社。只是贾府的三位姐妹于作诗上稍有逊色;云妹妹到是个心思灵巧的,可却少有上乘的诗作;唯有宝姐姐偶尔能让我有一较高下之意。”
“这次来这里,到给了我全新的体验,这么多人一起作诗,不像园子里的诗社,只有几个人参与,虽然经常能得魁首,可次数多了也觉得好没意思。这次在这里作诗,和足足快一百人的诗作相比,就算是二甲那也是优秀的,我又怎么会不高兴满足呢。”
听了黛玉的话,沈世喻也明白了她是在为有了对手高兴,是他自己着相了,同时也小瞧了她。
回去的路上不像来时那般安静,黛玉坐在马车里心情很是舒畅,还眼巴巴问沈世喻下次文会的时间。
沈世喻看她这模样,不禁觉得可怜可爱的紧,便向她保证,只要有时间下次还带她来。
黛玉得了承诺,更是愉悦,连回程的路都觉得近了不少,看沈世喻更是前所未有的顺眼。
他和她都不知道,这是两颗心慢慢靠近的征兆。
两人回到沈府后,江氏派来丫鬟告诉沈世喻和黛玉,明日要去参加白太傅的寿宴。让沈世喻下值后直接去白府,也让黛玉早做准备,两人自是答应不提。
黛玉自来是个爱美爱俏的,明日要去白太傅府上,闺秀夫人如云,自觉不能被她人比下去,是以这天晚上她就在挑选明日出门的装扮。
按照以往,有女子在他面前翻来覆去的挑衣服、试头饰,沈世喻看都不会看一眼,只会觉得烦人。
可这回看着自家名义上的妻子,换上粉衣娇俏;换上绿衣清爽;换上紫衣明丽;换上素衣脱俗。尽管她在卧房折腾来折腾去,几个丫头也都围在那嬉戏说笑,沈世喻却一点都不觉得吵闹。
第二日,黛玉在家里吃过午饭后,就跟着沈府的夫人还有弟媳们,一起去了白太傅的府上。沈家的男丁都去当值了,等到下值自会去白府,是以并不用等他们。
白太傅在本朝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又在朝中位尊势重,所以这次他大寿,不仅是官场上的清流,还有民间的文人学子,甚至世家勋贵都携家带口地来了。
今日的白府人头攒动、门庭若市,沈府一家子女眷赶到时,场面已经很热闹了。
江氏将黛玉介绍给各位夫人后,就和同辈几位夫人一起说话去了,留下黛玉和二弟妹杨氏还有各府的年轻媳妇、小姐在一块。
杨氏早早就去找自已的闺中小姐妹去了,黛玉在这并没有相熟的人,其他夫人小姐们也都各自有了伴,她一人便落单了。
所幸她一向喜散不喜聚,也不是什么非要和人一起玩的主,也就自己在花园里赏景了。看她独自在花园里,沿途也有好心的姑娘会和她聊天,黛玉自然也是热情回应。
过了一段时间,她听院外又是一阵骚动,伴随着“荣国府老太君”等语,她知道是贾府的人来了。
贾母来了,黛玉肯定要去打招呼的,便立时和与她聊天的姑娘请辞,到花园外找她们去了。
谁知她是第一次来白太傅府上,从花园出去七拐八拐的竟找不到出路了,明明就听见贾府姐妹们的声音在这附近,可就是转不出去。
走着走着眼看人也越来越少,黛玉有些怕走出内院冲撞了外男,就停了下来,准备等有下人经过时问路。
哪知下人没等到,到等到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宝玉。宝玉说话一向不分场合,在这里他要再说些胡话让人听见了,她就别活了。
是以黛玉听到宝玉的声音后,就想着先走,虽然找不到路,可避一避宝玉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她往前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内院通往外院的门,立时不敢再走了,只得回转。
宝玉还站在原地,一副呆呆地模样看着远处,见她过来才回过神。别扭的扯了一个笑脸,说到:“林妹妹,果然年华逝去终不返,如今你看到我竟都会躲起来了,大家都变了一个样子。你是,云妹妹是,甚至宝姐姐也是。”
听了他的话,黛玉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确实是在躲宝玉,对他也不复往日。只是当初园子里的人都长大了,就宝玉还在原地打转,对他而言可不是谁都变了。他从未想过,他的无心之语、冒失举措,会将别人害成什么样。
一时两人都静默下来,宝玉站在原地不动,黛玉也不好直接越过他走过去,一时到犯了难。正当黛玉想开口让宝玉让路时,从宝玉的后面突然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咦,这不是嫂嫂吗?怎会独自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个男人,都怪我们没有仔细瞧瞧就过来了,扰了大嫂的雅兴。”二房的杨氏携了一位年轻的妇人站在那,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在那说话。
黛玉不知为何杨氏自她进府后,就一直对她表现出一些若有似无的敌意,通常都在小事情面前,黛玉看在眼里也懒怠与她争斗,便从未理过她。
只是今日她言语暧昧,说出的话好像是要给黛玉泼脏水,她再不能不理了。
“弟妹说笑了,这是我娘家表兄,刚我从花园想到厅里去,结果路也不熟。正巧在这遇到表兄,就想叫他给我指路,还没说上话你们就来了。既然你们到这了,也就不劳烦表兄了,弟妹就带着嫂嫂走一段吧。”
黛玉说完正想顺势上前走到杨氏跟前,哪知刚还呆呆的宝玉突然说话了,“林妹妹,你果然也成了鱼眼珠子。”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黛玉刚刚已经算解释清楚,只用和杨氏一块回厅里就好,现在他这一插嘴,叫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对她有敌意的杨氏面前将这事说清了。
杨氏这会已同那位年轻的夫人往回走了,黛玉又不认路,等她找到下人指了路回去后,夫人们所在的厅里已是一片凝重。
江氏的脸色正泛着铁青,黛玉暗叫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江氏面前。
见黛玉过来,厅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边,江氏只得问道:“黛玉,你刚刚做什么去了?”说完竟有些紧张地看着黛玉。
听江氏这么问,黛玉知道肯定是杨氏进来说了什么,她便将刚刚说与杨氏的话,又说了一遍。
谁知江氏还没什么反应,那杨氏却先蹦哒起来,“我明明看见你与贾府二公子面对面不说话,跟什么似的,我和姐姐过去了,那二公子还生气地走了。要是正常问路,贾二公子怎么会有此反应?你说是吧,姐姐。”
她旁边的那位年轻妇人,也接了她的话头说:“妹妹,别这样责问你嫂嫂,或许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在此说呢,我们不能这么逼问人家。”
她二人一唱一和,好像自己说的就是事实似的。这下不只是江氏脸色难看,堂上坐着的贾母脸也黑了。有人往她孙子和外孙女身上泼脏水,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很生气。
只见贾母一脸笑意看向杨氏姐妹,“两位小夫人,我记得我们贾府与杨府有过的交集并不多,不知你们是如何识得我家宝玉的?竟还能知道他们兄妹相处的模样。”
杨氏和堂姐杨初月面对贾母突然的诘问,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她们专门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的吧。
江氏见两人不言语,赶紧趁热打铁,假意帮她们解围。“老太君,想来杨家大姑娘应是在宴会上认识得贵府公子,她呀之前就……”江氏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并看了杨初月一眼。
杨初月被江氏一看,脸色一白,好似已经猜到江氏要说什么了。“她呀之前在宴会上识得我们沈家儿郎,还往我们府上送过一封信,让我知道了觉得不好,就还给她们府上了。这事杨夫人应该知道,待会她来了我们可以一齐问问,至于启儿媳妇,莫不是是听她堂姐说的,才识得贾府公子是何模样。”
江氏这话一出,厅里的人哪还顾得上黛玉,纷纷在那说起了杨初月的事。当初杨氏夫妇宠女儿是出了名的,后来不知怎的竟急匆匆将杨初月低嫁给手下的副将,众人还当奇事说了一阵。
现在江氏这么一说,到将这事对上了,一时间众人看杨初月都带上了别样眼光。官夫人的圈里就数八卦传的最快,不出意外的话,杨初月给男子写信之事很快就会传开,她们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世启的夫人杨氏见江氏为了帮黛玉,竟将之前的事都翻出来说了,不由更是气极。本来她针对黛玉说是为了杨初月,可到底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沈府不公平对待了。现下在这个情况下,她终归更在乎自己,刚刚江氏的话里已经给她留了余地,她不能将自己也陷入这舆论中,于是趁人不注意赶忙离了杨初月身旁,乖乖站到江氏身后了。
经了这场风波,黛玉也无心再参加什么寿宴了,心思早不知飘向何方了。终于到了晚上宴席结束后,沈家的男丁也从外院传来消息,要接女眷回家去。
返程的路上,本来应该是沈鸿夫妇一辆马车,沈世喻和黛玉一辆马车,可江氏却让沈世喻和沈鸿坐一辆,自己去和黛玉坐了。
黛玉看到这一幕,知道江氏要和她说今天发生的事了,她不知道怎么瞒,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决定实话实话。
江氏听了黛玉的解释,倒是没什么情绪,只说:“我不管你嫁人之前有什么事,嫁人后该避就避吧。今日无法,我只是拿了一件让沈府丢人的小事,掩盖了一件丢人的大事而已,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然江氏并没有责怪,可黛玉听了这话,更觉羞愧,虽然整件事她是受害者,可毕竟是因为宝玉,才险些让沈府成了这次舆论的中心。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在看见宝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