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晨,苏婉雅才会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原来闺房的床上,老老实实地听着自己娘训话。
虽然昨夜贺邵衡离开时,苏婉雅一点都不想与他分开,但她也知道,后续的事都还没有处理完,这个时候不是腻歪的时候,便很乖地点头让他先去忙了。
但贺邵衡临走时,却当着苏夫人的面就十分不舍地狠狠吻了她一次,结果令她到现在一想起来都还会羞得满脸通红。
昨夜,贺邵衡在杀了何二,全歼了追击苏婉雅的那些东宫禁卫后,先是命严勇带人回荣王府去收拾残局,随即自己又带苏婉雅回了忠勇侯府。
到了忠勇侯府,当将苏婉雅安安全全地交到苏夫人手上后,他便转身也回了荣王府。
不过,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西南吗?昨夜怎么会突然回来,并在最后一刻出现,救下了她?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算了,还是等他回来自己再问吧。
之后,苏夫人一边瞪着眼睛训她,一边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来一碗羹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
虽然被骂了,但是苏婉雅的心里却特别暖。
看着自己嘴硬心软的娘,她不禁想到,渡过了昨夜的那场劫,从今往后,她爱的这些人是不是就应该都再不会有危险了?
她后怕啊,昨晚荣王府的火光,可是半个京城都能看得到。若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没能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那她还不得疯?
苏婉雅见自己娘哭了,心一下子就揪得难受极了。
“你一个小女子,你撑什么撑?如果用你撑,那还要他们那些大男人干什么?”
“你可知荣王府昨晚都叫人给烧成了什么样?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
“娘,您别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您我有孕了的。当时不是阿衡当天就要走,王府当天就要封门嘛。再说,我现在也没怎么样啊。”
“你还敢说!”
苏婉雅躺在自己未嫁前的闺房里,身上盖着锦被,一双手从锦被里探出,抓着被沿往上拽了拽,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说着说着,苏夫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是她不孝,叫爹娘担心了。
苏婉雅身子一哆嗦,立马听话地又躺了回去。
于是苏婉雅立即半坐起身,想帮自己娘擦擦眼泪,可还没等她伸出手,就被苏夫人吼得又吓了一跳。
“谁叫你坐起来的,给我躺下!”
床边坐着的正是苏夫人,她这么突然高声一吼,脸上又是一副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表情,吓得苏婉雅脖子一缩,就赶紧将锦被又往上拉了拉,这下干脆连眼睛都挡了上。
苏夫人一把拽下苏婉雅遮在脸上的锦被,看着她气呼呼地数落道:“你说你,多大的胆子?这些事居然都将我瞒得死死的。怀了身子竟还敢独自待在王府里硬撑。”
“我说的话你都听见没有?你又神游到哪儿去了?真是气死我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
苏夫人的碎碎念到底扯回了苏婉雅的心思,她赶紧抱住苏夫人的胳膊撒起了娇:“娘,别骂我了。我再不敢了,以后都听您的话好不好?”
苏夫人看着自己娇娇的女儿,心道,还能怎样?孩子大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听不听的,还不是在她。
而她的火气,也早已在刚刚的碎碎念中散掉了大半。
唉!其实她什么不明白,也知道女儿这都是不得已。可是,她就是好心疼她……
贺邵衡此时早已进到宫中,与苏侯爷汇至一处后,就聚到了皇上的御书房里。
昨夜,他在安顿好自己的小王妃后就骑马奔回了荣王府。
不过等他到时,他的人早已解决了荣王府内的残余兵丁。当然,依旧是毫不留情的全歼。
当时荣王府内情况还算好,除一些受了皮外伤的暗卫外,仆妇小厮们却因荣王妃一早便下令让他们都藏好了,倒未见死伤。
贺邵衡见府内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要好,就留下严勇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进了宫。
宫里的情况也比他预想的要好,苏侯爷早就将皇后和太子的人都给清理干净了。
皇后和太子也分别被押送回了栖梧宫和东宫,相应看管了起来,等候着皇上的发落。
而梁太师则是当场撞柱而亡,尸体这会儿都已被拖了下去。
不过,苏侯爷在猛然见到贺邵衡时,却是被吓了一跳。
后来,当皇上和二皇子见到他时,也是诧异万分。
他们虽然都知道远在西南的那场战争中,大郦连输三城一事其中必有玄机,都没怎么担心,却谁都没有想到,贺邵衡会在此时突然回了京。
于是贺邵衡便与他们先解释了一番。
原来输掉大郦三座边城确是贺邵衡故意而为之,这是他与俞善商量的计策之一。
那三座边城虽被称为城,但实际上都并不是很大,人口也不多。
贺邵衡便事先先将百姓从城中移出,然后摆出一副弃城而逃的假象,才让南崑军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占领了三座城池。
此举,他一是为了让贺家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传回京中,好令太子等人以为时机到了,能尽快起事,二是为了给南崑军队唱一出空城计,好让自己能痛快地关门打狗。
因那城中不仅人空了,粮草也空了。所以南崑大军进城内后,根本没有任何补给。
而三座城又需要分兵三队人马来守护,这样单一城池的守卫就薄弱了许多。
贺邵衡便在南崑大军夺了大郦三座城池的消息传回京城后,迅速发兵围剿了对方。
这一次,贺邵衡可是亲手砍下了前吴王陆逊的头颅,彻底为自己父母报了仇。
而由于贺邵衡牵制住了南崑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俞善在南崑国内夺回王位的路也好走了许多。
那么,贺邵衡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呢?
这就不得不说,可能是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安排吧。
在刚刚击杀完前吴王,夺回三座边城的当天,贺邵衡虽有报仇后的解脱感,却仍是一直心神不宁。
他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苏婉雅的一颦一笑,开始时,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想她了的缘故,但随即,在一次靠着椅子不小心睡着后,他却突然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长相十分甜美可爱,又长得特别像苏婉雅的小女娃,在一直不停地哭着,哭得他的心都碎了。
她还边哭边用小奶音喊道:“再不回来就晚了,你不要我们了吗?……”
梦中,贺邵衡一直试图去抱那小女娃,想问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却怎么抱都抱不到,急得他是满头大汗。
便这样,他一下子就将自己给急醒了。
等到彻底清醒后,他却突然意识到,这梦会不会是在预示着苏婉雅要有危险了?
因为按照贺家军连失三城的战报传回京城的时间来算,太子此时也该有所行动了。
瞬间他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快步步出营帐,把这里的善后事宜,全都交待给了之前一直负责统领贺家军的那位将军。
之后,自己又迅速点好了一队精兵,带上兵,就开始什么也不顾地往回赶了。
从西南边陲到京城,按正常骑兵的速度,怎么也要疾驰七日才能到达。那还得是吃喝全于马上完成,且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情况下。
但贺邵衡和他的人马,却只用三天就飞奔了回来,期间他们只在路上换过一次马,其他时间均未做过任何休整。
抵达京城后,本来城门是紧闭着的,但因他身上带着皇上御赐的,代表着大郦最高将领身份的符牌,这样守卫士兵便给他开了门。
然而当他刚一进到城内,就见荣王府的方向已是火光四起,便发了狂般,立即策马往那边飞奔了去。
这才有了后来半路上,他遇到苏婉雅差点被何二一剑毙命的一幕。
那一刹那,他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双脚只一点马身,就从马背上飞跃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更是用尽全身力气撇出了自己手中的剑,到底在最后一刻,从背后将何二一剑贯了胸,救下了自己的小王妃。
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苏德业听完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会差一点就没了小女儿,便恨不得再给何二分一次尸。
等皇上和二皇子听完,对贺邵衡突然回京及救下了荣王妃一事倒不甚在意,却都很满意他杀了前吴王,及大败南崑来犯大军一事。
这可是为大郦铲除了最大的隐患啊!
这边,贺邵衡将事情都交待完了后,那边,皇上就该研究如何处置皇后太子等人了。
皇上此时虚弱地靠坐在龙椅上,半天没说话,但他脸上却是失望、难过、无奈等各种表情在不停地交织着。
好半晌儿他才终于开口道:“成儿,拟旨。”
“是!”
成儿就是二皇子的小名,他全名陆成。
很快,皇上一边说,二皇子一边记,几道圣旨就陆续都写好了。
第一张是给皇后的,圣旨上只写了夺去她的后位,却没再写别的。
苏德业听得直皱眉,他心想,皇后都已这般谋逆了,皇上居然还不想杀她?
但一旁的贺邵衡却没这么想,他知道,他们这位皇上狠着呢。这皇后啊,他恐怕是要亲自处置了。
第二张圣旨是给太子的,将太子贬为了庶人,圈禁于宫庸府,其女眷子嗣均贬为庶人,随其一道圈禁。
皇上不想担杀子之名,这个大家都好理解,但贺邵衡看了看坐在他身侧,那位正在拟旨的二皇子,心中不禁冷笑了一下……
第三张圣旨则是给梁家的,梁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然是满门抄斩,并且不久前才刚刚撞柱而亡的梁太师还要被当众鞭尸百下,好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归附了太子的官员,皇上就全都交给了二皇子去查办。
等一切都安排好后,皇上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便要禀退众人,回寝殿去休息。
这时二皇子却突然跪到了皇上面前。
他开口道:“父皇,皇儿想替梁家一人求情。”
皇上闻言,眉头轻挑:“成儿所求,可是那梁家的大公子,梁云轩?”
“正是!”
“准了。他,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谢父皇!”
他们父子二人都清楚,那梁云轩在梁家就是个异类,可于朝廷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能不能用,或是怎么用,就要看上位者的本事了。
至此,太子谋逆一事,终于是尘埃落定。
结果就是太子败了,还败得一塌糊涂。
东宫,太子被押回的当天。
他已知道一切都完了,也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但他却十分不甘心。
他和梁太师设计的那么完美的一场夺权之局,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给破了呢?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这时太子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一定是那个贱人!
一定是她做了内应!
她可是苏德业的女儿啊。一定是她从何二那里套出了他们的计划,然后都又全告诉了苏德业,才会让他们败得这么惨。
好好好,既然他败了,那她也别想好!
还想再回侯府里去当大小姐?
想得美!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拿上自己的鞭子就去了苏婉华的寝殿……
“啊……”
苏婉华此时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已没了一处好地方,她已被太子鞭打了快半个时辰,连喊疼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此时,翠玉站在殿外,偷偷往殿内瞧了瞧,当看到苏婉华的惨状时,她脸上不禁露出了个嗜血的笑。
再没什么是看着苏婉华被活活打死更令人开心的了。
太子此时像是打疯了一般,一下狠似一下。
半晌儿,苏婉华终于是晕死了过去,再没了喊叫声,身上更是惨到了没法看,有些地方甚至都已被太子抽打得见了骨,模样十分可怖,哪里还有之前那副端庄美丽的大小姐模样。
太子也终于是打累了,又见苏婉华半天都没再有动静,便以为她已经死了,在发疯似的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后,就离开了。
等太子走后,翠玉悄悄走了进来。
她蹲下,摸了摸苏婉华脖子上的脉,在发现其还有微弱的脉动后,又笑了。
随即她站起身,走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而这回,她手上却是端着一盆水的。
水里……她还放了盐……
等走到苏婉华身边,只手一扬她就将整盆水都泼到了对方身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彻了整个寝殿,惊得翠玉自己也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她就又镇定了下来。
苏婉华这会儿倒是被泼醒了,但她恨不得自己根本就没醒。
太疼了!简直太疼了!
那种钻心的疼,简直可以疼到令人崩溃。
但不得不佩服苏婉华的意志。她此时竟微微转过头看向了翠玉,还用尽全力地虚弱说道:“帮我去找我父亲,他会救……我们。”
翠玉却蹲下身,看着她笑得很诡异:“做梦呢?我帮你?哈哈……苏婉华,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我恨你?哈哈哈……想让我去搬救兵,救你?哈哈哈……做梦去吧!”
“为什么?”苏婉华诧异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哈哈哈……因为我恨你!恨你外祖母!恨方家所有人!你们就从没拿我当过人!”
“苏婉华,你知道当年我在侯府里挨完了板子,回到方家后,他们是怎么待我的吗?”
“他们就把我扔在柴房让我自生自灭。而一直觊觎我的方家三老爷,竟还趁机在柴房里强要了我。”
“呵呵,不过也多亏他起了色心。被他强占完身子后,我求他救我,他倒也痛快地救了。可从此我却成了他无名无分的玩物。”
“大小姐,三老爷可都快六十了啊,你可知道被一个快六十的人压在身下,是种何样滋味?”
“那真是生不如死!”
“苏婉华,我的一生都被你和方家给毁了。你们从没拿我当过人。所以,我现在为什么要救你?嗯?”
苏婉华听了翠玉的话后,一种从没体会过的绝望,瞬间从心底升腾了起来,于是她痛苦地闭上了眼。
忽地,她好像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用一种想要杀人的眼神瞪向翠玉,艰难开口道:“我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有孕,可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哈哈……哈哈哈……”翠玉却再次大笑起来。
她根本无惧苏婉华狠厉的眼神,反过来还瞪向她,在点了点头后,肯定答道:“是!在你将我从方家带进东宫的那天,我就已经给你下了绝嗣药,所以,你怎么可能有孕。哈哈哈……”
“你……”苏婉华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可她还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为何要如此?灌你绝嗣药的可是我父亲,不是我!”
翠玉冷冷盯着她:“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反省?如果不是你和方家心毒,逼着我去给苏夫人下药,苏侯爷为什么要给我灌绝嗣药?”
“而且,你不知道吧,苏侯爷后来可是救了我全家的。他审讯我时曾承诺过我,只要我如实交待,就会从方家手中救下我全家。
“后来,他还真的去方家要出了我那一大家子人,并将他们送到乡下,找了个地方好好安置。”
说到这,翠玉啧了啧嘴,又道:“也不知苏侯爷那般有情有义,心地良善之人,怎么会生出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儿,看来你定是随了那方家。”
此时的苏婉华,已因失血过多,面如白纸,眼看着就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根本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她只能那么死死地盯着翠玉,来表达自己的恨意,仿若想用眼神剜下她一块肉来似的。
翠玉也不怕她盯,还笑了笑坐到她身边,像聊天般,讲了好些入东宫后她坑她的事。
每讲一件,苏婉华就激动一分。
不多一会儿,她就咽下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
直到死时,她依旧是双目圆瞪地在盯着翠玉,眼神里全是恨意和不甘。
翠玉看着这样的苏婉华,却再笑不出来,她长叹一声后,闭了闭眼,随即一行清泪滑落了脸颊。
等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的疲惫,早没了刚才那副凌厉模样。
是的,她累了,要报的仇都报完了,也该歇歇了。
于是翠玉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塞子,仰头一口喝尽了里边的东西。
不一会儿她就闭着眼歪倒在一旁,嘴角流下了一行血。
而此时的东宫,因皇上圈禁的圣旨已到,早已乱做了一团,根本没人注意到苏侧妃的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等第二天一早,苏侯爷带兵来押太子等人去宫庸府圈禁时,因没看到自己大女儿,这才去她宫中查看了一番。
当看到那具躺在已经干涸了的血泊中,眼睛还在狰狞圆睁着的尸体时,苏德业的心还是痛了。
他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抹了下她的眼睛,帮她闭了上,同时口中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华儿,今生便当做一次教训吧,愿你来生能做个善良的人……”
之后,他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翠玉的尸首,只无奈叹息了一声,便站起了身。
……
太子谋逆的第二天,皇上在早朝时宣布了他的所有罪状,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皇上同时还宣布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他将从即日起退位,由二皇子继位,从此后他便是太上皇了。
众大臣先是十分惊讶,但很快也接受了,毕竟皇上身体已越来越差,而太子谋逆后,皇上剩的唯一儿子就是二皇子了,他不继位还能由谁来继位。
只是二皇子平时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几乎都没人接触过他,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只记得他是个挺温和的人。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都知道了,他们错了。
新皇哪里温和?
新皇简直又狠又精明!
几番整治下来,满朝文武很快就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她那一双波光流转的美目,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己床边坐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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