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懂烧戏之术的人,应该早就不在了啊。”春叔说。
我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发臭了的头发,眼波炽热,问:春叔,瞧出东西来了?
“瞧出来了!”冯春生说他刚才不确定,也没彻底想起来“烧戏之术”,现在算是确定
下来了,这些头发,都是死人头皮上扯下来的。
跟民国时代的梨园行关系匪浅。
梨园行就是戏行,老年间,这行当里可出人才,豪侠、名.妓、财主、明星都出
过,那时候他们的地位,和现在的影视圈差不多,角儿一个比一个漂亮,钱一个比
一个多,油水地,自然走阴的事就惨和进来了。
大家估计听过文娱新闻上,刊登过一些金主怎么保养明星的例子,都觉得现在金主
出手阔绰,但和民国那时候比,小巫见大巫!
民国登台唱戏的角儿,一曲罢了,有钱的土豪大拿,会开始栽培、打赏角儿,手绢
包着祖母绿、玉扳指、珍奇古玩,朝着台上扔。
一场下来,牛逼角儿捡回家的宝贝,变卖了购买一套大宅院。
角儿赚钱多、名声大,谁都眼馋,尤其是同行,眼红到醋意灌满脑腔,就想着怎么
把同行的风头给拉下来。
梨园行里,戏班和戏班之间的争斗,层出不穷。
这种明争暗斗啊,少不了阴人的参与。
以前南粤梨园行里,有下降头的、有做局坏同行名声的、还有驱使鬼仔,把同行吓
到痴傻的。
最狠的一桩事,得属民国“排头春”戏班。
这个戏班,是个野班,逃荒年代,从闽南一路唱戏唱到了南粤,扎下根了。
他们穷过、难过、逃荒路上见过生死。
历经了天大的难,便有了天大的本事,来了南粤,日子好过了,他们发奋排戏,一
个个都卯足了劲,要唱成名角,戏班人众志成城,他们在南粤的名声,也迅速响亮
了起来。
一伙野人似的角儿,唱出了名堂,这可了得?
他们是动了南粤梨园行其他戏班的利益。
所有的戏班一合计,说不能让这外来的戏班耀武扬威,说要杀杀他们的威风,就找
了几个梨园阴人要去折“排头春”的门面。
不过……排头春里,也有阴人,其中有个人,还懂洛阳一代的幻术。
几经斗法之后,南粤梨园阴人,竟然连连败退,根本赢不了。
这下子,可把梨园戏班都搞火了,他们决定,除掉排头春所有人,灭那戏班满门。
怎么个灭法?
烧戏之术。
梨园戏班,花了二十四根金条的代价,请了一个叫“孔波道人”的阴狠角色。
孔波道人设局,他先花钱买通了“排头春”戏班里的筹办,把十几件戏服、假发送进
了戏园子里,供排头春的唱戏人穿上。
这些戏服、假发,都有猫腻,被戏魂尸气染过的。
什么意思呢?
说穿了,就是把一些特别迷戏、唱戏唱得又好的人活活宰掉,把他们生平喜欢的戏
服、他们的头发,埋在他们的肚子里,然后孔波道人作法,祭祀七七四十九天后,
开尸拿戏服、头发。
以前有个说法,叫烧戏,意思是一些人唱戏唱得入迷,和戏里的人分不开了,人如
戏,戏如人,用现在的说法讲,叫“入戏太深”。
这对梨园行里的角儿,是件好事。
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演虞姬为什么演得好?他把自己当成了虞姬呗,也活成了虞姬。
排头春的唱戏人,在穿了孔波道人祭祀出来的戏服、假发后,一个个都进入了烧戏
的状态,他们以为自己是“入戏”了,却不知道,是戏中人的魂,在他们身体里滋养
起来了。
终于,当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大戏,数千人进了排头春看戏,却发现,排头春从班
主到角儿、从伴奏的响爷到卖烟的儿郎,一共三十多口子的人,全部在戏台上,上
吊自杀。
据说有些伤心没及时走的看客,还发现这伙人最后肚皮破开,从里头钻出了一个又
一个“戏里的角色”。
只是,这些角色,一个个青面獠牙,鬼气森森不说,各个的头发都好几米长。
今日,我棉被褥子里的童子,和当年烧戏之术后,炼出来的小鬼,特征相似,尸体
假发、阴祟头发极长等等。
除此之外,这些阴祟走后留下的尸发里,还有没散开的头发,什么“流云发髻”“云
水发髻”等等,都是梨园行专业结发的手法。
春叔这才说――今日引祟的法子,就是失传许久的“烧戏之术”。
我问冯春生:春叔,你说这烧戏之术,失传很久?
“太久了!”
冯春生扔了手中那缕头发后,坐直了身板后,说道:而且这门术的失传啊,原因十
分特殊。
大多数阴术失传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三个――难度太大,能炼成的太少;不赚钱了,
没人学;术太毒,谁练这术,会被江湖人群起而攻之!
烧戏之术第一种和第三种原因都有一点,但程度不深,不至于绝门。
真正让这术封门绝户的,是梨园行的没落。
因为烧戏之术需要的材料极其特殊,需要“戏魂”,以前爱戏的、唱戏唱得好的人有
多少?材料好找,许多很牛的戏场名角,有的因为“倒仓”废了,有的因为吃喝嫖赌
抽大烟废了,人废了,魂还在!
现在这年月,要找戏魂?何其难?
偶尔又几个唱戏好、爱戏的,都在国字号的剧院里挂着名呢,少谁都有数,不怕类
似民调局的机构找你麻烦,尽可剥他们的戏魂。
材料没了!
烧戏之术,自然很久不见了踪影。
这次――烧戏之术,再现南粤,其中,必然有一些原因的。
只是原因是什么,就不是我和冯春生琢磨得明白的。
冯春生又问:对了,小祖,你说动烧戏之术,打算干掉我们的人,到底是谁啊?
想害我们的凶人,目标不止是我一个,他想把别墅里头的人全部扑杀掉。
只是我通感太强,提前就听到了烧戏之术中的阴祟声音、呼吸,对他们的存在,有
了一些感觉,才最先爆发。
若是我们都闷头睡去,这伙阴祟害我们,不要太容易。
“谁?我隐约猜出来了。”我说。
墨小问我:你说郎佐敦?
“不是!”
今日茶会之上,我的确得罪了郎佐敦、石庆虎这俩南粤大人物。
其中石庆虎外强中干,模样凶猛其实性子怂包,他不可能来害我。
郎佐敦嘛,贵为红花会馆的副会长,人还是要面子的,当面谈和,晚上就痛下杀
手,这么丢分的事,他也办不出来。
“都不是,还能是谁?”冯春生问我。
ps:第二更到了,第三更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