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花颜:你愿意见你父亲吗?
其实我心里恨舒南华,肯定恨得牙齿直痒痒,我巴不得现在就弄死他,但我不能因
为我恨他,就鼓励花颜不去见舒南华。
从父女情感层面来说,其实舒南华对小女儿的爱,我挺受感动的。
花颜含泪点头。
我这才把花颜家的门打开了,等着舒南华。
我等了十分钟,都不见舒南华上来。
“咦?”我心里有些奇怪呢,从小区门口,到这楼里,最多就三分钟的路程,舒南华
走了这么久,也没上来?
他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拿出了电话,再给舒南华去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我问舒南华:舒老板,你怎么还没上来?
“哎……”舒南华在电话里,叹了一口足足有半分钟的长气。
我问舒南华:舒老板,你这都要见自己姑娘了,怎么还叹气啊?
“迈不动腿啊。”舒南华说:我就在我女儿家的楼下,晃荡好几圈了,我始终没勇
气,去按那电梯的按钮,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女儿。
舒南华以前就认识花颜了,他知道花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花颜率真、热情、富有
爱心和正义感。
可舒南华呢,他阴狠、狡诈、恶毒。
父女两人,可谓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舒南华面对花颜,有些自惭形秽。
我跟舒南华说:别想那有的没的,我已经跟花颜说清楚了,花颜愿意见你。
“是吗?”舒南华喜出望外,说道:那我现在就上去。
他挂了电话,没一分钟,舒南华已经上楼了。
电梯门一开,他见到了我,我指了指花颜的家,说道:在里面呢。
舒南华立马往里头跑,我也跟着进去,顺带把门给关了。
舒南华一进花颜的房间,在他瞧见花颜第一眼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他或许还在
仔细辨认花颜呢。
但花颜十分热情,她冲到了舒南华的面前,给舒南华一个大大的拥抱。
舒南华被花颜抱住了,有些无所适从,他可能还没调整好状态,还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二十多年来日思夜想的女儿,竟然有一天,张开怀抱,抱住了他。
他幸福得有些懵。
舒南华瞧着怀里流泪的花颜,他慢慢调整过来了,他终于有了一种感觉——血脉相通
的感觉。
他发现,面前的花颜,可能真是自己的亲女儿,他伸手抚摸着花颜的额头,抚摸着
花颜的头发,等他已经清晰的意识到——拥抱自己的,就是这么多年想念的女儿后,
他猛的抱住了花颜。
在舒南华抱住花颜的那一刻,我瞧见了特温暖的一幕。
这舒南华的命格,不是“恶缘人魈”吗?
他既是“道德有亏欠”的人魈,又是苦命的“恶缘人”。
他的魂,绑着铁锁,拖着一枚棺材。
在他彻底抱住花颜,父女的心再次紧密相连的一刻,他魂上的绑着的铁锁,全部绷断。
他灵魂拖着的棺材呢,也猛地打开了,里头,走出了他的苦主——一个小女婴儿的魂。
这小女婴的魂,朝着花颜走去,走一步,就长大了几岁,等走到花颜身边的时候,
小女婴儿,已经长得和花颜一模一样。
接着,这道魂,走入了花颜的身体里头。
花颜忽然抬起了头,对着舒南华,用小婴儿特有的奶声奶气,说道:爸爸,我要爸爸!
这句话,是二十六年前的报社火海里,才一岁大的花颜,挣脱出“毒母”的怀抱,去
追寻坠入火海的父亲时候,喊出来的一句话。
也就是这句话,让舒南华记挂了二十六年。
舒南华听了花颜说出这句话,彻底沦陷了,他一扫“枭雄”本色,像是一个犯了错的
小孩似的,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女儿……真的是你……啊!啊!”舒南华的泪水,决堤了,疯狂的涌了出来:我这辈
子,终于等到你!
花颜也因为刚才那个小女婴儿的灵魂,彻底唤醒了一岁时候的记忆,她蹲下身,搂
住了舒南华的脖颈,说道:爸爸……你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得起我们家里人,你曾
经是我的英雄,现在……还是。
父女俩哭成了一片。
我呆在一旁,心里也感慨万千——父辈和孩子辈的感情,始终血浓于水。
花颜……舍不得埋怨他父亲。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了足足有一个钟头,我在旁边看着,丝毫不觉得无聊——我能看
到他们身上有种破镜重圆的情感。
两人把多年积累的情感,都发泄完了之后,才逐渐把决堤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舒南华抚摸着花颜的脸庞,说道: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花颜抹着眼泪,说道:阿爸,那次,不是我们一家人,都坠入了火海么?我、阿
妈、姐姐三个人,运气很好,坠楼坠了几层后,被当时烧得不成样子的报社里伸出
来了一截石棉板,挡了我们一下,然后我们砸穿了石棉板,继续往下掉,不停的砸
穿木板。
“最后,我和我姐姐,掉到了火海里头,姐姐被摔失忆了,阿妈直接摔死了,就我
还好,我没摔死,但是,我和姐姐虽然活下来了,可都被火烧得不成样子。”
花颜说:我和姐姐劫后余生,阿妈死了,我们跟着阿妈的妹妹,也就是我小姨生
活,整个报社只剩下我们俩活着嘛——政府花钱,送我们姐妹俩,去做整容手术,我
和姐姐,经历了不少次手术之后,整个容貌都变了,还好我们当时年纪小,伤疤恢
复得特别快,没留下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
花颜又说:对了,阿爸,你上次主导的灭门案里,我姐姐也死在你的手上。
舒南华缔造的玫瑰小区灭门案里,花颜的姐姐,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死了活该。”舒南华并不怎么心疼花颜的姐姐,他又说:我就是可怜你啊,小小
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我则问花颜,说:哎小花,你小时候经历的事,你去花旗日报社工作的时候,没跟
同事讲过吗?既然讲过,那叶望和舒老板都应该听到过,应该觉得你很可疑啊。
花颜摇头,说道:其实我的身世,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同事、领导讲过,我怕我
讲出来,往后我的晋升、嘉奖,都会受到照顾——我不是一个愿意吃“苦情照顾”的
人,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实打实的拼出来的。
花颜还说:而且我父亲,以前也不叫舒南华,叫舒锐,所以,我也不知道,原来川
西城里鼎鼎大名的舒南华,就是我的父亲。
舒南华一旁说道:是的,我以前叫舒锐,但是观心子把我救下之后,才给我改了名
字,叫我舒南华,我的身世,甚至都没跟叶望提起过。
我问舒南华:那叶望不久前,给我的那张照片,他可确定那姑娘就是你女儿,他是
怎么确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