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比出的手势,我哥问了我是什么意思,当时的我十分真诚地表示这是赞美。
遗憾的是,我哥看起来并没有相信我的解释,并且冷笑了一声,然后把我敲了满头包。
“你当我和你一样是笨蛋吗?”
他当时如此嘲讽我。
我:“……”
不,你是魔鬼。我心中这么嘀咕着,毕竟会把昏迷的妹妹直接丢到装满了热水的浴桶里,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妹妹会不会呛到的行为也只有你这种魔鬼才能够做得出来了。
浴桶里的水温较高,但不至于烫伤人,反而能够更好地驱散身体的冷。扒在木桶边缘的时候,我还看到木桶旁边摆放着的一套和服,不必猜我就知道,是里梅准备的。
至于我身上原本的衣服,被随意丢弃在了离我哥不远的地方。
脏乱不堪,几乎被血迹所浸透。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等放下手时,看到指尖上沾染着十分明显的红,我想我此时大概也像那件被遗弃的衣服一样,乱糟糟的,完全不堪入目。
虽说我没有洁癖症,但能够清理自己的时候,我当然是不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
问题就是……
我扒在木桶边缘,默默看着我哥。
就算是亲兄妹,在这个年龄也不适合如此亲密的接触了,我试图用眼神委婉提醒我哥。
然而他完全没有接收到我的信号,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对。而且因为之前揍了我满头包,他此刻是站着的姿势,离木桶距离很近。
——可恶,稍微读懂点空气啊!
在眼神交流完全失败后,我忍不住开口:
“我要洗澡了。”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我:“洗啊。”
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
我:“……”
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该觉得这家伙会懂非礼勿视这四个词,更不该觉得这家伙会知道异性之间相处的尺度问题,想想也是,像这种把女人和小孩当做食物看待的家伙,一定……
还是个处男吧,呵呵。
我在心里小声逼逼,最后还是只能将整个身体缩进了水里,以我此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整个搓揉了一遍。
原本清澈的水面渐渐蔓延开浅粉色,身上的痕迹被洗清,露出底下的伤口,它们被温水刺激得有些轻微的疼痛,让我脑海里又想起之前的那些打斗。
我将脑袋埋入水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闭上的眼睛,眼皮下动来动去的眼珠此时再没有半分异样。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在肺部的空气消耗干净前,我将脑袋及时探出水面,却没想到正对上一张脸。
我的哥哥,他正俯下身来,一手搭在木桶边缘,垂下眼睑看着我。
我:“……”
宿傩:“……”
他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的口吻,“你想淹死自己吗,笨蛋?”
我:“……”
不,笨蛋#
分明是你。
我紧紧盯着这个混蛋,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然而事实证明,眼神并不能杀死人。
不仅如此,他还盯着我发出十分嫌弃的啧的一声,露出屈尊降贵的表情,朝我伸出了手,落在了我的脸上。
因为他的动作,我满头雾水,弄不清楚他又要干什么,就忘记了反应,因此悲惨地错过了躲避的机会。
他用衣袖粗鲁地擦着我的面颊,把自己的衣角搓得皱巴巴的,还把我的脸擦得生疼,才松开抓着衣袖的手,随它沉进水面。
而我已经被搓得眼泪汪汪。
好痛啊——
这绝对是报复吧,绝对是报复吧!
绝对是在报复我刚刚的腹诽吧!
“啧。”
我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嫌弃意味十足的嗤声,隐约还有十分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地自语,好似是什么“太软弱了啊”“果然女孩还是更适合拿来当食物”等等屑语。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再次腾空,站在浴桶旁的男人抓住我的手臂,只不过轻轻用力,就将我整个人提溜了出来。
“!”
几乎炸毛之际,有什么从天而降落到我脸上,将我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挡住了将我从浴桶里抱出的人的视线。
是衣服。
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差一点就要滑落下来的布料,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
等我穿好衣服,咬牙看向了站在我面前的屑哥。
……
女孩自认为自己此时的表情很有气势,充满着杀气。
然而她却忽略了自己被水沾湿贴着脸的头发,还有因为被搓揉而浮现绯红的面颊,以及因为疼痛和入水后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
这些都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充满威胁性的捕食者,更像是还未成年的,就算是张开嘴嚎叫,也只有可怜兮兮地呜呜声的幼虎。
没有丝毫威慑力,一伸手轻轻推下额头,就会整个身体仰倒然后咕噜噜翻滚成球。
因而在宿傩看来,这一切都是女孩在撒娇。
在一般情况下,宿傩是没有兴趣做出回应的,不如说,他就算是做出回应,也更多的是出于恶趣味,想要看好戏。
女人和小孩于他而言都是食物。
如今也唯有他的妹妹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他食用,却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其百依百顺。
只是此时,出于还算不错的好心情,宿傩难得配合了下。
当他的妹妹顶着那张脏兮兮的脸,用眼神可怜兮兮看着他,连给自己清洗也不会的时候,宿傩勉为其难地伸出了手。
当再次被这么看着时,宿傩略有些烦躁。
啧。
果然小孩只配作为食物啊,连爬出浴桶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虽说如此,但他最后还是将女孩抱出了浴桶。
然而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宿傩垂眸看着他的妹妹,视线在那被清洗干净后,显
得柔软细腻的脸蛋上意味深长地扫过,薄唇微启。
磁性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提醒着她。
“不要……恃宠而骄啊,我的妹妹。”
……
哈?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怀疑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
恃宠而骄的前提是被娇宠吧?
为什么这个人能在无形威胁着我,让我杀了那么多人后,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脸皮厚度已经突破城墙了吧?
我觉得以后要是有人来找我哥寻仇的话,最好不要对着脸打。倒不是说我不希望他毁容,而是我觉得可能就算是咒灵,也没法对这张脸照成任何伤害吧。
毕竟很有可能是那种连子弹也无法穿透的厚度呢,呵呵。
经过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夜晚,等我终于能够休息的时候,天已经都快亮了。
吃完药缓解胸闷后的我躺在榻上,面无表情看着头顶的屋梁,只觉身心俱疲。
然而身体虽然一直叫嚣着想要睡觉,大脑却无情拒绝,并且表示睡你麻痹起来嗨,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根本无法停下来。
之前是没来得及细想,更多的心神都放在警惕我哥莫名的举动上,如今我却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
那个在白日里袭击我的男人,和我夜晚杀掉的那个家族有所联系。
这其中有仇恨,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但不管如何,必定带有试探之意。
大概是想试探,我在宿傩这边的地位和他心中的分量。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
这一整个家族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虽然我自己清楚这并非是出于什么在意,而是宿傩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但在咒术界看来,大概并非如此吧。
更别提我的确是宿傩的妹妹。
不过这种发展……
也正对了我的想法。
如今有这么一层误会,想必他们很快就会通过我下手,去对付我哥。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斗起来的时候,找准机会溜走。
虽说如此,但……
实在睡不着的我终于不再勉强自己,从榻榻米上起来,坐到了走廊上,仰头看向天空。
天幕朦朦胧胧的,是夜与日的交替时分,也因此月亮都变得浅淡了许多。
一时之间,我竟再次想到了那对兄妹。
我低垂下眸,伸出自己已然恢复白净的手,如果不说出来,谁知道它其实在不久前的夜晚扼杀了许多人的性命。
后悔吗?
心中有个声音这么问我。
我长舒出一口气来,仰头倒在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我不知道。
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情,无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接受。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我很清楚。
未来有一天如果我死在别人刀下,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