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他问。
“......”
剩下半截话咽了回去,蔺溪迅速抽回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蔺溪偏过脑袋,视线上抬。
江绥站在一旁,低着眼帘。
江绥愣了一下,反问回去:“我应该在哪儿。”
蔺溪脑子一懵,咬了咬舌尖:“你不是还要守护着落雪院吗?”
身旁隐隐传来枯叶被碾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一双温热的手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
蔺溪没抬头,“如意,我好......”
余光扫过一片红色的影,掌下的手骨节分明。
昨晚本就没怎么歇息,连着折腾了一上午,她现在心很累,头也昏昏沉沉疼,甚至走出几步后,看白茫茫的阳光,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今日在寇清梦这件事上,她又冲动了,若是被七娘知道,指不定会怎么念叨。
“不进去看看她吗?”思索片刻,她脚步停在他跟前。
江绥的目光在蔺溪红色的裙摆上凝了一瞬,说:“不必,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刚踏下门口台阶,蔺溪便看见江绥带着几个人站在院门外。
午时的天空透着湛蓝,没有一片云彩,阳光愈加璀璨,斑驳了天与地间的枯黄,他红衣墨发,身后是一树银杏叶染着秋日的萧瑟纷飞而下。
到最后,人虽是安静下来了,可寇清梦的情况依旧不怎么对劲,除了像个小鸡崽子似的窝在蔺溪身边,扯也扯不开之外,还时不时对着她喊一声娘亲。
蔺溪微微点头,只以为他是要隔着院门继续默默守候,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带着如意如烟转身就走。
落雪院很大,距离蔺溪住的地方谈不上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来时只觉短短一截,回去的路却弯弯绕绕怎么也走不完。
越想越是头疼,转过墙角后,蔺溪闭了闭眼,向旁边说:“快扶着我。”
蔺溪掐了掐掌心,指尖凉得可怕。
心里有丝燥意涌来,分明在出嫁之前,她都做好了准备,迎接层出不穷的后宅手段,可哪知见到人后,她不仅当了个便宜娘亲,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脸上未带笑意,认真而冷凝的神色,似妖却皎,望之俨然。
蔺溪怔了怔,忽然莫名开始好奇起来,如果江绥当年没有发生传闻中的那些事,如今会是怎样的风华。
“守......护?”江绥咬着词念了一遍,“谁告诉你的。”
蔺溪张了张嘴,难道不是吗?
他站在门口那么深情款款的样子,都快成望妻石了。
还没等她说出话来,江绥就往前一步,弯腰凑过去,盯着她的脸,皱了皱眉:“脸色这么差。”
光线一下子暗了一半,他挡住阳光,漆黑的眼眸却更加明亮,看不清压抑着的情绪。
蔺溪眼无波动,神色未变,心里突了一下,忽然有种被人一眼瞧进心底,无所遁形的怪异感。
不停涌出的烦躁下,她脱口道:“怎么,担心我——”
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江绥扯起一侧唇角笑了笑,看着她,片刻后非常认真地说:“担心你......也只有你......”
蔺溪愣怔半晌,从他这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后,摩挲着指节,再次把距离拉开了些。
“什么毛病。”丢下一句,她转身提起裙,摆径直往东院走去。
微风乍起,叶声簌簌,阳光映照着红色的裙摆,似开到荼蘼的将离,缓缓铺陈开,江绥直起身,看她纤弱的背影拐过花丛,抬脚跟了上去。
苍乌的廊檐割裂了明光的碎片,漆黑的屋子里连窗户都看不见,盏灯如豆,微光点点,暗红的焰火晕里,静谧的气氛中有不知名的响动。
腥味蠢蠢欲动,将房间里的空气染至浑浊。
绛雪从来不知道武安侯府里还有如此可怕的地方,她摊着血淋淋的双掌,趴跪在地上,鬓发湿淋淋挂满冷汗,不停磕着头。
“承安大哥,奴婢真的只是无意撞翻茶水的,您就放过奴婢吧!”
承安没说话,只是听到外头的几不可闻的响动声后,取出火折子添了几盏灯。
屋子亮了起来,绛雪抬眼四望,周遭布置的同样精致,只是离她丈远处,地上有一道简陋的木板盖着,响动便是自那里头传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黑沉沉的光线里有脚步声缓缓踏来,一步一步靠近门口。
绛雪睁大了眼,看着逐渐显现在橘黄灯光里的身影,满是不可置信。
“三爷。”承安拱了拱手,恭敬地喊。
“血止住了。”江绥扫了眼趴跪在地上的绛雪,旋身坐到了墙旁一张紫檀木的椅子上,“招了吗?”
“尚未动刑,只说是无意。”承安半躬着身回禀道:“已经派人去查了近日与她接触过的人,因筹备喜事,除了府里的丫鬟小厮,她还与送食材的丁二宝,收泔水的刘庚,以及倒夜香的贾广志接触过。”
“嗯。”江绥淡淡出声,低下头俯视着绛雪,随后抬手并起食指与中指,向她招了招手。
眼前的人穿着一袭红衣,皮肤白得像雪,桃花眼眸长而微挑,似笑非笑,配着眉心一点红痣,在此时看起来熟悉却又陌生。
绛雪分辨不清他与往日到底有何不同,但自心里生出的毛骨悚然感,还是让她有点退缩。
江绥看起来和颜悦色,声音却冷了下来:“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阴嗖嗖的凉风顺着未阖紧的门缝钻入,他的声音一入耳,绛雪就感觉有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爬过她露在外头的脖颈。
“奴婢,奴婢不明白三爷的意思。”她下意识吞咽一下,干巴巴地回答。
江绥往后靠了靠,指尖在桌角上磕出轻轻的声响,像是随口一问:“是吗?”
绛雪呼吸一滞,刚要再次磕头重复方才的说辞,便听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下,江绥吩咐承安:“丢下去喂蛇吧。”
“是!”承安应声,转身去将地上锁着的木板门支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些,听起来数量很多,绛雪浑身打了个寒颤,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因为她已经知道,门下关着的是什么东西。
承安作势要来拖人,绛雪面如土色,缩着腿往后躲,吓得大喊,“三爷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江绥抬了抬手,承安退到一旁。
绛雪趴在地上发抖,声音含糊颤抖地交代了。
整件事情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起因是寇清梦在某一次受到刺激后无意间动手伤了绛雪,因留下了伤疤,她便一直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回去。
但落雪院守得很严,莫说尖锐的利器,便是连碗碟都换成了银质。
绛雪不想让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恰好蔺溪嫁过来后,寇清梦七人不得不去拜见,她便想要挑拨蔺溪和七人的关系,让寇清梦在疯癫的时候出手伤了蔺溪,借蔺溪的手处置寇清梦。
“奴婢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求三爷饶命!三爷饶命。”绛雪边哭边磕着头。
“嗯,说的不错。只可惜,不是我想听的。”
江绥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摆往外走,步子迈得不疾不徐,“继续审,再不松口没有留下性命的必要。另外再派人去摸摸那几个人的底细。”
能接触到落雪院的人,身份必然是经过层层筛查的,但显然,绛雪不在此列。
她知道寇清梦害怕什么,发病后又会向着谁而去。
恐怕目的不止只是伤害蔺溪就够的......背后那个人为了破坏这门亲事可谓是费尽心力了。
房间里,蔺溪疲惫的挥手,屏退刚从江绥带去的人手中脱身的如意和如烟,独自躺在床上歇息。
她明明脑子尚还是昏昏沉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则是因为那句“只有你”,二则,自婚事赐下后重重谜团就缠绕在一起,越绕越大,且桩桩件件里都有江绥的身影。
直觉告诉她,他是解开所有谜底的一把钥匙,但锁在哪里,蔺溪暂时还寻不到踪迹。
单从今日之事来说,那七个姑娘的表现就足以令她怀疑江绥。
先是江绥身边的人对七人的称呼,再者是她们对蔺溪尤为亲热的态度,没有任何人会对有损自己切身利益的人报以真诚的善意,除非蔺溪的出现,并不有损她们什么。
入府这么久,七个人分明都还是女儿身,这点蔺溪不可能看错。
那么传说中流连于花街柳巷,喜好美色的江绥,有什么原因不去动她们呢。
而且从寇清梦发病征兆来看,她这种症状是属于最为严重的一种,一旦受到刺激后便极具攻击性和自虐性,观众人反应,寇清梦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惧锋利尖锐怕血腥,所以她的簪尖都被打磨的很圆润。
照常理来说,江绥没理由留下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身边。
除非......
他就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在演戏!
“三爷。”门口忽然响起如意如烟提醒的声音:“少夫人有些困乏,回来后便歇下了。”
蔺溪赶紧闭上眼睛,将被子拉至下巴处“沉沉睡了过去”。
片刻后,她听到房门打开,衣料摩挲的声响渐渐向自己走来......
无奈之下,蔺溪只得亲自将寇清梦送回落雪院,等她用完药睡着后,留白静遥和其他几人照看着才得以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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