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整个计划倒是会横生不可预料的波折了。
片刻后,管家又小跑着回来,他喘着气禀告:“老爷,武安侯府上来人了,道是武安侯邀您一道去,去......”
蔺清安皱眉:“去什么,直说便是。”
眼下陈健死的时辰,以及方式都在蔺溪预料之内,但陈永春却并没有下一步行动,他敢无所顾忌地将事情闹大,也就是说沈七娘那边可能出现了纰漏。
陈永春贪赃的证据要么是未得手,要么是得手后来不及布局就被打断。
“去,”管家压低了声音,将递来的原话复述一遍:“砍死陈永春这个贱人!”
蔺清安张了张嘴,坐在凳子上愣了几息,就在管家以为老爷又要斥武安侯匹夫粗鲁,瞎胡闹的时候,他却忽然起身,交代蔺溪一句,快步往门外走去。
当日江绥的意外出现,虽然让她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些时间,但并不影响接下来陈健在浅层祝由术引导下会做出的举动。
当他潜意识里的恶意被放到明面上后,蔺溪留给陈健的时间,只有三日。做完他想做的一切,待子时一到,听三更锣响,他便会以在床笫间虐杀少女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而她们要做的是,在这之前借陈健的举动,拿走陈永春暗中疏通打点的账本,揭发已知的一十二名少女被害真相,同时引出陈永春与人勾结,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事实。
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他家小姐柔心弱骨,温柔敦厚,怎么可能去谋害臭名昭著的陈健。好好的女儿家牵扯到人命官司,可怎么得了!
蔺清安大概也是没料到陈永春会做出这般举动,大理寺、京兆府他都未去,偏偏选择了登闻鼓院,这是打着主意要上达天听,伙同娴贵妃将事情闹得更大。
“......那什么。”蔺清安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将头偏向一边,片刻后伸手往桌上一拍,提高音调道:“陈家这是当我蔺家软柿子,任人拿捏不成,我还没找陈永春算账,他竟敢反过来诬陷我儿!你再去探探,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是!小的立马就去!”管家咬着牙说完,捏起拳头飞快跑出门外。
从来没见过打脸这么快的现场。
就在她说出“同样也牵扯不到武安侯府”后的下一刻,管家忽然来报,陈永春连灵堂都未布置,带着人便去了登闻鼓院,奏告武安侯世子江绥和兵部尚书之女蔺溪合谋,害其子性命。
如果上天能给蔺溪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现在最想要的是,让时光倒回一刻钟前。
做为府中的老人,管家算是看着蔺溪长大的,连他听了陈永春的话都快被气死了,他那娇滴滴的小姐和爱女如命的老爷心里得多难受啊!
若说是全然为了陈健,恐怕也不尽然,陈永春的目地,更像是针对武安侯府和他蔺家而来,不论案件有无定论,只要僵持不下,赐婚就成不了。
蔺溪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指尖却在食指上无意识摩挲着。
这事,幕后定还有知情人在做局。
蔺清安藏在袖中的手稍稍握紧,又松开,想了想后开口劝慰蔺溪:“莫要胡思乱想,别怕,万事还有爹在。”
父女两闻言,齐齐愣在当场,厅内端着茶具准备退下的丫鬟手一抖,杯盏磕出响动......
蔺溪扭动僵硬的脖颈看着父亲,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清脆声儿就好像打在了她脸上,来回往复,惨不忍睹。
“你在府中待着,今日不要出门,爹去看看就回来。”
蔺溪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蔺清安出门后,当即便起身转过抄手游廊,消失在偏门处染上流丹的枫叶林间。
不出门,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放心沈七娘,得先去瞧瞧那边是何情况。
同时她也想,现在、立刻、马上冲出去弄死坏了她计划的人。
————
沈七娘其人,在长安城中传言颇多。
她身世背景无从可考,却能凭一己女儿身掌握着城中逾半数赌坊,青楼酒肆产业遍布,却都独树一帜只做清倌生意。
生得风情万千,身家又庞大,起初打她主意的不在少数,绿林权贵皆有,可这些人不是诡异消失便是高楼倾塌,无一例外。偏偏她手段又极其高明,没有留下一丝半毫证据表明是她所为。
照人之本性,往往这些无法探查真相的传言都会被赋予一层神秘的色彩。
到后来,甚至有人暗中传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要么怎么会随时带着八个猛男在身边,那些人可都是被她迷了心窍的。旁人若想要招惹她,且看有没有命消受。
对于“狐狸精”这个称号,沈七娘听说后不仅不恼,还甚是喜欢,即便是形容狼狈,也要保持住那股子勾人的媚态。
就比如现在,她穿着红纱白裘,懒洋洋歪靠在美人榻上。
长发半挽拢至一侧肩头,虚挡住衣领敞开处,露出的半截皙白锁骨,一侧玉臂带了伤,血滴在肘间松垮垮挂着的白狐尾披帛上,却依旧是姿容慵懒,妩媚而妖。
一边由着丫鬟替她清理上药,一边同蔺溪说着话,丝毫看不出痛苦神色。
屋子里暗香萦绕,蔺溪面色有些沉:“怎么回事,谁伤的?”
沈七娘抬手挥退上药的丫鬟,将肘间白裘一扯,扔在地上。
“派出去的人昨夜传来消息,有第三方势力中途插手进来,坏了计划,陈健死亡时间提前了一刻钟,而且陈永春的账目,被他们动过了。来人想要顺着线索查过来,我只能亲自动手,甩掉尾巴后也来不及告诉你计划有变。”
“第三方势力?”蔺溪弹了弹指尖,略一思忖:“能伤你的人并不多。”
“这人武功路子很是熟悉。”沈七娘指尖勾着发尾绕了绕,慢条斯理地说:“从身影步伐来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极大可能玉露阁的那位。”
“你怀疑是,”蔺溪顿了顿,垂下眼眸,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池砚?”
“没错,伤了我他也没讨到好,但我能认出他,他也可能也认出我。只不知,这一次对方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蔺溪咬着字重复了一遍,“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沈七娘挑了挑眉,慢悠悠地问:“你想怎么试?”
“照原计划进行,若是殊途同归,待这件事了结后另做打算,若是来着不善,与陈永春沆瀣一气,那就不惜一切代价......”
没了刻意赋予的娇柔甜美,蔺的嗓音低回婉转夹着几分漠然,尾音裹挟含辞未吐的慵懒,很是挠耳,却让沈七娘乍感凛然。
“人命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与此同时,清河巷一处别院内,正在上药的池砚忽地抽了口凉气。
许沉舟收回戳着他伤口的手,叹息一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你是打不过,还是舍不得下手?”
池砚盯着门外森然的草木,没有言语,他叩了叩桌面,示意下属继续上药。
“唉,”许沉舟叹气:“这个沈七娘可真够辣的,心上人也下手这般狠?”
池砚听不下去了,转头道了句:“闭嘴。”
说起两人的恩怨,也是纠葛颇深,且不论池砚真实身份是何,但面上总归还是个生意人。
他名下产业不少,在长安城中与沈七娘和许沉舟呈三足鼎立之势,生意往来间难免就有些交集与竞争。
其中一处,便是赌坊林立的长盈巷,恰巧池砚名下所有的万利坊,就开在沈七娘名下所有的九州博斜对门。
时常低头不见抬头见,向来视男人于无物的沈七娘不知怎的就忽然瞧上了池砚,她行事作风大胆,也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遇之必定动口调.戏一番。
保不住沈七娘有没有打探的心思在里头,但池砚是疑心沈七娘的。
在她声名鹊起之时,恰好就出现了一股势力在暗中调查他,只是对方太过圆滑,他查了许久也未揪出幕后之人。
这一次陈健的案子,池砚没想到会在取出陈永春的账本后碰到沈七娘,她虽蒙着面,掩了气息,但一交手,池砚还是认出了她。
“她也在找陈永春的账本,但就我所知两方并未出现过交集。”
许沉舟正了正神:“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打断我们计划而来?若是被她得手,少了陈永春的账目,后续行动可能就要费些功夫了。”
“未必。”
两人侧首,转向从外头进来的江绥。
他瞧了一眼池砚肩头的狰狞的剑伤,拿起账册看了看,继续道:“陈健自月茗轩回去后,并未将当日之事告知陈永春,而是一反常态,派人连夜去了乱葬岗,这三日来,他借口院子里的花圃翻新,瞒着陈永春将能找到的七具尸首埋了进去。”
许沉舟“嘶”地抽了口凉气:“难道说沈七娘真的是狐妖转世,迷了陈健心智?”
池砚摇头:“不像是她所为,沈七娘背后的人动手了。”
“那她背后的人是谁?”
池砚捂着肩头的手一顿:“不知道!”
“他们的目地是什么?”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那样的话,她绝对不会在蔺清安面前将话说的那么满,没给自己留下一丁点圆回来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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