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顿时堵在姜故胸口不上不下。
他看着宁燃，表情复杂，看着看着目光就忍不住落到了宁燃今天的打扮上。
来了这个世界后，姜故坚信自己会跻身上流社会，摆脱原来那个世界的一切，所以他除了应付作业、算计宁燃还有想方设法接近谢景焕之余的时间，全都放在了吸收一切他所能搜集到的关于奢侈生活的内容。
宁燃身上穿的西装品牌他不久前还看过，本就记忆犹新，现在印象更加深刻了。
宁燃从头到脚的穿着还有带着的手表、袖扣，姜故每认出一个品牌，读出一个价格，心里都生出更深的嫉妒。
他不是没有看到谢景焕朝着宁燃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站在他的角度能看清的只有谢景焕，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那抹白色、被他以为是某个有钱人家小公子的背影竟然会是宁燃！
这些本来应该都是属于他的！
可现在全都出现在了他最讨厌的人身上！
是谢景焕带他来的吗？
姜故端着托盘的手收紧，掌心的触感更让他觉得这是一种羞辱。
他没想到的是，更让他感到羞辱的还在后面。
“麻烦给我一杯果汁，谢谢。”
说话的人是谢景焕，他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猜想姜故在想什么。
在看到他随手招来的侍应生是姜故之后，他只稍稍惊讶了一瞬，随后就皱起了眉，心里满是厌恶。
林墨之前提醒他的事情他都有去核实，林墨没有骗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在核实宁燃母亲的跳楼事件的确和宁燃有关的同时，他也发现了其他一些和姜故有关的事情——姜故接近宁燃的目的不单纯。
那个时候谢景焕尚且还不知道姜故的目的是什么，但直到刚才姜故和宁燃对上的那一刻，眼中闪现过的情绪，让谢景焕福至心灵，很多交错掺杂如一团乱绳的事情，瞬间被一双无形的手解开。
姜故是宁燃的室友，也许姜故比宁燃要早知道他的存在，假意接近宁燃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他。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刚开始遇见现实中的宁燃时，觉得宁燃跟姜故有点像。
其实不是宁燃像姜故，是姜故有意识的在他面前模仿宁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姜故制作出的假象所迷惑，但这样的假象被揭穿之后，他再怎么看姜故，都无法从姜故身上看到单纯和不世故的影子。
现在，不管姜故混上邮轮的目的是什么，谢景焕都不会在宁燃面前把这个人当回事。
姜故曾经耍了宁燃多少次，他都会替宁燃找回来的。
谢景焕瞥了眼姜故手上的托盘，淡淡开口：“你端的酒我都不需要，去给我拿一杯鲜榨橙汁。”
是命令的口吻。
姜故脸色微变，紧咬着泛白的下嘴唇，看着浑身气质散发着森冷气质的谢景焕，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谢师兄……”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改变什么。
但事到如今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谢景焕眉头一皱：“你既然已经在这种场合工作，就应该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如果你不愿意去拿，这里也不止一个侍应生，我可以换一个人来。”
他这话一出，原本在观望没吱声的宁燃顿时诧异地看了谢景焕一眼。
而此时此刻的姜故则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谢景焕这样的反应让姜故觉得很难堪，尤其还是当着宁燃的面这样不留情面。
过了一会。
姜故垂下眼眸，低声应答：“我这就去。”
宁燃目送姜故脚步沉重地离开，转头看向谢景焕，犹犹豫豫：“谢师兄你之前不是跟姜故关系挺好的吗？怎么会……”
在知道姜故对他其实并不友好的时候，宁燃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就是谢景焕，他不知道如果以后他跟姜故撕破脸，要怎么处理谢景焕那边的关系，毕竟谢景焕和姜故是可以单独一起吃饭的关系。
宁燃心里忐忑的同时，殊不知听到他问题的谢景焕也是内心忐忑，甚至第一时间浮起的想法是——我不是我没有。
谢景焕低头看着宁燃，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不算关系好，那次你看到我们一起吃饭是因为我之前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提出要请我吃饭，出于那个时候对他不错的印象，我没有拒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之后我发现姜故并不是他表露给我看的那种性格之后，就没再跟他来往了。”
宁燃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讶：“谢师兄也……”
谢景焕听出话音，也从宁燃那张藏不住事的小脸上看出端倪，挑起眉：“你知道姜故表里不一的事情了？”
本来还想着宁燃还把姜故当朋友，他查到的那些事情要以怎样的方式告诉宁燃，才会最大减少宁燃的失落，既然宁燃已经知道了，那他就不用纠结这事了。
宁燃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明显的失落，经过这么些天，他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件事。
谢景焕扯起唇角，他知道宁燃从来都不向外表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相反宁燃骨子里有种独特的坚韧。
他抬手在宁燃微卷的头发上揉了揉，良好的手感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再与他多来往了。”
宁燃乖乖点了点头。
谢景焕转移宁燃注意力的方法十分管用，宁燃这会就已经把姜故抛之脑后了，他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谢景焕问。
宁燃：“林墨和秦总不见了。”
谢景焕微微一笑：“他们把你丢给我了，你就跟我走吧。”
宁燃笑得腼腆：“好。”
邮轮不知道什么时候行驶到大海中央，海面的天比陆地要暗得要快些，看上去似乎距离不远的海平面，一抹残阳染红了大半天空，景致无与伦比。
谢景焕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正指向五点整。
“饿不饿？”他问。
宁燃想了想：“有点。”
“想吃什么？我去拿一点，然后带你去安静点的地方待会，这里太吵了。”
‘安静’这两个字让宁燃脑海中浮起一些遐想，但很快就被他红着耳垂甩开。
“我不挑食，师兄拿什么都可以。”
谢景焕勾唇，别有深意地说：“不挑食好养。”
这句话落下，原本降了一些温的小师弟再次升温。
谢景焕轻笑一声迈步朝不远处的长桌走去，同时另一道看了许久的身影在这个时候从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朝着宁燃的方向。
每走一步姜故脑海中就浮现起刚才看到的谢景焕和宁燃相处的一幕幕画面，眼中的憎恶不甘也更多一些。
宁燃那种从小就生活在变态家庭中的人凭什么配以宾客的身份站在这里？
除了身负主角光环，宁燃有哪里比得过他？
姜故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身负主角光环的人是他，要是知道了只怕是会更加生气。
距离宁燃越来越近，姜故看着宁燃侧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景焕，眼角眉梢都是写着喜悦与心动。
他见不得宁燃这么高兴。
姜故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接近宁燃，他看到了他手里托盘上谢景焕要的橙汁。
谢景焕一向不喜欢喝这种甜味很重的饮品，这杯果汁是给谁的不言而喻，而他现在在长桌前给谁弄吃的，更不用多想。
凭什么他要在这里服务人，宁燃却站在那里享受？
姜故攥紧托盘，某些想法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放轻脚步，在悠扬悦耳的音乐声和海浪声中悄无声息走到距离宁燃很近的地方，然后开口——
“宁燃。”
听到呼唤的宁燃条件反射地转身，但是他没有想到姜故会站得这么近，转身的瞬间他就碰到了姜故单手端着的托盘，分秒之间他已经来不及后退或者躲开。
附近的人目睹这一场‘因为宁燃转身造成的意外’都发出一声惊呼。
噼里啪啦的碎片在优雅美好的环境中不合时宜地响起，瞬间引来了甲板上听到动静的所有人的目光。
新鲜榨出的橙汁全数泼在雪白的西装上，颜色十分明显，还挂着粒粒分明的果肉，就连宁燃的脸上也溅到了一些橙汁。
“对不起宁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突然转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故毫无诚意甚至带着推卸责任嫌疑的道歉在耳边响起，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因为宁燃现在顾及不上这些。
那么多的眼神，那么多的带着各种含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而那个袋子口正在缓缓收紧，供养他呼吸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得稀薄起来
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对这里大部分上流人士来说，这件事责任在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不知名宾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样大的丑，对他们来说这是个笑话。
宁燃感到窒息，他眨了眨眼，无助的目光游走在人群中。
下一秒，那道修长如竹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越过层层人群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