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右志此话一出,跪着的林姝儿猛地抬头,“你胡说!你明明就没醉!”
黎右志不看她,只对着堂上的大人拱手,“大人,我口中所言句句属实。我熟读圣贤,绝不会与人苟合。且家中有贤妻,就算为了子嗣纳妾承继香火,也会禀明母亲,又与妻子商议之后,才会上门提亲。如今阴差阳错与阮姑娘……回去之后,我会尽快找人上门提亲,纳阮姑娘进门。”
他一脸正直,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林姝儿呆住了,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沈秋全,“我……”
沈秋全闭了闭眼,“表妹,你荒唐啊!”他一脸惋惜,拱手道,“求大人依律法查办。黎兄成亲四年还没有子嗣,表妹性子单纯,兴许是看在朋友的份上自觉好心帮忙……刚才他们带表妹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可以私底下解决此事。”
真要是想要让大人依律法办,就没必要说后面那些话了。说到底,他还是想私底下解决!
换句话说,沈秋全还是想要保下林姝儿。
上首的大人一脸正气,“林氏胆大包天,对举人动手,好在没有伤着。按律打四十大板,徒二年。”
林姝儿吓得眼泪都忘了掉,说话也利索起来,忙求饶,“大人明鉴。我没有下毒,我只是把阮小莲带到了桌上,他们自己看对眼的,夜里还出去过夜,隔日就租了院子让她住下,分明就是想要养外室……堂堂举人污蔑我一个女子,求大人明察,我近半年都没有去过医馆买过药,哪里来的那些东西……”
眼见上手的大人面色狐疑,黎右志看向一旁的沈秋全,“大人容禀,沈三兄也可以作证,我那晚确实喝醉了。”
沈秋全与他对视,垂眸道,“是,那晚上黎兄是喝醉了的。是我表妹做错,大人依律查办就是。”
黎右志方才的话就是提醒他,若他没喝醉,那就是沈秋全和外室帮忙牵线,到那时……黎右志无媒苟合固然让人唾弃,但帮忙牵线搭桥的沈秋全名声也差不多了。黎右志若是被证实故意蓄养外室。到时候,兴许会拖他下水。
林姝儿没想到沈秋全都不肯帮她,满脸惊惶,“你……”
“表妹!”沈秋全打断她,“你只是一时做错。我答应过姨母会好好照顾你。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接你。”
林姝儿眼睛一亮,她认识的所有人中,也只有沈秋全身份最高。若说有人能救她出去的话,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当下就住了口。
上首的大人不知道两人不是表兄妹,听着这话没觉得不对,“那药哪儿来的?”
林姝儿立即道,“我悄悄买的。”
自己找死!
楚云梨垂眸,心下盘算。
黎右志和沈秋全两人养外室的事情,对于两人的妻子来说难以接受。朝廷并不会因此而取消两人的功名,主要的问题还是方才黎右志那种办法,只说是意外,会把女子纳进门,只是还没来得及。
现在门口围观的人肯定都在暗赞黎右志有情有义。
再有,此事牵连两个举人,堂上的知州大人并不会过于计较内情。毕竟此事说到底只是男人风流,与他们的学识无关。若是能高中,那就是知州的政绩。
林姝儿最后因为主动认罪,从轻处罚,被判徒二年。
至于楚云梨这边,念在她是担忧夫君着急之下才冲动翻墙并动手,但也情有可原,毕竟若是林姝儿开了门,她也不至于翻墙,只是动手确实不对,判了她两板子。
楚云梨干脆认罚,磕头道,“为了夫君,别说两板子,就是被打死都成!小妇人认罚。
她都这么说了,黎右志若是不出来说几句话,就显得他机灵,凡是推妻子出来顶着一般,他上前,“夫人,为夫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情意。”
记得有个屁用!
楚云梨语气温柔,“夫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与你分担。”
那样温柔的语气里,黎右志下意识就道,“我也一样。”
话说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黎右志面色微变。
楚云梨大声道,“不,你是读书人,怎么能挨板子?虽然我是为你讨回公道才领的板子,但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打我一个人就好了,千万别打我夫君。”
黎右志:“……”我并没有想挨打。
听着周围众人赞扬,他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上前对着大人拱手,“大人,我们夫妻一体,她错就是我错。我愿意与妻子分担!”
楚云梨一脸感动,“夫君,你真好!知道我有身孕,愿意帮我分担。”
黎右志惊讶,“身孕?”
楚云梨抚着肚子,一脸慈爱,“是啊,成亲四年,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惜若是挨了板子,怕是……”
此时行刑的衙差已经搬了凳子来,请楚云梨趴上去。
两人成亲四年都没有孩子,其实不能怪梅双兰自己,最开始成亲的时候,黎母并不愿意让两人经常同房,怕黎右志伤了身子。
因为读书,黎右志大半的时候都睡在书房,偶尔夫妻睡在一起,黎母还会在外面催促两人赶紧睡,这样的情形下,生得出孩子才怪。
所以,哪怕没有孩子,黎母也并没有在这上面挑梅双兰的错处。
两人正经睡在一起,是黎右志考上举人之后,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
若说黎家母子对孩子不期待那是假话,因为没孩子,围绕黎家可传出来好些闲言碎语。此时听到孩子,黎右志下意识就趴到了凳子上。
行刑的衙差偷瞄上首大人的神情,见他并未出声,于是抬手开打!
一板子落下,黎右志强忍着没叫出声,不过只看他苍白的面色和额头上的汗珠就知道不好受,楚云梨一脸心疼,抚着肚子道,“你爹真好,你不能生下来,是我们母子情分浅……”
黎右志听完,立即道,“我愿代妻受过!”
其实此事并不符合律法,只是上首的大人对于举人优待,不予计较罢了。
衙差见黎右志不肯起身,侧首去看上首大人的神情,见他微微摇头,下手轻了许多。
哪怕如此,挨了两板子的黎右志根本也起不来身,站在门口围观的黎母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几步过来,合着楚云梨一起扶着他出门。
黎母一脸心疼,“这板子怎么就打你身上了?早知道可以替,打我也成啊!”
黎右志满脑子都是疼痛,简直立即想晕过去。
阮小莲站在人群最外面,见状忙上前来扶,黎母见状,道,“双兰,你有身孕,让小莲扶着吧。”
楚云梨并没有坚持,顺势就退开了。
还跑去租了马车,拉了一家人回家。
刚到家不久,黎右志身上的药还没上。梅母就到了,拉了楚云梨到一旁,低声问,“早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邻居都说右志外头有女人?”
楚云梨嗯了一声,“他两晚上没回来,昨天回来身上还有香粉味,我闹了一场。”她伸手一指厨房中烧水的阮小莲,“就是那个姑娘。”
梅母愕然,没想到还真有女人。下意识就问,“你怎么还让她进门了?”
楚云梨失笑,“不让她进门,两人就在外郎情妾意。让她进门了,她就得家里家外的忙活,我看他们还怎么谈情。”
梅母从方才开始就觉得别扭,此时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女儿一脸的不以为然,没看出来伤心失落难受之类的情绪。好奇问,“你不伤心?”
“伤心没用。”楚云梨压低声音,“刚才我去把那个给她们俩牵线搭桥的女人打了一顿,给送进大狱了。那女人有错,但我打了人,大人要打我板子,他帮我顶了。”
一番话透露的信息太多,黎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一个举人,又已经准备启程,怎么会帮你顶板子的?”
楚云梨把黎母拉进来书房,“他言之凿凿要帮我分担,后来我说有孕,大人就没拦着。”
大人那边确实放了水,给黎右志面子,看他说的真情实感,不好意思拦。后来是楚云梨说有孕,他那边已经定了案,不好更改,但把孩子打掉也不是大人本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所以,就成了如今这样。
听到孩子,黎母别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心下一喜,“孩子几个月了?”
楚云梨看她一眼,“没有!我诳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