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期间,内门里大部分弟子都回家了,岱山上空连寻常飞来飞去的仙鹤,都看不见影,十分冷清。
流风崖上,勾星刀贴地悬着,褚珀站在刀上,将另一个人拉到身后,玄色云纹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毛绒绒的兜帽下,只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宴月亭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小师姐。”
褚珀把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按,“你别给我装,抓稳了,你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如果在御空时掉下去,只会摔得稀巴烂。”
她话音刚落,被按在腰侧的手得寸进尺地环抱住了她。
耳后传来他无辜的声音,“小师姐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抓着小师姐。”
多么听话,多么乖巧。
褚珀:“……”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好像又有点问题,她好像被人套路了。
“小师姐,不走吗?”宴月亭疑惑道。
褚珀单手抓在他环在腰际的手腕上,催动脚下勾星刀,随着她心念意动,勾星刀缓缓腾空,朝着浮风城的方向飞去。
宴月亭被塬清刀气粗暴地截断周身灵脉,如今刑惩过后,但经脉里的刀气却不能一下子全部抽出,否则容易造成经脉寸断,只能每日抽一缕刀气,让他的经脉慢慢复苏。
他这样弱的身子,本来就该规规矩矩窝在流风崖躺着,当个病美人。
但是,当他用那张脆弱的西施脸,寂寥地说起浮风城的灯会时,褚珀一时热血上头,当场将他裹好,答应带他去看灯会。
宴月亭如今修出道心,师父的禁令自然也就解了,出小悬山是没问题的。
浮风城本来是巽风派外门所在,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不断有寻求仙门庇护或心怀修仙问道之人移居此地,浮风城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俨然已经发展成为一座大型城邦。
外门成了城里最高的管事机构。
城中普通百姓多,年节气氛也浓厚,红灯笼沿着长街纵横铺开,满城都是喜气洋洋的橘红暖光。
浮风城的花灯节一连七日,每夜都有花车游街,围观群众可以花钱买“鉴灯令”,给自己喜欢的花灯投票,投一票还能得一个同样式的小花灯,每夜选出得票最多的三盏,第七日再行展示,七日结束后,选出最终的灯魁首。
打投真是无处无在。
褚珀听完介绍,买了一堆鉴灯令塞给宴月亭,宴月亭眨了眨眼睛,“小师姐,你这是准备全投吗?”
“有何不可?”褚珀兴致勃勃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修仙世界的花灯自然也是不同凡响的,许多花灯上铭刻着符文,配合着光影构成美轮美奂的场景。
他们所在的这一处阁楼,临街视角最好,能够一览长街。
花灯的主题也各不相同,褚珀趴在雕栏上,看到一条神兽青龙的花灯腾空游来,脚踩祥云,口含大珠,每一片鳞片都栩栩如生。
生在华夏,褚珀对于龙这种生物,还是很向往的,她兴奋地站起来,从桌面上抓起一把鉴灯令,兴奋地半个身子都探出雕栏外,扬手精准地将小木牌丢进花灯前的木箱里。
守在投票箱前的人对她拱手行礼,取下一只小青龙花灯交给酒楼门口守着的小二。
不消片刻,小二捧着小花灯给她送上来。
这小花灯做得很是精巧,只不过没有法阵,便不如大青龙那般灵动如生。
宴月亭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问道:“小师姐,你喜欢龙?”
“是啊。”
宴月亭沉默了下,“只是像那样的青龙吗?”
“啊?还有其他品种的龙?”褚珀疑惑道。
她忽然想起宴月亭身上的鳞片,她只在幻境里摸过他身上的幼鳞,寻常时候,除了眉心的魔纹,他身上并不显其他特征,但在受伤之后,他的脸上会浮出一些金色的鳞状的线条。
看他的样子,难不成,宴月亭真身真的是龙?
“天地之间诞生的第一条龙是应龙,被称为龙祖,应龙之后有青龙,蟠龙,云龙,行龙之类,龙性……多情,常与其他生物相交。”宴月亭抿了下唇,“世间龙种不知凡几,形态各异,很多并不似这般龙型。”
褚珀点点头,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有些小兴奋,“那宴师弟是……”
宴月亭忽然移开视线,“温师兄?”
“啊?”褚珀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座人形花灯越来越近,细致一看,这不就是温竹影吗!
游街的花灯里的确有一些人物花灯,其中大部分都是玄音谷的漂亮同门,就跟追星差不多。温师兄一个穿风谷的医修,在一堆吹拉弹唱的音修舞修中间,默默坐着捣药,实在是一枝独秀,好不显眼。
但他外表出尘绝艳,在一群大明星中间,也毫不逊色,观灯前木箱,投票的人竟然还挺多。
怎么回事,温师兄什么时候背着他们出道了?
褚珀飞快地抱起桌上剩余的鉴灯令,投掷了一大捧,她抛完抬起头,视线和对面临窗而立的人,撞了个正着。
街道上一个花灯温师兄,对面楼上一个真温师兄,这么一对比,花灯还是要稍逊几分。
既然都撞上了,大家自然便坐到了一处,褚珀捏着小二给她送来的温竹影花灯小像,和宴月亭一起去了对面阁楼。
温竹影颇有些赧然道:“师尊闭关期间,我不方便外出游历行医,有些时候会来浮风城里的医馆坐诊,跟弟子一起在城里行医,治一些普通百姓的病症。”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夜里有我的花灯游街,所以便来看看。”
褚珀兴奋道:“我这就再去买鉴灯令,送温师兄登顶!”
“褚师妹,等等……”温竹影话没说完,褚珀已经旋风似的卷下了楼,“我很快回来!等我。”
宴月亭和温竹影默默收回手,互相对视一眼,微妙地沉默过后,宴月亭端起面前茶盏,“上回有劳温师兄为我疗伤,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师兄,实在惭愧,我以茶代酒敬师兄一杯。”
温竹影执杯与他轻轻相碰,“是我分内之事,只是我每次见宴师弟,宴师弟都浑身带伤,你要好生保重啊。”
“谢温师兄,我以后会注意的。”
三两句后,又沉默了,过了片刻,两人一同开口。
“褚师妹……”“小师姐……”
宴月亭抢先一步道:“温师兄请讲。”
温竹影顿了下,“褚师妹一直很关心你。”
“小师姐也时常提起温师兄。”
温竹影笑了下:“褚师妹还是与你更亲近些,待宴师弟就像待亲弟弟一般。”
宴月亭谦逊道:“是小师姐心善罢了,温师兄对小师姐来说,才是真的亲如兄长。”
两个人说完,对视片刻,默默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一口,不约而同地心想,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另一边,褚珀霸气地买了一大堆鉴灯令兜在怀里,被老板喜笑颜开地亲自送出门。
褚珀兴高采烈地回到阁楼,刚踩上楼梯,听到上方传来的对话。
温竹影漫不经心道:“我似乎经常看见,宴师弟这样跟在褚师妹身边?”
宴月亭沉默了下,“小师姐一直都是独自去明医堂的。”
褚珀:“……”这是什么熟悉的味道!她认真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幻境里没出来。
阁楼里忽然安静下来,里面的人想来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褚珀收回踩在楼梯上的脚,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回到街上,她穿行在长街上,追着花灯寻去,决定还是先去给花灯打投吧。
她穿过几条街,追上了缓缓前行的花灯,在花灯长队里往前跑,这时一只纸鹤撞在她额头上。
褚珀挥手一点灵印,纸鹤里传出罗不息的声音,口气很凝重地说道:“褚师姐,出事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褚珀脚步一顿,转进一处僻静的街角,给罗不息去了一个定位。
大约一盏茶后,罗不息的剑光刺破灯笼光晕,落到她面前。
没等她开口问,罗不息便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收到楚风的纸鹤,霜师妹一家遭到魔修袭击,霜师妹被魔修掳走,生死不知。”
褚珀怀里的小木牌哗啦啦落了一地,“什么时候?”
“前日。”罗不息飞快道,“楚风来信的时候正在秦家,秦家受魔修袭击,死伤惨重,她哥哥秦倦也受了伤,霜师妹的母亲受惊过度,恐怕不太行了,楚风现在应该还在秦家。”
褚珀抬了下眸,罗不息便意会道:“原著里这一阶段没有魔修牵扯进来,剧情现在都乱了套,实在不好判断,不过……”
罗不息苦笑着摸摸脖子,“怎么有种‘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感觉。”
秦如霜和宴月亭现在没有感情线了,但并不代表她的命运线就会因此改变,之前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褚珀只思考了片刻,就做下决定,“一个时辰后,在浮风城城楼上见,我跟你一同去。”
罗不息拉住她,“男主呢?”
“他肯定会去,不过他现在经脉还有三处被封着。”褚珀抿抿唇,“我得带他先回小悬山找师尊。”
褚珀踩着灯笼,飞上屋檐,纵身穿过几条街,从窗户钻进了阁楼。
阁楼里的两个人还在抓空心思地尬聊,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站起身,隐隐松了口气。
褚珀抓住宴月亭的手腕,“抱歉,温师兄,我们有事要回屹峰,不能陪你一起赏灯了。”
温竹影目光从他们手上移开,点了下头,“夜间御空,注意安全。”
“谢谢温师兄。”褚珀唤出勾星刀,将宴月亭的双手往自己腰上一环,从窗口呼啸离去。
直到勾星刀平稳后,宴月亭才出声问道:“小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霜师妹被魔修掳走了。”
宴月亭手指一紧,什么别的话都没问,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不容拒绝道:“我也要去。”听他的口气,要是褚珀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当场闹给她看。
就知道他肯定会这样说,褚珀拍拍他的手,“你捏痛我了。”
腰上的力道顿时松了稍许。
“所以我现在带你回小悬山找师尊,看能不能抽走剩下的刀气。”
“能,三处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宴月亭甚至能自行逼出刀气,虽然经脉会受一点点损伤。
作者有话要说:珀珀:一日之间,哥哥弟弟都有了,谢谢你们。
宴宴:我不是标准体型的龙(拼命暗示)
罗不息:要见男主了,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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