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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在旋涡的中心(1 / 1)

京师。

皇城的外廷,位于太子授课处文华殿南边的文渊阁,正是内阁辅臣们的办公之地。

次辅焦阳走出自己的廨舍,只身来到旁边东阁的典籍房,过了不久,阁臣王千禾也迈入房中,随手关上门。

“有什么事不能在堂上说,这般避人耳目。”王千禾道。

焦阳将手中的奏本递过去:“从南京礼部来的奏本,你自己看。”

王千禾一目十行看完,惊出一身冷汗:“当真?这可是天大的事,得立刻禀报圣上!”

焦阳从他手上拿回了奏本,反问:“王阁老真这么想?”

王千禾微怔:“焦阁老这是何意……”

焦阳睨之而笑:“听闻太后今日正在白衣庵礼佛,王阁老可要随我去谒见?”

王千禾犹豫了一下。

皇家寺庙的庵堂中,太后坐在罗汉榻上,翻开了焦阳呈上来的奏本,扫了几眼,捻着佛珠的手指猝然停住。

“这上面所言……都是真的?”太后死死捏着玛瑙佛珠,手背上青筋毕露,从目中放出惊怒的光,“太子竟有这么大的胆儿,连太祖皇陵都敢亵渎?!”

焦阳躬身道:“这是南京礼部鲁尚书上呈的奏本。臣也觉兹事体大,恳请再派人前往南京,详细核查。”

太后深吸口气,盛怒中渐渐恢复理智,将奏本往桌面一搁,冷笑:“既然兹事体大,焦大人为何不直接上奏御前,反而来找我这个久居深宫的妇人?你这是想坐实后宫干政的骂名?”

焦阳手心里捏了把汗,恭敬地回答:“皇上素来宠溺太子,以至于太子学业潦草、顽劣不堪,朝野内外无人不知。臣是担心若先报御前,皇上说不定又要想方设法替太子遮掩劣迹。如此一来,有损皇上圣明、朝廷法度,也纵容了太子的恶行。臣思来想去,这件事还只能来找太后主持公道,方能厘清是非黑白。”

太后听了,并未立刻搭理,眉眼间的厉色却缓和了不少。

焦阳偷眼看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太后对太子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再容忍他位主东宫的程度,只欠一个合适又足够重大的由头发作。

这回的钟山白鹿案,仿佛瞌睡送枕,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若能如愿,这些亲手送枕头的人,自然会得到她的信任与倚重。

更重要的是,就在前几日,首辅李乘风病体难支,终于递交了辞呈。当然这封辞呈毫不意外地被驳了回去。景隆帝亲手在李乘风的辞呈上写了一行字:“朝廷不能没有李首辅,朕也不能没有卿。”

位高权重的朝臣辞官,辞几次、驳几次,本就是例行公事,这是给老臣做足面子,也是体现皇帝的宽仁厚恩。焦阳对此并不感到烦忧,毕竟李乘风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搞不好连这条君臣情深的套路都没走完,就死在任上也说不定。

腾出来的首辅之位,他焦阳势在必得。

可圣心难测,皇上又是内敛的性子,对其余四个阁臣的态度都差不离,说不上格外看重谁。焦阳自觉并不得皇帝青睐,怀疑另一名次辅杨亭更得宠些。

再一想,内阁中李、杨二人从来抱团,这李乘风离任前,难道不会对皇上大力举荐杨亭?皇上虽自有圣裁,前任首辅的举荐难道就一点影响也无?

如果比他还年轻的杨亭升任首辅,他不仅颜面扫地,恐怕终身无望相位了。

焦阳越想越觉得时不我待,得赶紧行动起来,给自己也找个得力的同盟,或是靠山。

此时,白鹿案从天而降,他决心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太后嗤了声:“何须我‘主持公道’。擅自猎杀陵园瑞兽,引发天灾,险些水淹皇陵。就算没淹到陵园外墙,也损伤了龙脉风水。如此大罪,拿去朝堂上一摊开,皇帝还会公然袒护太子不成?”

焦阳性子急,却是个机灵人,不机灵也入不了内阁,闻言顿知太后的意思,当即拱手道:“匡正纲纪,拨乱反正,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上疏谏诤之事,微臣与一干直臣当仁不让。”

这是要自荐当她的朝堂喉舌,率众弹劾太子了。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他:“焦大人不怕皇帝暗中记恨你?”

焦阳凛然道:“理法之所在,臣义无反顾。”

太后微微颔首,端起茶杯:“那么焦阁老又想求些什么呢?”

焦阳道:“臣凭心办事,无有所求。”

太后哂笑:“无有所求的那是菩萨。你是菩萨么?不是,那就说罢。”

焦阳正欲开口,二皇子昭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口中唤道:“阿婆,阿婆在哪里?”

太后当即把茶杯一搁,起身得急了,茶水洒了几滴出来。她上前搂住朱贺昭,皱眉喝道:“哪个看的昭儿?放由他自个儿乱跑,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追进来的几名嬷嬷,跪地连连叩头请罪。

太后挥挥手,让她们把二皇子抱走。二皇子不肯走,揽着太后的脖子说:“不要嬷嬷,要阿婆。想阿婆。”太后转怒为喜,哄道:“好好,阿婆同这人再说两句话,就来陪昭儿。”

“这人谁?”朱贺昭歪着脑袋看焦阳。

焦阳陡然灵台一亮,朝太后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微臣斗胆,恳请担任二皇子的老师!”

“……哦?”太后抱着二皇子,垂目审视焦阳,“你可知他生母卫氏犯了宫规,至今仍关在永宁冷宫里。他自身不过是两岁稚子,如何当得起一位饱学大儒做老师?”

焦阳决然道:“二皇子天资聪颖,前途不可限量,臣一见心折,想必冥冥中有师徒之缘,望太后成全。”

太后转头看向朱贺昭,逗弄他:“昭儿喜欢他做你的老师么?啊?喜不喜欢?”

幼儿大抵爱重复大人说的最后一个词,朱贺昭奶声奶气道:“喜欢。”

“既然昭儿喜欢,那么焦阁老就会是皇子师。”太后意有所指,“太子有三师,二皇子只得一师,似乎少了点。”

焦阳道:“太后看王千禾如何?”

“王大人的人品和学问我信得过,就是胆子小了些。”

焦阳笑了笑:“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

太后把朱贺昭递给嬷嬷抱着,亲手扶起焦阳:“那就有赖二位阁老了。”

焦阳出了白衣庵,上了自家马车,见王千禾不知从哪冒出来,坐在车厢里。焦阳奚落他:“上阵都不敢,倒想吃现成。”

王千禾脸色惭愧:“不擅口舌,恐误阁老事。况且,只焦阁老一人献策,太后不是对你感念更深?”

焦阳讥笑:“得了罢,你这是表面恂恂,心里门儿清,知道我不会撇掉你独挑大梁。”

王千禾当即握住他的手肘,作势下跪:“公恩重我,我必不负公。”

“啊呀,同是阁臣,又是老友,何必行此大礼!”焦阳连忙扶起他,“此后风雨当头,我二人更应携手同心,万不可有贰意。”

王千禾举手发誓:“天地鬼神祖宗先帝之灵在上,今后此头寄上公也!”

翌日的朝会上,被后人称为景隆三大案之一的“钟山白鹿案”,经由京城礼部一名文官的口,拉开了斗争的序幕。

连同从南京礼部来的奏本也被当众呈给了景隆帝,朝堂上舆论哗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文官纷纷指责远在南京的太子,说他代天子主祀却贪杀瑞兽、亵渎皇陵,以至于引发天灾,险损龙脉,如此猖狂失德之举,实令人震惊侧目,恳求皇帝按律责罚。

而太子太傅杨亭一派的文官则出来反驳,说事实未清,单凭南京吏部尚书一人的奏章,不足以证明此事真伪,亦不足以定太子之罪。

接着两三日,又有消息陆陆续续从南京传来:

南京工部说,钟山北峰土石崩塌、溪瀑倾泻毁了不少陵木,需要人手清理,补种陵木。因民役不足,请调拨卫所军士协助。

南京兵部说,泥石流后恐山体不稳,工部请求调拨军队去修整,太子拍板同意,他们只好先斩后奏。但他们没钱,请求户部拨银。

南京户部说,钱我也没有,夏税已上交国库,秋税还没收上来,要不京城户部先拨一笔银子应急?

最奇妙的是南京守备太监严衣衣。说祭陵大典那天,他辖下的孝陵神宫监失踪了六个人,疑似被太子发现的那头瑞兽白鹿叼上天去了。

——神他妈叼上天!

这个奏本就像在群情汹涌的朝臣们头上泼了一大盆狗血,所有人都面露错愕,心头冒出一句共同的疑惑:太子究竟在南京搞了些什么?

“此事涉及皇陵龙脉,必须一查到底。”御座上的景隆帝沉声道,“朕会派都察院御史、锦衣卫与内官赶赴南京,彻查此事。”

“彻查什么?”白衣庵中,太后拍案道,“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太子的确去钟山狩鹿,北峰的确被泥石流冲了个乱七八糟,皇陵也的确险些被殃及,事实如此清楚明白,还有什么好查!”

焦阳道:“就怕这一来一回,加上中间的调查,一年半载就过去了。再大的事也会随时间尘埃落定,到那时再发力,可就后继无力了。”

太后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必须趁热打铁。”

焦阳想了想,说:“朝堂之上的谏诤不能停!皇上虽有意袒护太子,但只要臣子们日复一日地上疏弹劾、恳求治罪,向皇上直谏、极谏乃至死谏,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不罔顾道义臣心!”

“死谏?会不会太过了。”太后皱眉,“经历过先帝抬庙号一事,皇帝十分厌恶朝臣以死相逼,会不会适得其反?”

焦阳道:“当然不是眼下。事态总要步步升级,先上疏弹劾太子,恳求皇上治罪。闹上两三个月,皇上不堪其扰,总该有所表态。”

王千禾适时补充了一句:“当年要给先帝抬庙号,最后遂了皇上心意,是因有太后在背后鼎力相助;如今皇上若独力对抗群臣,还能如当年那般取胜么?”

太后神情一震,慢慢笑道:“你说得对。我要让皇帝看看,当年若是没有我,会是个怎样的局面。”

“太子不法祖德,不遵圣训。陛下包容十五年,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乃不知悔改,其恶愈张……”

“坤宁失火,迁怒宫人,既怀残忍,遂行杀害。如今又伤败于典礼,亵渎于皇陵。肆恶暴戾,难出诸口……”

“这个……这个骂得太难听,奴婢还是不念了罢?”

蓝喜手捧奏疏,心疼又为难地望向景隆帝。

“继续念。”景隆帝面不改色地说。

“是……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不行,奴婢还是得说一句,这太过了!分明是故意发惊骇之言,夸大其词、卖弄正直给自己刷谏臣名望,皇爷不必对这等狂言入耳上心……”

御案上的弹劾奏疏垒起来足足两尺高,厚厚的十几本,有言官的,有六部文官的,还有个别来自南京的。

蓝喜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念完,口干舌燥。

皇帝赐给他一壶茶,问:“还有么?”

蓝喜谢恩喝茶,苦笑:“没了。再念奴婢喉咙也要冒烟了,恳求皇爷开恩,换个嗓子好的。”

皇帝说:“今日的没了,明日的还有。”

蓝喜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臣意汹汹,有逼迫之态、不敬之嫌。”

景隆帝向后靠在椅背,揉了揉太阳穴。蓝喜见状,忙放下茶杯,走过去给他按摩头部穴位。

“你别看臣意汹汹,但点来点去,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让他们闹罢,奏疏全部留中不发。”

“这些臣子毫无恭顺之心,皇爷可要施以惩戒?”

皇帝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司礼监的大太监:“一个皇帝,倘若连谏臣都容不下,那就离昏君不远了!”

蓝喜心下一惊,连忙告罪:“奴婢并无挑拨之意——”

“朕知道。继续按。”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重又闭上眼睛,“他们说他们的,朕做朕的。不惩罚、不褒奖、不表态,任凭他们如何解读。”

“可是……南京那边,祭陵大典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眼见年底将至,皇爷是否召太子回京过年?”蓝喜问。

皇帝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召。让他继续待着罢。”

不召太子回京,也不责罚弹劾的朝臣,皇爷这是何意……蓝喜越琢磨,越觉得如坠云雾,曾经他以善于揣摩圣意自傲,眼下心中竟一片茫然。

皇帝冷不丁问:“沈柒呢?”

蓝喜一怔,回答:“还在河南暗查,前几日传了密信回来,说廖疯子的贼军中有个叫石燧的秀才,装神弄鬼,妖言惑众,如今很得廖疯子的倚重,把他当做军师。‘替天行道、重开混沌’的旗号,也是在他的怂恿下打出来的。沈同知怀疑他是真空教派来的人。”

皇帝吩咐:“让他继续查,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抓到真空教主鹤先生。”

蓝喜应了声,手上力道稍微加重。

皇帝眉间皱起的肌肉松弛了些,闭目养神,假寐间忽然又问了句:“袁斌呢?”

蓝喜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答:“皇爷忘啦,袁都督年过古稀,早已卸任实职,在南京养老。”

皇帝沉吟道:“给他密送一份朕的手书。”

河南,开封府,郾城。

一户民宅内,便衣打扮的沈柒正在油灯的焰火下,将看完的密报逐条扔进炭盆中烧毁。

高朔见他眉目冷峻,眼神似有杀机寒意一闪而过,不禁问:“京城出事了?”

沈柒道:“是南京。太子出事了。”

高朔没来由地松口气:“太子啊……那还好,反正他从小没少惹事,而且皇爷一直都护着他。”

“今时不同往日。”沈柒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目光掠过严霜覆盖的墙顶,向东面的夜空望去,“清河也在南京。东宫之位从来都是权力旋涡的中心,如今这旋涡开始飙回狂卷,我怕他身不由己被裹挟进去。”

被他这么一说,高朔也开始担心起苏晏。“那该怎么办,是否需要卑职派人去一趟南京向苏大人示警,或是派人保护他?”

沈柒不甘地咬了咬牙:“我更怕他是当仁不让,自己跳进去的。”

高朔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我就不那么担心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苏大人会筹谋好一切,最后栽坑里去的都是他的对手。在陕西如此,在京城如此,在南京……想必也是如此。”

沈柒道:“我如何不信他!只是——”

“关心则乱。”高朔接口,朝上官挤眉弄眼,“大人既然这般放不下,不如早些完成此间任务,回京复命?”

沈柒斜乜他:“你是想京城里养的那个外宅了罢?”

“什么外宅,别坏人家的名声,那是房客,房客。”高朔重点强调了最后一个词,忍不住笑了,“我想吃她烧的鱼,就现在,抓心挠肺地想。”

沈柒也想他的娘子,剖心坼肝地想。

但刚刚收到的密令里,白纸黑字历历在目,命他继续调查真空教安插在廖疯子贼军中的那个军师石燧,顺藤摸瓜,抓住教主鹤先生。

在这瞬间,沈柒心中涌起恶念与业火,想将阻碍他与苏晏厮守的一切人事物——

贼军也好,邪教也好,皇权也好。

职责也好,道义也好,这满是无谓的生民的天下也好。

——统统撕成粉碎,烧成灰烬。

他盯着东面黑沉沉的天空看,拂晓的启明星杳然无期,似乎根本不会升起。

静立良久之后,他吐出一口长气,对高朔说:“我要离开一趟。你帮我保密,别被任何人知道。”

“一趟是多久?”高朔问。

“一夜,或是两三日,不好说。”

“任何人也包括自己人?”

“包括。”

高朔点头:“好,你去罢。”

“你不问别的?”

“不问。”

沈柒转头看高朔,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伸手拍了拍高朔的肩膀,走回屋子。

从床板下的暗格中取出半截机关套筒,沈柒将它藏在怀中,施展轻功从窗户离开。

郾城的市集上,也有一个鲜少有客问津的馄饨摊子。沈柒来时,年轻的老板正趴在桌面呼呼大睡。

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来一碗没有馅儿的猪肉馄饨,再加一勺葱花、三滴醋。”

老板醒了,揉揉眼睛,冲他傻笑:“客官,后面雅座请。”

后面没有雅座,只有一个破败的窝棚。

沈柒随他进了窝棚,老板从柴堆底下挖出半截金属套筒。沈柒掏出另外半截,两端相嵌,纹路严丝合缝。

套筒内部机关响起了咔咔嗒嗒的轻微声响,片刻后,仿佛有个圆珠子滚动着,从沈柒手持的这半截,滚入了老板手持的那半截。

老板满意地将套筒与新得到的情报收入怀中,头一低,发现脖颈上抵着锋利的刀刃,刃上寒意刺得他皮肤刺痛、手脚冰凉。

沈柒道:“我已不耐烦再与你们这些喽啰打交道。”

老板勉强笑道:“在下不是喽啰,是守门人。”

“那就请门后的人出来。冯去恶当年是信王的心腹,鹤先生是真空教教主,我不相信他们两个接触到的,也是你这个层面的喽啰。我想问问门后的那个人,是不是瞧不起我?倘若瞧不起,那就一拍两散。”

老板再次纠正:“在下不是喽啰,是守门人。”

沈柒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守门人,你是个死人。”

老板悚然急退,但还是迟一步,刀锋从脖颈划过,割断喉管,鲜血喷溅。

沈柒在他的外衣上擦干净刀刃,送回鞘,将两个半截套筒都收入怀中,出了窝棚,在黑暗的街道上走。

月光将他的孤影拉得很长。

冬夜寒风卷过光秃秃的枝丫,如泣如诉。风中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叹道:“沈大人,好大的杀性啊。”

沈柒没有回头,把手指按在刀柄上:“阁下也想和我玩这个‘你在暗我在明’的游戏?”

那人极短地停顿了一下,道:“门后的人要见你,但你得带着上门礼来。”

“上门礼是什么?”

“……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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