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易的记忆之谜,难搞就难搞在:若他曾经真的居住在六哭岭,理论上应该会有很多魔物记得他,然而事实证明这些魔物的脑容量不允许它们记住自己主人之外的东西。
“我问过了。”吕易有些无奈:“没人记得我。”
吕易说:“我查了一下,吕枞只有三个儿子,还是一胞同生,当初六哭岭戒严很厉害,我要不是吕家的孩子,只可能是魔物。”
“这里所有的魔物都姓吕。”薛怀朔说:“从经脉和身体构造可以辨别种族,我建议你去找找大夫。”
吕易并未采纳他的建议,而是自信地说:“我已经仔细查过,我确是人族无异。”
薛怀朔不禁想起当初把妹妹抱在怀里,信誓旦旦说哥哥给你看过你绝对是人族的自己。
薛怀朔:“……”
薛怀朔:“你最好不要这么自信,你也有可能是造出来和小孩子一起玩的傀儡啊。”
吕易迟疑了。
薛怀朔见事情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对于失忆症状的一些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正要说一声就走,忽然听见有个低低的男声叫到:“薛怀朔?”
他刚才一路跟着吕易来到了六哭岭的阴坡,六哭岭本来就人迹罕至,阴坡更是草木凋零,生气尽矣,凉意直渗到骨子里去。
薛怀朔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个黑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了双眼睛,见薛怀朔看过来,把黑色兜帽拉了下来,露出一张帅气的脸。
薛怀朔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他,倒是很久之前他在罗刹山遇见过一个同样穿着,和他抢妹妹抢爹自以为是的傻逼,最后还发现这人的爹和他自己的父亲同名,是好朋友。
黑衣男子见他皱眉,知道他没认出自己来,便主动报上了名字:“在下高长生。”
他和薛怀朔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两人的父辈甚至还是好朋友,如今也不愿意和他再起冲突,言行都挺客气的。
薛怀朔还没什么反应,一边的吕易一脸的惊喜:“高老弟,你怎么在这?你这些日子去干嘛了?”
这俩人互相认识啊。
高长生向吕易打了个招呼,笑道:“优哥,又见面了,我还以为我们只有几天的缘分。”
两人寒暄了几句,薛怀朔才知道两人一起乘船去捉过凶兽,相处过几天,互相知道姓名,算是泛泛之交。
薛怀朔听见他自报姓名,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面前的年轻人剑眉星目,眼如寒星,是非常标准的美男子长相。
这些天……他是去整容换脸了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薛怀朔还是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些不良情绪。
“这些天我依旧在找寻我父亲的线索,”高长生看着比上次见面成熟多了,彬彬有礼地朝他们拱了拱手,然后说:“期间有幸遇见机缘,所以洗髓易经才变了样貌。执明道长,许久不见,令妹还好吗?”
薛怀朔看他极度不顺眼,如今他变成了美男子的样貌,自己的皮相却无法见人,又想起以前师妹和他笑着聊天的样子,不禁提高警惕,没说现在遇见的麻烦,只是说:“她挺好的,劳烦挂念。”
“上次一别,许久不见,执明道长最近在忙什么?”高长生变成帅哥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不少,虽然同样是一身黑衣,但他之前看着像拐卖儿童的人口贩子,现在就像飞檐走壁的雅盗。
“……”薛怀朔微微敛眉,一本正经地说:“晚晚一直想要个孩子,在准备。”
死心吧,她要给我生孩子,你们俩没戏了。
他也不算说谎,江晚确实撒娇说过要给哥哥生宝宝,如今她若是恢复了记忆,想必也不会变的。
她……她现在不是傀儡了,是活生生的人了,可以怀宝宝了。
高长生听了,笑道:“六哭岭上的菟丝子和桑寄生都可以补气养血,有安胎的作用,执明道长也是为这个而来?”
薛怀朔以问代答:“你成亲了?妻子怀孕了?”
高长生摇头:“没有,赤练和我还未成婚,我还再寻找我父亲的踪迹,最近发现他曾经因为要找安胎药来过这附近。”
薛怀朔没发现他说的那个未婚妻和自己斗过法,也没继续追问对方的未婚妻。
高长生继续说:“我父母同令尊令堂一样,双方是异族,所以孕期吃了很大苦头,我父亲还来六哭岭找过安胎药草。执明道长若是需要,不防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些草药虽然效果不错,但是生长季节比较短。”
若是江晚在这里,她就会告诉薛怀朔,赶快跟着高长生捡漏啊!他是气运之子啊!一跤摔进悬崖泥潭都洗髓易经变好看了!这里是三清道祖发现先天异宝的六哭岭啊!不要犹豫跟着他!一定有好东西到手的!
她所料也确实不错,高长生在原书中,正是于六哭岭发现了和父亲踪影有关的重要线索,还找到了三清道祖没有完全带走的珍宝。
这就是气运之子位面之子,别人把山都扒得差不多了都找不到,他误打误撞宝物就到手了。
薛怀朔听他如此说,想起未来,担心未来妹妹要是孕期难过了找不到药呢,便点头答应一起去了。
吕易本来就是在这附近试着找回记忆,索性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路上还和高长生讲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高长生一阵唏嘘,说:“三清道祖确实不假辞色、从不偏袒自己人,可是都不护着自己人,修道修得那么厉害有什么用呢?你这事情他肯定不会管的,还不如找别的办法。”
薛怀朔还挺赞同这句话,参悟大道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可爱的妹妹,她就算是做错了也要护着她,不然怎么体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
妹妹这么好看这么乖,是个人都会喜欢她的。
高长生靠一只瓷鸟带路,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翅膀扇动起来很灵活,甚至看不出来是死物。
薛怀朔:“你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吗?”
高长生说:“上次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父亲的线索已经基本断了。”
废话,能不断吗,你之前找的是别人的爹啊。
“我母亲在孕中期是和令慈一起养胎的。”高长沙说:“当时那几枚在废弃山洞发现的城重也证明了这一点,人族女子能居住、龙族又能自由往来的地方不算太多,十几个地方我都一一找过,最后发现他们当初应该是住在西牛贺洲的无稽湖旁边。”
“哦。”薛怀朔不太感兴趣,他对自己父母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父亲就不在她们身边了,”高长生继续说:“当时我母亲需要药草,他就出来寻找药草了。”
“于是来到六哭岭了。”吕易推算里一下具体时间,说:“我应该没见过你父亲,那个时候我已经在现在的师门拜师了。”
“之后我父亲就失去消息了。”高长生说:“我在无稽湖边发现的信息显示,他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一天夜里她们两个怀孕的女子遇见了危险,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之后她们一致认为无稽湖已经不再安全了,这才离开了无稽湖。”高长生说。
薛怀朔还记得这事。
在罗刹山他和江晚遇见了一个出来寻找失踪好朋友(就是高长生的父亲)的西湖鲤鱼精大叔,那个大叔阴差阳错也被拉到城重营造的幻境里去了,他看见的幻境就是高长生所描述的样子(见第65章)。
他们在阴坡跟着瓷鸟走了一段路,顺利来到了一块平平无奇的土坡前面。
“六哭岭没什么险峻地势,养的魔物也都战斗力低下很亲近人。”吕易猜测道:“可能……令尊发现了当初三清道祖都没发现的宝藏,但是宝藏前的机关很厉害。”
这是个传统了。修道者普遍单身,因为要结为夫妻就要面对双修及附带的沦为炉鼎的风险,更何况有极多修道者禅悟大道时就不再沉湎凡尘的**了,认为那只会让人生出心猿破坏道心。
而能够飞升长生不死的总共才几个人,一只手就能数清。许多修道者到死都没有后裔亲族,收集锻造的法宝无人可传,便找个地方藏起来,死了之后谁找到算谁的。
这就叫机缘。
但是也有的修道者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搞来的法宝就这么白白送人不太甘心,就给藏起来的法宝搞了机关,你通过机关我就心甘情愿把法宝送你,这些我费尽心思锻造的东西也不算所托非人。
高长生摸了摸下巴,说:“我不知道,我觉得不太像,我父亲不是一个在妻子急要安胎药的时候,跑去冒风险找法宝的人。”
薛怀朔有点不理解:“你见过你父亲吗?”
高长生:“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已经找了他好多年了,”高长生说:“陆陆续续有了点成果,我觉得……虽然没见过,但是也依稀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了,总感觉他一直在指引我。”
薛怀朔默不作声,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在清晨的浓雾中行走,什么也看不见,更不存在什么一回头就可以望见的家的灯火。
只是中途有个小姑娘从雾中一不小心扎到他怀里,迷迷糊糊就跟着他走了。
“挺好的。”薛怀朔说,他望向前方:“菟丝子和桑寄生就长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