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早操时间,广播里播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整个学校里回荡着广播员铿锵有力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雄壮的进行曲下,陆容和霁温风眼神相接。
霁温风双臂搭在栏杆上,慵懒地冲他发难:“不喜欢我给你做的头发?”
陆容心想:这严格意义上不是霁温风给他做的,相反,他倒为了霁温风头顶那个引以为傲的发型贡献了很多的劳动力呢。
不过陆容没打算操伶牙俐齿的人设,如果既不能忍受大少爷的霸道,又表现得伶牙俐齿尖酸刻薄,那就会变成《流星花园》,所以他只是安静且羞愤地转过了脸,假装不堪受辱。
霁温风看着他这般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心里愉悦,脸上却越发冷若寒霜:“不准不喜欢我给你的东西。”
陆容:“……?”
霁温风走过他身边,警告地拍拍他的肩膀,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戴着帽子,本月租金翻倍。”
陆容缓慢且坚决地摘下了帽子。
霁温风对他的新发型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一触到陆容柔软的细发,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如此温情,岂不是让这个小子看出来自己还挺喜欢他的?不,可不能这样便宜他了。霁温风绷紧了嘴角,在一连串的抚弄后,不轻不重地推搡了一下陆容的脑袋,走过拐角偷偷搓了搓手指——这小子头发的手感,还挺不错的。
目送霁温风离开的陆容垂头看着手里的帽子,陷入了沉思。
霁温风想要让自己露出新发型,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陆容想到两个字:炫耀。
霁温风想炫耀自己对于时尚的品味、进而得到大众的认可。他把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从头开始对他进行了一番新包装,如果大家因此觉得他陆容变帅了,那是他霁温风脸上有光。
可是他真的不想顶着这么一个日韩杀马特发型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顾逸君被他的凄惨身世所感,大发慈悲地让他延期一个礼拜整改,他若不改,势必要闹到诸仁良那里去。陆容想象着他被诸仁良拎着耳朵甩头,霁温风推开门进来:“他是我的人。”那可就全完了。他陆容在城南高中混不下去了。
怎么办呢?
陆容在体转运动完结时有了主意。
他走进了6班的教室,将手中的帽子摆在了颜苟的桌子上,然后走回8班教室外面,映着窗户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他决定暂时按照霁温风吩咐的做。
不就是帅哥吗,他当还不行吗。
陆容走进教室里,石膏腿的郭靖惊呼了一声:“你是谁?!”
方长做完操,跟李南边一道上楼:“郭靖腿打了石膏,行动不方便,你照顾一下他。”
李南边很无语:“为什么是我?!我坐的那么远!”
方长:“你不是关心同学,喜欢助人为乐吗?”
李南边:“……”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优良品质?!
方长奇怪了:“前天陆容肚子痛,你还争着抢着跟我一起去看他。”
面对着方长质疑的眼神,李南边咽下了解释的话。陆老大为了全员恶人组的安全,勒令他们平时不要走得太近,以免大家起疑。特别是陆容和李南边,他们在班级里很少私底下说话,也不结伴去厕所,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才是死党。
方长解释道:“我本来想找陆容的,可是陆容得了脑震荡。”
李南边竖起了耳朵:老大什么时候得了脑震荡?
方长:“……你就平时给郭靖打打饭,帮他交交作业——哦对了,他上厕所得你扶着去。”
李南边:“他可有180斤!”
“这就是友情的分量。”方长严肃地教育他。
李南边莫名其妙多了个活儿,心烦意乱地走进了教室,发现陆容身边人满为患,以为大家又在郭靖的石膏腿上涂鸦。方长带着李南边挤到人群中,要宣布李南边接手郭靖的事。
结果挤到最前面,两人俱是一惊。
李南边:“帅哥你谁?!”
方长:“你根本不是脑震荡!”
女生甲:“陆容居然长得不错,为什么从前都没有意识到?”
前座腐女洋洋得意:“你们还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哪里像她,一入学就发现儿砸是个潜力股。
女生乙:“不,是发型的缘故。说明发型对一个人的样貌风度真的很重要。”
女生丙把玩着自己的发梢:“真的好想烫头发——陆容,你是哪个店做的?”
陆容两眼放空地坐在位置上,痴痴默默地玩自己的铅笔盒,打开,盖上,打开,盖上,神情是那么得恬静淡然,仿佛自己已经不存于这个世界上。
众女生:“……”
女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来同一个意思:长得很帅,但果真还是智力有问题。
方长难以置信地看了陆容良久:“你居然骗我。”他转身就走,“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跟班主任、跟教导主任解释吧。”
陆容利用了自己的善良,他还帮他和其他任课老师打招呼,陆容却根本没有跟自己分享那家烫头那么自然的理发店,方长受了伤。
李南边等他走后,看看陆容:“你没事吧?”
陆容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李南边看了一眼他身旁那只名叫郭靖的庞然大物:“我有事。”
陆容把纸笔推到他面前,李南边焦躁地写下了方长的嘱托,陆容花了点时间才从狂草中辨认出整件事的始末,可见照顾郭靖这个任务让能干的李南边多么棘手。他怎么说也是全员恶人组的销售冠军,哪有这个精力照顾郭靖?
郭靖快落地探出了一张圆圆白白的脸:“你们在写什么?”
李南边把纸撕碎了藏到兜里:“……没什么。”
郭靖:“……?”
李南边看向陆容,陆容点头表示知道了,李南边松了口气,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对陆容有无尽的信任和崇拜,只要陆容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接下去只要等陆容出马就是了。
出马很快就来了,陆容发了条微信让他这么这么与方长交涉。
李南边五体投地:“好,我现在就去!”
陆容:“不行,再等等,等顾逸君和方长通过气。”
李南边:“通什么气?”
陆容不解释。
那边厢颜苟也发来帽子的照片:“?”
陆容:“归你了。”
颜苟:“谢谢老大!”
陆容:“不客气。”
下节课是语文课,顾逸君西装革履、清风满袖地捞着课本走进了教室。方长立刻大声说道:“哦,陆容,你的头发烫得真不错!”说完暗自偷笑。这就是利用他善良、还不安利他理发店的下场,呵呵。
陆容早已猜中了他要告状,微微一笑:方长啊方长,难怪你要被日,你这个坏心眼的小碧池。
顾逸君一听人提起陆容的头发,就赶紧低头翻开课本备课,他刚想逃掉这个红包的说,方长那么一叫让他的良心很痛。
方长见班主任一点反应都没有,怀疑教室里太嘈杂他没有听见。他再接再厉,冲陆容嚷嚷:“你烫的这个就是韩式空气刘海,对吗?”
这么一喊,半个班的人都齐刷刷去看陆容的韩式空气刘海,还有半个班的人转头去看方长——班长,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陆容稳坐钓鱼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已经提前攻略了班主任,他两眼放空地坐在那里,翻动自己的铅笔盒。
顾逸君终于觉得他有必要解决一下这个事情了。他把方长叫到了外面。
顾逸君:“陆容这个礼拜得保持这个发型,你帮他打一下掩护。”
方长将目光投向了教学楼外,仰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他不是很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逸君沉痛道:“陆容刚出生他爸就因为违法犯罪被抓去坐牢了,他爸爸家里的亲戚帮他爸妈办理了离婚手续,这样他们就不用赡养他们娘俩。他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这个周末她就要结婚了。她用家里仅剩的钱给他挑了一套新西装,还带他烫了头,希望拍照的时候大家都能和和美美。”
方长小小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做了什么?!他刚才竟然想要害这样子的陆容?!他只是一个想要顶着韩式空气刘海去参加妈妈婚礼的小孩子啊!
方长郑重地对顾逸君承诺:“我会保护好陆容。”
两个男人对视之间涌动着人类高尚的情操。
等他们俩进来的时候,陆容观察了一下方长的神情。方长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惭愧地低下了头,陆容告诉李南边,现在可以去跟他聊聊郭靖的事了。
下课以后,李南边走到方长面前:“班长,照顾郭靖的事可不可以交给陆容,他没有得脑震荡,又是郭靖的同桌。”
方长:“不行!陆容这么可怜,不要再麻烦他了。”
李南边心想老大哪里可怜了,但还是照着陆容的指点说下去:“照顾郭靖,理论上算打工,医院里照顾病人都是给钱的。我在外面发传单,一个小时50块钱,大不了我们也给陆容一天50块钱,那就同时照顾了他和郭靖两个人。班会费还有吗?”
方长:“呃……”班会费倒是还有一点,不过……
李南边小声说:“要不40?”
方长问:“陆容家里是不是……”
李南边接话:“特别穷。”
方长道:“好吧。”
方长心软了,考虑到这个活本来就吃力不讨好,本来应该全班轮流干,可轮流干势必不上心,委屈了为班争光的郭靖。如果承包给一个人,给了钱,冤有头债有主,适合问责。
李南边趁胜追击:“如果陆容照顾郭靖,那郭靖不去上的课,陆容是不是也不用去了。”比如什么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
方长:“……理论上是这样。”
李南边:“谢谢班长,他一定愿意。”
李南边从方长那里套来了资源,回去就发群发微信:“现在有个活,一天40块钱,还不用做操、上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谁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