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中邪了,魔怔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江延飞大为震惊,他一个二十五岁的正经男人,居然着了魔一样的想要去亲另一个男人的嘴。
虽然孟洛齐作为一个男人,漂亮得有些过分了,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是男人的事实,江延飞不歧视同性恋,也对此没什么想法,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各种各样的琐碎事让他陷于忙碌中,根本无心去想那些情情爱爱。
他见过的事儿多,也对此有所了解,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群体,未曾持有偏见,但这事落到自个儿头上,那感觉是不一般的。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有欲望,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憋太久而产生这种错乱的感觉,他明白了让他对孟洛齐那过度的呵护是什么。
守瓜田的人赶走了侵入者,最后却成了监守自盗的人。
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江延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孟洛齐吃草莓时湿润殷红的唇,小巧精致的脸庞,昳丽的五官,清澈单纯的眸子……
他卷着夏天的薄被,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清晨,天蒙蒙亮,不知谁家的公鸡打鸣,吵的人睡不着,窗外空气清爽,夏日早晨黄昏最是舒服,鸟儿在电线杆上支楞着,叽叽喳喳的叫唤,热闹得很。
江延飞半梦半醒睡了一夜,一觉醒来,昨夜事迹未曾忘记,索性酒喝的不多,后遗症不大,他照常把孟洛齐送去了工地,再去上班。
公司等电梯时,江延飞碰见了昨夜送他回来的同事,他同那人打了个招呼,那人道:“这是怎么了?瞧你那眼圈黑的,以前你挺能喝的啊,昨天也没喝多少吧。”
江延飞早上刮胡子时瞧见了他镜子里的那张脸。
胡子拉碴,眼底泛青,睡眼惺忪,活脱脱一个颓废的男人,好在他五官生的英挺,俊朗眉眼没让这张脸垮下去。
他笑称:“年龄大了,扛不住了。”
“哈哈哈,少来,你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你是不知道,隔壁部门主管,都快四十了,今年还不是抱了个娇妻回来。”
江延飞平日对这些八卦的东西不怎么参与,但多少有所耳闻,今天听到这八卦,心里感觉格外不一样,不禁又想起了让他翻来覆去的事。
这些年他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但还没哪一个能让他对孟洛齐似的,魂牵梦绕,时时刻刻惦记着。
——
傍晚斜阳入云端,工地上施工结束,工人陆续准备离开,没多远的地方有便利店,三三两两的工人进便利店买了冰水,泡着泡面。
带着少年气息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短袖,头上戴着一顶安全帽,孤零零的蹲在树底下,默不作声的拿着树枝戳着地上的泥土。
走近可见地上的痕迹,是一道数学题,还有几个英语单词,他嘴唇嗫嚅,但没有发出声,在数到一千零二时,他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孟洛齐站起了身。
熟悉得黑色小汽车在不远处空地停下,驾驶座车窗摇下,男人招了招手,孟洛齐迈着雀跃的步伐走过去。
“江哥。”
江延飞颔首:“上车。”
孟洛齐去拉后车座的门,没拉开。
“前边来。”他又听到江延飞说。
孟洛齐从车头绕过去,到了另一边的副驾驶座。
他上了车,关上车门,端端正正坐好。
他身上沾满了灰尘,在等江延飞的途中,他用工地的水龙头洗了把脸,所以脸上还挺白净,他坐上来发觉车子还没开,偏过头去看江延飞,江延飞恰好凑了过来,嘴唇从他脸侧擦过。
嫩嫩的皮肤,跟豆腐似的。
孟洛齐眨了眨眼,看着江延飞弯腰到了他胸口。
江延飞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似没在意方才的事,只是抿了一下嘴唇。
“明天要加班,不能来接你了。”他发动了车子。
“哦。”孟洛齐点了点头,“我自己可、可以。”
“嗯。”江延飞笑了声,“真聪明。”
孟洛齐没说话,偏头看了会窗外,又转过头:“我快二、二十了。”
他不想江延飞总把他当成孩子哄,这句话里透着些许不满。
他这句意味不明的强调让江延飞心里突突的跳了一下,差点以为他是在变相的拒绝什么,江延飞在开车等红绿灯时,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没有异常。
他是喜欢人家了,不过目前为止,连人家喜不喜欢男人都不知道。
虽然那本书是那么写的,但也没有明确的写过孟洛齐喜欢男人,全程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
不过要是想到孟洛齐和别的人在一起,江延飞总会担心他会不会受欺负。
小汽车停在楼下,孟洛齐上去洗澡,江延飞没有上楼,去了附近小超市买面条,准备明天早上下面吃。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楼下有人坐在长椅上乘凉,江延飞提着挂面,快步走过,忽而发现不远处热热闹闹的围了一群人,他本只是随意一看,结果却在里面发现了孟洛齐的身影。
孟洛齐站在外围,一伙人把那围成了圈,包裹得密不透风,孟洛齐似吃瓜路人般,踮脚探头探脑,在一群围观路人中,是屁股最翘的那个。
江延飞走了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孟洛齐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也没吓着,转过了头。
“看什么呢?”江延飞问。
孟洛齐抬起手指了指里边。
这处吵闹,里边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女人叉腰撒泼,男人羞愧难当的捂脸,三言两语便能让人听明白事情缘由,原是男人在外找了小姐,这事被媳妇知道了,这会儿闹大了。
居民楼就这么点大,这家吵架那家打架的事都能传遍,江延飞饿着肚子,没兴趣看热闹,“走吧,上去了。”
孟洛齐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你下来做什么?”江延飞问。
孟洛齐解释得简短:“找你。”
“找我做什么?”江延飞说,“我出来买面,一会儿就上去了。”
孟洛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还钱。”
他手里拿着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红钞票,有些人是追着让还钱都不还,孟洛齐则是追着江延飞这个债主还钱。
“上去再数,收好了。”江延飞说。
他们路过一个地摊,上面放着一堆大西瓜,卖西瓜的大爷拿蒲扇扇着风,看到他们经过,吆喝道:“买个西瓜吧,保管甜,不甜不要钱。”
江延飞停了下来,孟洛齐在他身后低头走路,一时没及时刹车,撞到他背上,那一下还挺结实,江延飞发觉孟洛齐这小身板看着脆弱,蕴藏的力量还挺大。
他蹲下身,拍了拍几个西瓜,拿了一个椭圆形听起来比较脆的,大爷称了西瓜,他付了钱,大爷熟练的用红绳子织成一个网状,把西瓜套了进去。
江延飞接过,给了孟洛齐:“拿着。”
孟洛齐接过,把西瓜抱在了怀里。
两人进了楼道,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抵达了五楼,江延飞开门进屋,孟洛齐跟着进去,问:“西、西瓜,放哪?”
江延飞把挂面放桌上,接过了他手中的西瓜,拿去了厨房,他切了西瓜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孟洛齐。
“进来吧。”江延飞招了招手。
孟洛齐走到桌边坐下,江延飞在他面前放了一片西瓜,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调到了平时孟洛齐感兴趣的节目。
孟洛齐被电视吸引了注意力,一连吃了小半的西瓜,肚子都有点鼓鼓的,“吃、吃不下了。”
他把西瓜皮放一边。
江延飞抬手,拿纸巾擦了擦他嘴角的西瓜水,孟洛齐耳朵有些发热,清澈明亮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他。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近距离的接触,心脏跳动都变得失了节奏,孟洛齐探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江延飞拿开了手,把剩下还没切开的半边西瓜拿冰箱里去,冰箱不大,下面放下半个西瓜就占据了一层。
“等过两天搬过来吧。”江延飞说,趁着这段时间没有那么忙,让孟洛齐尽快搬过来才好。
“在这里你每天回来都可以看电视。”江延飞说。
这对孟洛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他没有意见。
——
翌日,孟洛齐被肚子疼醒。
昨晚西瓜吃撑了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开始拉肚子,七点半,江延飞站在狭小的屋子里,这间房子租金便宜,采光不是很好,是走廊最里面一间了。
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不多,一个麻袋扔在双人床下面的那张床上,里面都是孟洛齐的东西。
“我马、马上就好。”厕所里传出孟洛齐的声音。
“不着急。”江延飞说,他在房间里等了会,说,“我下去一会儿,等会上来。”
他下楼去买了药,上来时孟洛齐已经整装待发了,他让孟洛齐把止泻药吃了,才送他去了工地。
这两天江延飞都要加班,有些忙,下午没去接孟洛齐,每天回来洗漱过后就都倒头睡了。
周六正中午,他接到房东的电话,房东问他孟洛齐那间屋子还租不租,租的话该交房租了,他才发觉已经到了给孟洛齐搬家的日子。
这天晚上,江延飞尽量早回去了些。
天色已经全黑,楼下路上路灯是坏的,靠着走廊灯光的光线才能识路,家家户户亮着灯,晚上该回家的都回家了,是整栋楼最为热闹的时候。
不知哪家在烧菜,辣子香味飘了出来,勾人食欲。
江延飞扯了扯衣领,吐出一口气。
酷暑闷热,晚上也没凉快多少,楼下草丛虫鸣声响,隔音不好的房子参杂着各色声音,江延飞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在楼下的两道身影。
中年男人拉着年轻男人的手腕,拽着他往外走,年轻男人不肯走,抿着嘴挣扎,中年男人喝了酒,醉醺醺的站不稳,被他一下推到了地上,他转头就往楼上走。
身后一声惨叫响起,走到楼道口的年轻男人往后看,看到了江延飞。
“干嘛呢?”江延飞脚尖踢了踢中年男人的腹部。
中年男人捂着刚被鞋底碾过的手背:“操,江延飞,你是不是有病!”
江延飞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行云流水的倒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边:“怎么,你有意见?”
孟洛齐从楼梯上又走了下来,站到了江延飞身旁。
江延飞抖了抖烟灰:“老实点,别让我再看到你碰他。”
他指了指孟洛齐。
中年男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走吧。”江延飞偏头对孟洛齐道。
两人一同上了楼,江延飞问孟洛齐这两天他有没有经常来欺负他,孟洛齐说“没”,江延飞就没有多问。
他让孟洛齐去房间里把东西搬过来,孟洛齐利索的去了,江延飞就跟在他后面,见他时不时的挠屁股,他皱了皱眉。
“屁股怎么了?”他问。
房间里孟洛齐在弯腰把衣服放进袋子里,听到江延飞这么问,一时间脸上漫上了绯红的颜色,“没、没怎么。”
江延飞一只手扒着门框,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太好的猜测,他面无表情,眼底隐约有怒火在燃烧:“是不是被欺负了?”
孟洛齐一个劲的摇头:“没。”
江延飞转身就往外走,孟洛齐这会眼力劲上来了,见他一身戾气,就大致猜到了他想去干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忙上前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身,双臂紧紧的箍着,搬砖人的力道很大,勒得江延飞都没能一时间扒开他的手。
“妈的,你放开我,我弄死那孙子!”江延飞只知道男人之间的事大概是个什么样,也没真见识过,再者他这两天纠结着孟洛齐的性向,心里浮躁,这会儿一下就往不好的方向想去了。
心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扑都扑不灭,咬牙的力度恨不得要把牙齿咬碎了,他鲜少会有这般失控的时候。
“江、江哥,我没、没事!”孟洛齐抱着他的腰说,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燃烧着的火焰,他不知道江延飞误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去宰了谁,但知道他这会生气了。
“我就蹲、蹲厕所时,被蚊子咬、咬了!”小结巴用最快的语速解释着。
这话似一盆参杂了冰块的冷水,嗖得浇在了烈火之上,一瞬灭了那气焰熏天的烈火。
江延飞拽着孟洛齐手臂的手松了力道,搭在他手腕上的,孟洛齐双臂还紧紧搂着他没放。
天气热得很,两人喘着气,隔着薄薄的衣物,都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快,咚咚咚的声音,仿佛震到了耳朵里。
孟洛齐惊魂未定:“江哥,你别、别乱来。”
一向沉得住气的江延飞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劝着别乱来。
原来是被蚊子咬了……这结果莫名的有些啼笑皆非。
他一只手扒着门框,一只手搭在腰间搂着他的手腕上,当那点参杂着不可置信的暴怒过去之后,残留心底的那点情绪让他有些晃神。
孟洛齐确定了他不会乱来,慢慢松开了手,紧接着江延飞就转过了身,俯身抱住了他,孟洛齐双臂停滞在空中,微仰着下巴,有些茫然。
江延飞干燥温热的掌心搭在了他的后颈,孟洛齐的手最终落在了他后腰上,想了想,生涩的做着那从别人那学来的安抚。
他全然不知江延飞在心里坐了一次怎样的过山车。
空气中泛着夏日的闷,房间里风扇嘎吱嘎吱转着,整理到一半的衣物还放在床上,草木皆兵的担忧显得那般可笑。
江延飞松开了他,孟洛齐便也松了手。
但随后,江延飞就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孟洛齐瞳孔紧缩片刻,垂落在身边的手捏了捏衣角,手心出了汗。
“收拾吧。”江延飞很快就松开了他。
孟洛齐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位置。
“讨厌我这样亲你吗?”江延飞问他。
孟洛齐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继续收拾去了。
记忆里没有谁这么亲过他,他妈喜欢他哥,他爸喜欢他姐,他在家里一向都是被忽视的存在,而当被忽视的人,有朝一日被人当做珍宝般对待,就像是沙漠里看到了绿洲,想要奋不顾身的奔向它。
心底高高的城墙都似变成了柔软的蛋糕体,一推就塌陷了。
孟洛齐什么也没想,魂飞天外,机械的收拾着东西,又抬手摸了摸额头。
不讨厌。
——
搬完了东西,房间清理了干净,关灯锁门,而在江延飞的房间,则多出了另一个人的东西。
孟洛齐洗了澡趴床上,白皙的皮肤上肿了几个小包,都是蚊子留下的成果,还有几道挠痕,这是孟洛齐自己的杰作,江延飞坐在床边,拿着花露水给他抹上。
清清凉凉的触感让孟洛齐绷紧了背脊,好半响,他问:“江哥,好、好了没?”
江延飞:“你先趴着,我去洗澡了。”
孟洛齐应了声。
江延飞把花露水放桌上,掀了衣摆脱下衣服,进了浴室。
孟洛齐一动不动的趴着,听着浴室那边传来隐约的水声,他突然想起,江延飞洗澡水还没烧呢。
他等花露水干的差不多了,就把裤子提上了,滚进了靠墙的里边躺着,白天劳累,倦意上来,他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江延飞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凉气躺在了床上。
他伸手关了灯,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夏天洗完凉水澡凉爽是凉爽,就是江延飞这心里头怎么都不得劲。
身旁传来窸窣挪动的声音,片刻后,一个脑袋搭在了他肩头,绵长的呼吸落在他颈间,轻飘飘的,痒痒的,追寻着他身上凉爽的气息靠了过来。
江延飞猛的睁开了眼睛。
要了命了。
……
夏天正式进入了高温期,一呼一吸之间带出来的气息都是热乎的,正中午,烈日灼心,地上的石砖都被晒的滚烫。
休息时间,工人们陆陆续续的去吃饭,孟洛齐嗓子干涩,眼睛被刺眼的阳光晒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脑袋里混沌不堪。
“小孟,走了,去吃饭。”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跟着那人往前走,走出五米远的距离后,眼前忽然一黑。
“扑通”——
前面走着的工人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头一看,惊呼一声:“小孟!”
——
“他有点低血糖,这段时间过于劳累,再加上今天天气热,就中暑了——你是他哥吗?”医生拿着本册子问。
江延飞气喘吁吁,额角覆着一层薄汗,头发因奔跑被风吹得凌乱,碎发落在了额角的位置,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道:“我是……朋友,他朋友。”
“尽可能的让他休息休息。”医生叮嘱了几句,带着江延飞去缴费。
江延飞缴了费回到了病房,他推开病房门走进去,病房里几张病床相互拉着蓝色的帘子隔开,开着空调很凉爽,他走到一张床边,床上的人躺着,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他拉过一条凳子坐下,视线落到了孟洛齐的手背上,他手上皮薄,血管便很明显,冷白的肤色,血管很清晰。
江延飞没看多久,手机响了,他捂着手机去了外边,打了十多分钟的电话。
待再进来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孟洛齐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坐在床上脸色茫然,看着周围的环境,也不敢轻举妄动,身旁没个人,他坐立不安,直到江延飞走进来,他心里头才一下安定了下来。
“江哥,我怎、怎么在、在这?”他问。
江延飞:“中暑了,还好没倒工地上,要不你这脸就破相了。”
孟洛齐摸了摸脸,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点疼,跟被人打了似的:“那工地那、那边怎、怎么办?”
江延飞:“放心,躺着吧,好好休息,工地没了你还不能开工了不成。”
他压着孟洛齐的肩膀让他往下躺着,对方顺着他的力道乖乖躺了下去,他问:“饿不饿?”
孟洛齐摇了摇头。
“给你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忙一上午了。”江延飞说。
孟洛齐拉住他的袖子,“不、不饿。”
接着他肚子就不给面子的叫了起来。
江延飞挑眉:“不饿?”
孟洛齐红了耳根,松开了江延飞的袖子。
江延飞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很快回来,等着。”
孟洛齐小声的“嗯”了声。
江延飞觉着他这模样怪乖巧的,病弱的样子看着很脆弱,五官的昳丽失了一分艳丽,多了一丝清俊,他弯腰双手支在孟洛齐枕边,孟洛齐抬眸看着他。
他俯身下来,孟洛齐睫毛颤了颤,随后感觉到额头一软,江延飞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很快回来。”
他起身往外走了。
孟洛齐垂眸,耳根红了大片。
江延飞给他带来了些清淡点的午餐,等他吃完,在他旁边守了一阵,下午就带着孟洛齐回去了。
一栋楼里安安静静的,五楼走廊空无一人,阳台走廊晒着衣服,随风飘荡,江延飞带着孟洛齐进了门,又出去打了个电话。
孟洛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不时看向江延飞的背影。
江延飞挂了电话回来,告诉了孟洛齐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你以后别去工地了。”
孟洛齐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看向了江延飞,有些着急了,“为、为什么?我可、可以的。”
不去工地=没钱=不能上学。
他从位置上起了身,又被江延飞压着肩膀坐下去:“现在天气太热了,你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孟洛齐抿了抿嘴,低下了头,手揪着衣摆,眼底蓄了泪水。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希望倒塌。
江延飞勾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就见他眼角一滴泪水滑落,顿时心就软了,他拿纸给他擦了擦泪水。
“别哭,我给你找别的工作好不好?”
孟洛齐方才也是钻了牛角尖,一时没想到可以找别的工作,听江延飞这么说,一时茅塞顿开。
但江延飞今天已经为了他请了假,他听到了江延飞的电话,孟洛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没关系,我可以自、自己找。”
见他说的一脸认真,江延飞笑着说了声“好”,“你找到了,要和我说。”
他怕孟洛齐被人给骗了,虽说这么答应了他,但江延飞也没真的就只让孟洛齐自己找。
孟洛齐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知道自己对这附近人生地不熟,没有贸然漫无目的的去找工作,而是先熟悉地方。
夜幕降临,今晚夜风吹着凉爽,但五楼并不平静。
靠着楼梯的那间房间房门敞开,地上散落着酒瓶碎片,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脑门流出了血,走廊从吵闹归于了安静,现场却令人胆战心惊。
孟洛齐坐在地上,抱着双腿,手在颤抖着,随后慌忙起身,趴在了走廊上,探头往下看。
他掐着时间,本来想下楼去等江延飞回来,却没想到会经历这种事。
楼下在两分钟前停了一辆黑色小汽车,片刻后,江延飞的身影出现在了五楼楼道口,他抬头看到孟洛齐站在楼梯口,低头往下看,身后背着光,这模样莫名有点渗人。
江延飞两步走上去:“孟洛齐?”
孟洛齐拉住了江延飞的手腕,手指冰凉,声音颤抖恐惧:“江哥,我杀、杀人了。”
江延飞面色凝固:“……什么?”
孟洛齐拉着江延飞去了中年男人的房间,当江延飞看到里面一片凌乱时,便明白了过来,孟洛齐说当时中年男人拉着他进屋,他挣扎,拿着酒瓶丢到了他脚下,中年男人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却踩到了身后的酒瓶,往后倒的时候就撞到了桌子。
也许是因为中年男人平时就喜欢搞出什么大动静,这阵响动没引来旁人的围观,江延飞过去看了看。
人没死,还有气,晕过去了。
他吐出一口气,打了急救电话。
不消片刻,便有救护车来了,江延飞和他们联系上,他们抬着男人下了楼,孟洛齐一路跟在江延飞身后,低垂着脑袋。
深夜十一点,中年男人醒了过来,他见到江延飞便心虚,说是什么喝酒喝多了,没想干嘛,就是想和孟洛齐聊几句。
江延飞没说什么,带着孟洛齐走了。
但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文明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
救护车来时,楼里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大家看到江延飞和孟洛齐跟着上了救护车,当他们两人回来时,还在楼下乘凉的人问了江延飞一嘴,江延飞只道那人喝酒喝多了,自己摔的,他刚好回来碰见了。
他脚下快步的上了楼,直到进了房门,房间里的灯打开,才松了口气,他转头见孟洛齐在他身后低头揪着衣角,衣摆一片都被他揪皱了。
“先去洗澡吧。”他拍了拍孟洛齐的肩膀。
孟洛齐低头看着江延飞的脚尖,看着他走去了厨房,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江哥,对、对不起。”
江延飞洗了洗手,听到这声对不起,动作顿了一下,他走到他面前:“为什么说对不起?”
孟洛齐留给他一个脑袋顶:“我给、给你添、添麻烦了。”
江延飞舒出一口气,低下了身,拍了下他肩膀,孟洛齐抬起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江延飞心想大概是没人对他好过,他才会面对他好的人时,一点风吹草动的麻烦,就会这么忐忑不安。
“不是添麻烦。”江延飞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今晚做的很好,别人欺负你,你就要学会保护你自己,知道吗?”
“江哥,你为、为什么对我这、这么好?”孟洛齐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眉清目秀,一张俊秀的脸惹人怜爱。
今晚发生了那事,江延飞其实不太想说出他心底那些话。
他右手捧着孟洛齐的脸,指腹拭了拭他眼角,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再次问了他一个问题:“讨厌吗?”
孟洛齐摇了摇头。
江延飞又往下亲了亲,亲到他鼻尖:“这样呢?”
额头上的吻,尚且可以解释,但鼻尖上的这一吻便有些暧昧缱倦的味道了,况且他们两人都是男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奇怪。
孟洛齐这回愣了愣,江延飞没有催他,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也许这种行为有些卑鄙,可他的确是在孟洛齐脆弱之时趁虚而入了,人在脆弱时刻,最是容易动摇,也是最容易攻陷的时候,在先前的几次,江延飞能够料想到孟洛齐对他是抱着纯粹的好感,感激而信任的。
江延飞不想孟洛齐将来因这种朦胧的情感,在他坦白心意时,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今夜和从前的事不一样,也许孟洛齐会抗拒,会反感,但江延飞还是想要博一个可能性。
他想给的是细水长流的保护,并不是想要孟洛齐报答他什么,倘若孟洛齐不是这类人,他也不会强行把他拉下水,便是往后退一步,做朋友也没关系。
这次孟洛齐思考的时间有些久——对江延飞来说。
孟洛齐还是摇了摇头,泛着水汽的眸子中,带了些懵懂看着江延飞。
江延飞往前一步,阴影笼罩住了孟洛齐,孟洛齐揪着衣摆的手换了个地方继续揪。
江延飞低下了头,视线落在了孟洛齐的唇上,只觉这人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便能将他的视线吸走,性格很简单,仔细些就能明白他喜欢什么。
而对待信任的人时,更像是猫咪般,翻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孟洛齐睫毛轻颤,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唇,又舔了舔,脚下堪堪往后退了一步,就被江延飞搂住了腰,他双手抵在了江延飞胸口,浑身都似在发烫。
他鲜少会和旁人有这么近的距离,连同呼吸都紊乱了起来,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他抓着江延飞胸口的衣服,揪得一团乱。
江延飞的面庞在他视线内越来越近,孟洛齐垂下来眼帘,精巧的喉结滚了滚,在江延飞的怀里,衬得他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般。
唇上蓦地一软,江延飞能感觉到孟洛齐呼吸一滞,他眼眸半阖,神色迷离,放在他腰间的手落在他后脑勺上。
这滋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孟洛齐后退一步,他便前进一步,孟洛齐后背抵在了墙上,肩膀细细颤栗。
江延飞陡然清醒了过来,往后撤了撤,嗓音有些低沉的暗哑:“……讨厌吗?”
孟洛齐有些呼吸不过来,江延飞亲住他时,他便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上也越来越红。
听到江延飞的问题,他一时没有作答,抬手手背抵住了唇,眼角泛上了潋滟的薄红。
江延飞原本想要的是温和的循环渐进,但这事的本身,似乎就和他那想法有悖论,孟洛齐看起来还是被刺激到了,刺激还不小。
房中暖黄色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江延飞遮了那层光,抿了抿唇。
要说后悔吗,倒也不后悔,迟早的事罢了。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孟洛齐还是低着头的模样,江延飞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先去洗澡。”
他需要时间思考,江延飞体贴的给了他单独空间,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别跑出去。”
孟洛齐还是没答话。
江延飞背过身去了卫生间。
孟洛齐一脸懵圈的抬起头,手在唇上碰了碰。
某些开关似在这一刻被打开了,中年男人拉他进屋是为什么,江延飞说的欺负又是什么,先前的画面在这一刻统统在脑海里划过。
江延飞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他出来时,孟洛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听着电视的声音,江延飞道:“去洗澡吧,水烧好了。”
半响,孟洛齐才闷闷的“嗯”了声。
他洗澡期间,江延飞就躺在床上。
他其实可以理解孟洛齐的心情,信任的大哥哥结果对他有这种企图,大概率会觉得不适,也会觉得信念崩塌。
江延飞还是冲动了一回。
——在孟洛齐问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的时候。
孟洛齐出来了,站在了床边,江延飞回过神,坐起来曲腿,让他睡里边,孟洛齐爬到了里面的位置,在江延飞侧身准备关灯时,说了一句话。
“江哥,你能不能再、再亲我一下?”
江延飞关灯动作一顿,他转过身,对上孟洛齐认真的神色,说了句“好”,然后凑过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
孟洛齐全程把一双本来就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惹得江延飞无端有种欺负单纯老实人的罪恶感。
他退开后,看着孟洛齐。
孟洛齐也看着他,说:“不讨厌。”
江延飞一愣,心脏又跳的快了起来。
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特撩人。
“你知道我们刚才在做什么吗?”江延飞问他。
孟洛齐点了点头:“知道,亲嘴。”
江延飞:“那你知道只有什么人才能亲嘴吗?”
孟洛齐想了想,说:“知道,我家隔壁刘、刘寡妇,就和王叔亲、亲过嘴,我看、看到了。”
江延飞:“……”
似乎一不小心戳破了什么大秘密。
孟洛齐:“他们就、就在我家猪、猪圈边上,亲嘴,她骂、骂王叔死、死鬼。”
话题逐渐偏离。
江延飞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他这下巴一遮,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人时眼底很纯粹。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知道吗?”江延飞说,“你和我,都是男人。”
孟洛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没说话,江延飞拿开了捂住他的嘴,他才说:“知道,我很喜、喜欢。”
也不知是喜欢亲嘴,还是喜欢江延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予安、一穷二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瑕10瓶;犀牛望月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