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梯两户的构造,贺烛对门就是孔非住的地方，不过他中午一般都在游戏厅或者台球俱乐部泡着，很少回来。
这层暂时只有他们两人在。
唐棉说完那些话，贺烛脸色就变了,冷得像要结冰。
他沉默着开门。
进屋后。
唐棉有点不知所措,她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还是男生家里,一时不知如何落脚,只能拘谨地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贺烛去餐厅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拧开瓶盖，仰头灌入喉腔。
唐棉嗓子也有点干：“有常温水吗？”
贺烛打开旁边的柜子,找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唐棉喝了口水,润过嗓子，看着旁边一声不吭的少年,说：“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贺烛掀起眼皮，声音清冷：“你都安排好了,还需要我回答么。”
唐棉茫然：“安排？我没有啊。”
贺烛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女朋友不是你给我找的？”
他话语里带了点讽刺,唐棉听明白了，恍然道：“原来你没有女朋友啊。”
贺烛不说话,将空了一半的瓶子搁在餐桌上,走向主卧。
唐棉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那当情侣好像也可以。”
她似乎完全不理解谈恋爱的意义，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单纯地想给两人的相处模式套上一个合理的身份。
贺烛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反正心里就是不大痛快，听到她的低声自语，冷冷地吐出一句：“你想得倒挺好。”
唐棉没在意他的嘲讽：“那我再写一封情书行么。”
前面的人没有回应，径自进了卧室，但是没关门，唐棉犹豫两秒，也跟了进去。
“你想听什么词？”
“夸奖可以吗，类似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器宇不凡这种的。”
“还是从内涵出发……”
唐棉这会儿像个小话痨，喋喋不休，唠唠叨叨，非要他给出点意见才肯罢休。
贺烛快被她气笑了，板起的脸有了些许破冰迹象，终于肯搭话：“够了。”
唐棉会错意，认真地问：“写这些就可以了吗？”
贺烛盯着她澄澈的眸子，终是没忍住，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往外拉：“你写的是情书不是论文，感情表达给我直白点。”
最后三个字刻意加了重音。
唐棉嘴巴被拉扯成一条直线，听话地点了点头。
贺烛松开手，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次卧在隔壁，床铺都是干净的。”
唐棉揉着被扯得有点红的脸颊，道：“还有个问题。”
贺烛懒洋洋地坐到床沿，单臂撑着床，慢吞吞地撩起眼：“说。”
唐棉小声：“能交换联系方式吗，下回找不着你，还可以手机联络。”
贺烛哦了声，摸出手机扔给她：“想加什么号自己翻，睡醒了再还我。”
“好。”
唐棉乖乖拿着手机去次卧。
贺烛手机里的软件大部分都是游戏，她先在通讯录存了自己的号码，又点开屏幕上另一个图标。
贺烛企鹅号上不到十个好友，但未处理的好友申请有二十多个，唐棉加完自己的号便识趣地退了出去，不打算窥看对方的隐私。
……
下午回学校，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讲上节课的课堂测试题。
唐棉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开了个小差。
先前给贺烛写信，虽然过程不易，但内容写起来还算顺畅，基本没有卡壳的时候，现在一想到要在信纸上直截了当地写出喜欢你三个字，她突然就不会了。
要怎么写呢。
她对贺烛的喜欢，就是想多看看他而已，感觉没什么可写的。
晚饭时候，唐棉跟班上的女生坐在一个餐桌。
她们人还不错，有自己的小群体，但很友好，怕唐棉尴尬，聊天也会带上她。
聊着聊着，一个女生忽然压低声音：“我想跟男神表白了。”
其他人来了精神：“当面吗？”
女生摇摇头：“当然不是，就在企鹅上说。”
坐在唐棉旁边的短发女生忽然低头叹气：“唉，我也想，但我没胆子，每次遇到他我都心跳加速，说不出话，隔着网络也不敢发消息。”
“怂什么啊，他拒绝你就再找下一个。”
“呜呜呜我就喜欢他嘛。”
唐棉安静地听她们讨论，琢磨起短发女生刚刚的话。
心跳加速，说不出话？
她对贺烛，好像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能是离得太远？
晚自习最后一道铃声响完，唐棉再次去了一楼的侧门，她直觉贺烛今晚会去那里。
果然，刚出楼梯口，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已经站在了走廊一侧，单肩挂着书包，颈项微弯，脊背慵懒地倚着墙壁。
唐棉走过去。
少年眼睫动了动，随后闲散地站直身体，两人一块出门。
他们依然是最早经过这个出口的学生。
时隔一周，重新走在这条路，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信写完了？”贺烛状若不经意地问。
“没。”唐棉扭头，欲言又止
贺烛低眼：“有话直说。”
唐棉眨了眨眼睛，接着左右环顾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路过，方才慢慢往贺烛那边挪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不足一寸。
她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接触着少年的胳膊。
夏天开始，气温已经接近三十度，这会儿大家都穿着短袖，肩头尚有布料隔着，手臂的位置却是实实在在的肌肤相触。
少女柔滑的皮肤时不时蹭过来，贺烛薄唇抿紧，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别扭地往旁边挪了挪，开口语气有点凶：“别靠这么近。”
唐棉充耳不闻，步子迈大，小跑到他前面。
贺烛停下，皱起眉：“你想——”
话音未落，唐棉忽然踮起脚，肆无忌惮地凑近。
声音戛然而止。
夜像柔软的帐幕一般悬挂穹顶，今晚看不见星光，独一钩弯月温柔地点缀着夜空。
晚风细碎地吹过来，四周阒寂无声。
月色之下，不知是谁的心跳最先紊乱，接着，近乎失控。
近看贺烛的五官极为惊艳，黑睫似鸦羽，眼尾微微上翘，唇色在灯光映衬中显得有些艳，下颚线流畅而明显。
还是高中生，脸上不免带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气，眉眼透着傲气，却也更为吸睛。
唐棉眼睛微微睁大，脚跟刚一离地，很快又落下，神色稍愣。
靠过去的一刹那，她的心跳，确实有些不正常。
情书，好像有灵感了。
空气安静得过分，唐棉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让开路。
贺烛唇线一凛，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把人拽回身前：“你刚才想做什么？”
唐棉倒很坦诚：“靠你近一些，试试心跳会不会有变化。”
贺烛莫名有些不自在，把头偏到一边：“试出来了？”
唐棉点头，眼睛微微弯起来：“嗯，会加速。”
“哦。”贺烛摸了下鼻子，没再追究，继续往前走。
唐棉抓紧书包带跟过去，边走边歪头看他：“你呢？”
贺烛侧目：“什么？”
唐棉眼神期待：“你刚才心跳有变化吗？”
贺烛喉结滚了滚，视线移开，提醒道：“你还剩两分钟。”
“……”
唐棉表情凝固，没心思再问了，撒腿就跑，书包叮铃咣当地响。
身后的少年定定地望着她跑远，直至看不见影子。
须臾，后方有其他人来到这条路，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微扬，慢腾腾地朝校门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