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作坊的路上,他们问栋哥儿他跑来找他们的时候,作坊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栋哥儿摇头,说那行人来势汹汹,而他接到林大哥的眼色就飞快往林家跑了,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压根不知道。
他们步履匆匆,说话间就来到了作坊,远远就能看见林大哥正在和罗永福激烈地说着什么,罗永福边上站着一位穿着常服的捕快,后边还站着两位穿着官服的大人应是罗永福一行人中官位最大的了。
而恰巧这时,王盛和也到了,正巧和林家众人遇上。
王盛和想不通,县尊大人前两天明明一副很赏识林则然的模样,怎么转眼就派人来查封了林家的烧炭作坊。
王盛和不知道,他念叨着的县尊大人此刻正在长淄镇呢,与王太守及宫令箴一道苦哈哈地从山上下来,一把老骨头累得差点瘫坐在地。
镜头回到枣林村,王盛和见此阵仗,约略猜出让刘县丞如此放低身段的人应该是来自府城无疑,心就是一沉,心知林家此次怕是再劫难逃。
他抬眼看了罗永福一眼,正巧与之对视,将他得意洋洋之态收入眼底,明白他日前已将罗永福死死得罪了,现在他改弦易辙重新站位已晚。心中叹了口气,少不得打起精神给林家指点一二,介绍诸位大人。
王盛和居中介绍,众人方知这两位大人一位是晋阳县丞刘大人,一位是太原府府衙主薄于大人。
林父带着两儿子上前交涉,林蔚然看了已经被封上的大门一眼,然后就近找了一位表哥了解情况,得知对方只是派了两个衙役进去将作坊里的人全都都赶了出来,然后就上了封条,并不曾大肆打砸。
一听,她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对方想完美交接,所以不曾让人进去窥视,也不曾破坏这些设施。
“林青峰,咱们又见面了,前两日我好心好意地相劝你们不听,非得两位大人给你们上雷霆手段你们才知道怕”
林父没有理会得意洋洋的罗永福,而是行了见官礼之后,朝刘县丞拱手相问,“敢问刘大人何故查封我林家作坊”
“何故因何故你们林家不清楚吗”
“还请大人明示”
“你既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本官就成全你本官且问你,你林家姚金炭的烧制秘方是哪来的”
林父心一突,他知道女儿说从书上看来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这”林父迟疑,“此乃家族秘辛”
林蔚然上前,“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蔚然知道民怕官,百姓们对于官府中人有种天然的畏惧,她也不忍林父直面那么大的压力。
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在刘县丞看来,这是藐视他的官威顿时眼一瞪,“怎么会没有问题呢问题可大了”
说着,刘县丞冷笑,“有人告你们林家烧制姚金炭的秘方是窃取而来的,你们有何话说”
“就是,什么书上看来的啊,这么重要的秘方,谁会写在书上肯定是他林家盗取了秘方”罗永福上窜下跳地帮腔。
林蔚然问,“谁告我林家盗窃秘方的”总得知道出招的人是谁啊。
“太原府永旺炭铺的伙计张勇告你们的”
说着,刘县丞手一指,那张勇就往前站了一步,是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
林蔚然仅看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此人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太原府杨府的人,杨钥家,她记得这永旺炭铺就是她家她娘名下的。
原来是她。
“对此罪名你们有什么可说的如若没有,就闪开,不要妨碍官府办事”
“对此罪名我们不服”林大哥梗着脖子道。
刘县丞冷笑,“不服憋着如今只是封了你们的作坊,已经算是便宜你们了,等官府调查清楚,如若情况属实,你们可是要下大狱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点被吓住了。在老百姓们的印象中,大狱不是那么好下的,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
林蔚然冷笑,谁都不是被吓大的。她朝刘县丞和那府城官员扫了一眼,他们倒是想屈打成招,这当然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但这县城他刘县丞尚不能一手遮天
她记得宫令箴和他说过,这两天长淄镇那边出事了,他过去看看。而长淄镇是晋阳管辖,县令大人焉能无动于衷想必此刻晋阳县令应该是在长淄镇才对。况且,真要动真的,说抓人就抓人,哪会和他们扯皮那么多
“我倒要看看谁敢抓我养父母下大狱”
一道冰冷却充满威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转身一看,发现一少女穿着乡君品级的制服缓缓走来。
定睛一看,他们认出来这少女竟然是林昭然她怎地变得如此有威仪
还没等他们从惊讶中回神,就听到她身边的丫环轻斥,“大胆还不拜见乡君”
“拜见乡君”所有人都行礼拜见林昭然。
在场中人以于明成官职最大,太原府府衙主薄,从六品,还比林昭然矮半级。由他带头,所有人跟着行礼。
而前两天林昭然回到林家被时挡在门外,当时林则然一打照面就欲行礼,却被她暗暗制止了。现在林家人方知道原来她已经被圣上册封为乡君了。
等众人行完礼站定之后,林昭然就问,“刘大人,何故查封林家作坊”
“这太原府杨家当家太太周氏名下永旺炭铺张勇告林家盗窃他们烧制姚金炭的秘方。”刘县丞心里有些忐忑,他没想到林家竟然还有一位出身乡君的养女,回复的时候不自觉地详细了些。
“盗窃不会的,我养父母不会做这种事,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林母急急地道,“昭然,我们是冤枉的,他杨家诬陷我们”
于明成皱眉,这乡君是怎么回事杨大人不是说南阳侯府不是问题的吗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道,“乡君,你有封号,是贵族,但不代表你能随手干涉地方公事请侯座一旁旁听罢。”
林昭然一噎,然后冲着林母抱歉地笑笑,便静坐一旁。从她刚才看到于明成,便知事情已经不在她的计划中了。不过这样正好,林家遭受到的压力越大,就越会念着她的好。
罗永福从林昭然出现,先是一萎,接着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睛滴溜溜地转,还不时瞅上林昭然一眼。此刻见于大人卸了林家刚出现的助力,就忙不迭地怼林母,“难道人家堂堂太原府世家,会诬陷你们一户乡下人家不成人家底下的匠人世代烧炭,你们林家呢却是猛不丁地突然会的,这烧炭的法子从柯而来怎么看都是你们林家嫌疑最大”
“笑话,他说我林家盗窃就是盗窃吗不是我林家,姚金炭是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呢。”林大哥气道,明明连姚金炭这个名字还是他二弟和蔚姐儿取的。
“大人,你们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张勇也趁机哀嚎。
“都住嘴吧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得想个法子来证明谁真谁假才好。咱们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于明成眉头紧拧,似乎在为如何解决问题而烦恼着。
这话听着也很公正,一时间虏获了不少林家这边的人的好感。
唯独林蔚然与林则然对视一眼,暗自警觉。
旁人纷纷附和,“是啊大人,快想个法子解决这事吧。”
于明成不出声,似是在思索,好一会他才抬眼,“这样吧,这样吧,你们两家各写下烧炭的法子,我来判断”
“敢问大人如何判断”林蔚然轻笑,这压根就判断不出来好吧
“本官自有判断方法,必不会让受害者蒙受冤屈。”于明成抬眼看了她一下,觉得她特别的讨厌,问的话讨厌,脸上的笑也讨厌。
“如果没有异议,现在就开始吧天色也不早了,府衙中公事还很多,实在不想在这陪你们耗”于明成冲着随从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张勇和林父手中就被塞了一支笔。
“大人何必那么麻烦呢且等他能烧出一窑姚金炭再来和我说盗窃的事正好里面有场地,咱们就来试试如何”这些人当她是傻子吗以为吓一吓,再设个小计,就能将方子骗过去了
如果连一窑姚金炭都烧不出来,那还有什么资说他们林家姚金炭的烧制方法是盗窃于他的呢
此时此刻,林蔚然已知悉他们的阴谋,先以势压人,乱了他们的军心,然后诬陷他们盗窃烧炭秘方然后用言语逼迫,让他们自证清白,藉此骗取秘方再恶毒一点,得了秘方之后,让他们盗取烧炭秘方的罪名成立,治他们的罪这一环接一环的,算计得可真好。可惜,他们遇到的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被他们吓一吓就懵了任他们鱼肉
此话一出,于明成就知道要完。谁能烧出姚金炭,其结果一止了然,不可能你说人家盗窃,你这正主反倒烧不出姚金炭来吧
失算了,主要是这林家一个两个的都不按牌理出牌。乡下人谁家见官不是被吓破了胆子,然后官府中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哪里还能有这么清明的头脑清晰的逻辑啊
刘县丞问,“如何试”如果能看林家烧制姚金炭,他们此行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自然是分两波人进去里面,闲杂人等散开,各烧各的了。我们林家是我大哥和我爹进去,至于姓张的那边,随你们爱几人便几人”林蔚然也不怕他们进去,里面连炭窑都还没弄,根本看不出什么。
闻言,刘县丞便知心中的算盘落空。
于明成也难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