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李研见她进来,笑着招了招手道,“朕上回与你说了想学佛经,皇后便教朕抄了一些,你看看这句写得好不好?”
王若双手接了李研手里的宣纸,递到朱影面前轻轻展开。
只见上面写的是:雪地涂画。
“天之王主,尚如沙滩筑城、雪地涂画,且无常,苦,变易,更何况人间小小福报,不值贪恋。”正是那日在香积院中,朱影随口所说的其中一句经文。
她目光一滞,却见王若对着她和善微笑,又感觉没那么尴尬了。
“圣上写得……甚好。”朱影又看了一眼李研,“只是如今长安城中不太平,圣上和皇后娘娘为何此时出宫?”
“不太平?”李研轻蔑地轻轻一笑,“朕倒要看看,那个凶手能把朕怎么样!”
“圣上,多事之秋,还是小心点儿的好。”王孟府连忙上前,拱手劝道,“臣这大理寺如今肯定遭了那凶手的恨意,况且……眼下问离和思平都不在京中,防守空虚。您在这节骨眼上到大理寺来作甚?”
“父亲,圣上是说,你们办案辛苦,想来给你们一些鼓励。”王若拉了拉王孟府的衣袖,微微一笑,“您就不要拂了圣上的一番好意。”
“就是。”李研将毛笔一丢,颇有些不满,“长安城好久未出过如此大案,朕也想亲自听听你们禀报案情。”
既然圣上都发话了,王孟府也不好再劝。
几人便围着书桌坐下,王孟府又叫了沐风来,开始讨论案情。
“沐风,你先说说,昨夜在叶倾的院子里发现了什么?”王孟府边说,边亲自起身给李研和王若倒了茶。
“这叶倾是什么人?”李研好奇问道。
“只是一个落榜考生,与赵光成的公子赵玄机是好友。”老头回答道,
“只是一个书生,哪儿有本事犯下如此大案?”李研的印象里,案子越是血腥,凶手的面目应该越是粗犷狰狞,“你们为何去查他?”
“是……是郡主说此人可疑。”王孟府迟疑着看了一眼朱影。
李研瞥了一眼对面的白衣少年,似笑非笑道,“那就说说吧,叶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什么?”
“启禀圣上,叶家的院子不大,属下昨夜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些奇怪的花木。”沐风抱拳禀道,“眼下花木都已凋零,昨夜天色又暗,属下没有看出是什么。”
“奇怪的花木?”李研转了转眼珠。
“那种草应该是荨麻,”朱影插嘴道,“昨夜你也看到了,叶倾在家里造荨麻纸。”
“怪不得属下的手上起了一层疹子,好像被蜂蛰一样。”沐风展开手心,手上果然有些红疹,“还有那些低矮的树木,味道也很奇怪。”
“沐风,昨夜我还让你去查叶家的背景,查得如何了?”王孟府又问道。
“回大人,属下连夜赶到吏部,调出了山南东道近百年来的县令名录。”沐风拱手禀道,“其中姓叶的只有两人,属下还在与吏部的官员仔细排查,确认他们的身份是否是叶倾的曾祖父。”
谷/span“王大人,你查这个叶倾的曾祖父做什么?”李研摸着椅子的扶手,四处张望,忽觉得楚莫平日里办公的地方也挺舒服。
“圣上有所不知,一般犯人的作案动机多少都能从他们的家世背景中窥见一二,比如为家族复仇,或是……从小受过虐待之类,所以叶倾说他祖上为官,就一定要查。”王孟府又转向沐风问道,“关于叶倾,你还查到什么?”
“这个叶倾来长安已经有三年,但是平日里不怎么与人往来,赵玄机算是他的好友。”沐风回忆道,“属下问了赵家的下人,他曾经来过赵家几次,拜访赵玄机。赵玄机去见彭三娘时,他也跟着去了。”
“对了,查到那件道袍的用途没有?”提到那个绣娘彭三娘,王孟府便想起了那件道袍。
“听闻那件道袍……是赵玄机给天风观的冷观主做生辰用的贺礼,赵玄机要彭三娘在上面绣上日月星辰……”
沐风话未说完,就听李研冷哼一声,“日月星辰?!这个冷观主好大的胆子!”
敢与日月争辉,这是只有君王才能穿的衣服。
朱影忽然想起一件事,飞絮说冷观主名叫冷扬,她之前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如今才想起来,狐七曾经说起那个失踪的苍山派掌门……好像就是叫冷扬。
这个冷观主与苍山派掌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中,又有什么目的?
“叶倾会武功吗?”朱影又问道。
沐风拱手道,“回郡主,据属下所知,叶倾从未与人动武,也没有内力,他应该……就是个书生。”
“这么说来,最可疑的……还是赵玄机?”李研听了他们的话,觉得查案子也挺有意思,忽然羡慕起楚莫的工作来,“此事……赵光成可知道?”
京兆尹赵光成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疑犯,不知会作何感想?父子反目,李研想想就觉得刺激。
“回圣上,臣不敢告诉赵大人。”王孟府回答道。
王若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忽觉他这些年又苍老了许多,年过六旬本该是安享晚年的年纪,如今还要为了城中的案子操劳,王若不由得心中难过。
“阿若,你怎么了?”李研发现身旁的女子垂眸不语,拉着她的手关切问道。
“臣妾就是觉得……为人父母也不容易,孩子这么大了,还要为子女操心。”王若抬眸,换上一副令人心疼的笑容,看看李研,又看看父亲。
“你说的是,”李研转头瞥了一眼王孟府,知道皇后是心疼自己的父亲了,“王爱卿,你这几日辛苦了,待办完了这件案子,朕准你……好好休一个长假吧。”
“臣……多谢圣上关心。”王孟府连忙拱手作揖,“为圣上分忧,是臣份内之事,有什么辛苦?臣也想休假,只是……要等到问离和思平回来再说。”
“也好。”李研又看了一眼朱影,蹙眉道,“怎么,阿影,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没话对朕说?”
算起来……这还是她与楚莫成亲之后,第一次见到她。
李研心中酸涩无比,却又不能表露。虽为帝王,亦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