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一片寂静,此时天色近晚,连风声也止住了。
经历了方才一番死里逃生,俞长风脸色苍白的吓人。
口中微微喘着粗气,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长剑被扔在地上,剑刃泛着白光。
抬头望着瘸子远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这瘸子是谁?为何找自己的麻烦?
他说答应别人饶我一命,答应了谁?
自己何时惹过这又瞎又瘸的怪物?
叹了口气,刚要弯腰捡起长剑,忽听陌然在车内喊道:“长风……你没事吧?”
俞长风手指一颤,这才想起还有陌然在身边,顾不得再捡长剑,慌忙向大车跑去。
到了车后,一把将车帷掀起来,纵身上车。
刘陌然“啊”的一声惊叫,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角落,待看清是俞长风,一头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不止。
“你……你怎么样?听那人说要杀你是吗?我……我差点吓死了!”
俞长风紧紧抱住她,脸颊贴在她额头上,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轻声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没事……没。”
他心里七上八下,除了没事,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历经此难,便如两世为人一般,除了心有余悸之外,更多的是暗自庆幸。
“你……你没受伤吧?”
刘陌然兀自颤抖不止,拿手摸了摸他身上,恐惧之下,竟把害羞二字忘的干净,脸也不红了。
俞长风慢慢定下神来,攥住她微凉的小手,觉得此刻还能抱着她,真是幸福的无法形容,微微一笑,“还好,那瘸子并没伤我,吓唬我一顿便离去了。”
“他为何吓你?你和他有仇吗?”刘陌然脸上一红,这才恍然醒悟,自己一头扑进他怀里,成什么样子?再想起身知道他必不答应,索性也不用费劲了。
俞长风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奈,“这瘸子武功高的吓人,实乃生平罕见,但我绝对不认识他,更不知何时得罪了他……另外,他还说答应别人饶我一命,那人又是谁?种种缘由实在令人不解。”
“那我们接下来往前走还是回去?”刘陌然脑子里一片空白,霎时间没了主意。
“不能回去!”俞长风断然拒绝,“出来一趟颇为不易,眼看不日便到洛阳,现在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刘陌然想起逝去的爹娘,心中更是难过,微泣道:“要说祭奠我父母,并没有一定的时日,倒是……倒是可以拖后几天,晚些日子再来也没关系。”
她怕俞长风有什么意外,竟连父母之事都能搁下,自己不知觉间,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然越来越重。
俞长风一听,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感激,温声劝道:“无妨无妨,这瘸子要真想杀我,我早已死过八遍,他既然离去,那就没有害我的意思,你大可不必担心。”
刘陌然听的此言有理,又想不出如何劝他,只好沉默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厢里出奇的安静。
……
过了许久。
刘陌然往回抽了抽手,又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要坐起来。
“别动!”
俞长风两只手将她紧紧搂住,叹了口气,“我怕……哪天再也抱不到……”
一言未尽,刘陌然急忙伸手堵住他的嘴,眼泪忍不住再次流下,声音哽咽:“你……你别乱说,我……我……”
俞长风拿衣袖给她擦擦眼泪,心中酸楚五味杂陈,勉强笑了笑,“好!我不乱说就是,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刘陌然把脸深深埋进他怀里,时不时低声抽泣一下。
……
俞长风怔怔抱着她,温存良久。
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脱口而出。
“天要黑了,今晚没赶到客店,这下可有些麻烦!”
“是……是啊。”
刘陌然早就红透了脸,所幸车厢里黑漆漆的,没让他看见。
听得外面一片安静,俞长风掀开车帷看了一眼,见天色还未全黑,心中暗喜。
“陌然,趁这会天还没黑透,我赶着车紧跑几步,看能不能遇到镇子。”
他口中虽这么说,人却未动。
刘陌然心里有些着急,“那你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俞长风脸现微笑,“我在等你回话,怕你不敢走,今晚就在这过夜。”
“刚好了片刻,你又来了!”刘陌然红着脸挣开怀抱,伸手往外推他,“快走吧一会天黑了。”
俞长风跳下了车,将自己长剑捡起还鞘,回到车前坐好,手中马鞭啪的一声响,两匹马四蹄如飞,带着大车奔了下去。
……
走没多远。
天色将黑之迹,忽然阴沉沉昏暗了下来。
俞长风抬头一看,空中片片黑云笼罩,似要下雨。
心中更是忧愁,若是平日,让陌然在车里忍一晚也就是了,但此时天要落雨,看来非要找个容身之所了。
正为难间,眼神余光撇处,隐约间似乎看到一片屋舍。
俞长风暗暗欢喜,倘若遇到人家,不妨借宿一宿,临行之时多把谢资就行。
匆忙引马近前,离得近处观看,不料竟是个破庙,四围坍塌烂旧的厉害,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俞长风叹了口气,不由得好生为难,正欲前行赶路,微凉的雨点噼里啪啦直落下来。
眼看天色已然黑沉,心知无法继续再走,回头道:“陌然,这会天黑又下雨,实在无法赶路了,这边有个破庙,要不我们进去躲避一下。”
刘陌然哪有主意?轻轻嗯了一声。
俞长风便将马车赶进庙里,让陌然在车上稍待片刻,自己摸着黑走到正殿,廊外刚好有堆乱柴,拢在一起抱到殿中,拿出火石来点着了,这才看清大殿里的情形。
但见神像破旧不堪,根本分辨不出面目来,供桌上满是灰尘,一个脑袋大小的石鼎放在上面,也不知装的尘土还是香灰,地上颇为脏乱,看了一遍似乎无处可以安歇。
俞长风无奈,只好在墙角清出一块干净地方,又捡些干草铺好了,这才转身出去接陌然。
此时雨越下越大,两匹马淋的遍体湿透,冻的不停颤抖,俞长风牵着它们走到廊下,转到车后掀开了帷布。
刘陌然小心下了车,俞长风扶着她来到墙角,自己坐在地上,后背在墙上倚住,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直到此时,俞长风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处境颇为艰难,但总算有个容身之所,只要熬到天亮便万事无忧。
殿内火堆熊熊燃烧,将四下照的一片通明,偶有刺骨的寒风刮进室内,吹的火焰不住跳动,看着煞是诡异。
刘陌然环顾四周看了看,不由自主的缩在俞长风怀中,身子微微颤抖,“长风,我……我有点害怕。”
俞长风抱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一切有我,这里虽然破旧了点,但还是很安全,天亮我们马上就走。”
“早知这样,我就该晚些日子再来。”
刘陌然把头埋在他胸口,话音中满是自责,“长风,你怪我吗?”
俞长风抚摸着她的秀发,微微一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我永远也不会责怪你。”
干柴烧的噼啪乱响,火光映照之下,刘陌然脸色微红,趴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以前相处时我太冷漠,而且丝毫没有体贴过你,你不会生气吧?”
说完这句话,刘陌然心里砰砰直跳,自己也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个。
“看来陌然真的变了,这种话在之前哪敢想象?”
俞长风暗自窃喜不已,抱着怀中佳人的娇躯,心里满足的无法形容。
“我当然不生气,不过……以后若有什么要求,你可不能拒绝我?”说到这里一阵坏笑。
其实俞长风哪有什么要求?眼见外厢大雨滂沱,室内的火光忽明忽暗,气氛实在有些压抑,知道她向来胆子就小,怕她心中不安,这才以言语相逗。
刘陌然立时会错了意,把头埋的更低了,但说话反而不怎么害羞,“你……你有什么要求?”
俞长风低头看着她红晕的脸颊,微笑不语。
刘陌然忽然安静下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长风,你是想和我在这里……做真正的夫妻吗?”说话不急不缓,并无有丝毫害羞之态。
这句话把俞长风震的目瞪口呆,半晌久久无语。
其实他哪有这个心思?
更奇怪的是,陌然竟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变化也太快了?就算性子有所改变,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还是受了惊吓神智不清了?”
愣了好久,俞长风终于缓过神,心里却是狐疑不定。
“陌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会……你怎会提到这个?”
刘陌然抬起了头,两眼直勾勾看着他,脸上一丝红晕也没有,“我在想,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少,所以……所以今晚是个好机会,在这里把身子给了你……我不后悔。”
……
俞长风定睛观瞧,她说话时脸上神色十分自然,一点娇羞之态也没有,心里更是纳罕,陌然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刘陌然抿嘴一笑,“长风,你不愿意吗?还是嫌弃我?”
俞长风摇了摇头,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想法只是匆匆划过,却无论如何也抹之不去。
顷刻之间……
就觉得脑子里一阵阵炸雷直响,震的他头晕目眩,险些昏倒过去。
喘了几口粗气,说话声音沙哑低沉:“陌然,你还记得……在你家的小湖边,我们一起埋下的那方手帕吗?”
刘陌然重新趴在他的怀里,娇嗔道:“过去那么久了,我哪会记得住?”
俞长风干笑两声,“你自己亲手埋的,焉能忘记,对了,那手帕上写了八个字,你还是否记得?”
“这个我早就记不清了……要不,你说给我听,兴许我还能想起来。”
刘陌然用脸在他胸口噌了噌,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一般。
俞长风狠狠咽下一口吐沫,话声都有些发颤了:“手帕上写的是,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刘陌然拿手摸着他的脸,微微叹息,“是啊!你一提醒,我立时想起来了,就是这八个字。”
刹那间,俞长风脸色苍白,浑身一片冰凉。
对怀中之人,恐惧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