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刘陌然回去了。
看她离去时的心情,似乎比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这便足矣。
俞长风吃了点剩饭剩菜,躺在床上发呆。
身上还残留着陌然的香味,扬起手臂闻了闻,不由得笑了出来,心满意足之极。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愿陌然不要有怨言才好。
言念及此,忽然有些担心。
这姑娘有事不喜欢说出来,都埋在心里。
她既知道自己去找云青萱,却又不问。
宁愿她大叫大嚷,吵闹一番也无所谓。
可又知道,陌然不是那样的人。
估计这辈子,也见不到她生气发火的样子吧?
……
呆了会实在无聊,脑子里想起云青萱来。
好像……好像自己又对她食言了?
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发现确实如此。
那天说的好好的,给苏羽珊带回解药再去找她。
答应了帮她收回圣山再走。
犹记得自己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的那么真实。
没曾想后来师父师娘到了,逼着自己杀了苏羽珊。
自己心中不愿,又无法违背师命,只好自刺一剑。
昏迷之后,就回来了。
不管因为什么,反正是对云青萱失言了。
这丫头现在一定生气的厉害吧?
俞长风心想。
此时此刻,自己若出现在她面前,怕不是又要吃耳光?
觉得有些头痛。
心里默默祈祷,以后别见她就是了。
况且……有陌然在,多见她也不合适。
还有苏羽珊,不知师娘杀了她没有。
倘若没杀,以后更要离她远远地。
这女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实在有些可怕。
而且来路不明,是好是歹都不知道。
让陌然知道自己和这种女人交往,一定大大的不高兴。
自己已经很愧对陌然了,不能再惹她不悦。
出神良久,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多时,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闭眼入睡。
……
时间又过了四个多月,直到来年初春,俞长风身上的伤势终于全好。
这天和徐阳在山上转了转,玩够了一个人回到房间。
坐在桌旁,微微运了一下内劲,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没想到此番重伤,非但不死,还额外得些好处。
丹田内那股浑厚的真气,已然完全化作内力,充斥在体内所有经脉里。
现在的自己,比没受伤之前,内功何止强大了一倍?
这些日子在山上行走,就算遇到陡壁悬崖,也是如履平地,身法轻盈无比。
就连青菱剑法,使出来也比之前威力更大。
虽未与人动手,这些也能感觉得到。
喝了碗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里默默算计。
倘若那拓拔琼不死,遇到此时的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了。
想到这里,对师伯更是感激不尽。
今生今世,定要找出暗害他老人家的凶手!
俞长风单手握拳,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心里暗暗起誓。
……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
刘陌然娇怯怯的声音响起:“长风,你在吗?”
俞长风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把门拉开。
刘陌然低着头站在外面,脸色微红。
去年和她一番谈话之后,总算把她的心结打开。
陌然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瘦的弱不禁风了。
不过她今天怪怪的。
两眼直瞧着地面,听到门响也不抬头。
俞长风往地上看了一眼,除了些沙石什么也没有,不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
刘陌然扭扭捏捏,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俞长风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伸手拉着她回到房内。
两人在桌旁坐好,俞长风看她还是低头沉默,心想她应该有事找自己。
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到底有什么事?这儿没别人,说吧!”
刘陌然怯生生抬起头来,脸上红晕稍微褪了去,鼓足勇气道:“这几天,我想回家祭奠一下父母。”
俞长风不由得失笑,她这么说,一定是要自己陪着去了,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可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事师娘知道吗?”
俞长风端着茶,轻轻的吹了吹,拿嘴一试温凉合口。
刘陌然点点头,“我先告诉的师婶,她同意了。”
沉默了片刻。
“对了,让不让灵儿去?”俞长风忽然想起这个。
“不带他。”刘陌然一脸疼惜之色,“灵儿太小,一路上颠簸很是辛苦,就让他跟着师婶好了。”
俞长风笑了,“你这姐姐当的真是不错,对灵儿这般疼爱。”
顿了一顿,下话忍不住说了出来:“我这姐夫也不能屈于人后,你说是不是?”
刘陌然脸上微红,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蜜无限。
“你又来胡说了。”
“对对,不能乱说。”
俞长风强忍笑意,把手里半杯茶推到她面前。
“我尝过了,不烫。”
他故意把“尝过”两个字说的很重,话里满是不怀好意。
刘陌然哪好意思喝?心想这人当真可气,故意喝下一半再给我,唯唯诺诺不敢伸手。
俞长风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陌然瞪他一眼,脸色突然更红,声音低的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你……你不懂我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我真不懂。”俞长风收起笑容,脸上故作茫然。
刘陌然秀眉蹙起,神情微微不悦,“你再胡闹,我可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胡闹就是。”
俞长风指着茶笑了笑,“你先喝了再说。”
刘陌然皱着眉头,犹豫片刻,还是伸手端了起来。
俞长风哈哈一笑,得意洋洋。
……
数日后,俞长风带着刘陌然,辞别了师父师娘和师弟们,就要往洛阳进发。
青山派众人送他们下山。
到了山脚下,陆夫人悄悄把俞长风拉到一边,特意嘱咐:“风儿你给我听好了,胆敢让陌然受半点委屈,看我回来可能饶了你?”
俞长风登时怪叫出声:“师娘这是什么话?陌然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岂能让她受委屈?”
“瞎嚷嚷什么?”
陆夫人往远处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板着脸训斥:“别胡说八道,什么性命不性命的?将要出门哪能说丧气话?”
“是,弟子记住了。”
俞长风恭敬应声。
陆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还有,上次带你回山时,我们在官道上遇见的那几个人,也不知什么来路,总之是敌非友,虽说你现在剑法大进,又增长了不少内力,武功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也要小心。若不是陌然提出来,我真不愿意让你们俩一起下山。”
说完这些,陆夫人的眼神变的柔和起来,微微一笑,“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和亲儿子也没有区别,陌然是你师伯的女儿,又许配给了你,在师娘眼里,没有比你俩更重要的人了,所以这次下山,一定要小心谨慎,平平安安的回来,知道了吗?”
俞长风心中一暖,险些落泪,喉咙似乎堵住了,哽咽半天,“是,师娘说的是,弟子记住了。”
陆夫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刚要回去,俞长风忽然想起一事,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师娘,我体内这些真气,是师父传给我的吗?”
没想到话音刚落,陆夫人脸色微变,陡然间严厉起来,连声音也变的冷漠:“这件事你不必多问,以后也不许提,反正于你没有害处也就是了。”说完掉头就走。
俞长风茫然不解,心中莫名其妙之极,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
初春,万物复苏的季节。
道旁的柳树开始长出新芽。
正午时分,天气依然微凉。
麦田里,积雪刚刚融化,微热的阳光姗姗来迟。
将麦苗上的寒露晒去。
轻风一起,如波浪般层层叠叠。
……
马车在大道上缓缓移动。
俞长风坐在车前,浑身上下干净利落,仅仅是腰间悬着一把长剑,别无他物。
刚要伸手去够鞭子,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陌然,你饿不饿?”
车厢里传来刘陌然不耐烦的声音:“刚下山不到半天,你都问了五遍了!拿我当什么了?”
“噢,那你渴不渴?”
“不渴,这么冷的天能喝多少水?”
“噢,那你冷不冷?”
“闭嘴!”
“噢。”
……
俞长风望着远处绿油油的麦田,脑子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嘿嘿怪笑了几声。
“你……你又在笑什么?”
刘陌然有些无奈又害怕,他每次一旦这样笑,总有坏主意生出来。
“师婶可说了,你若是故意吓我,回去她定要责罚。”
“你想到哪里去了?”俞长风笑着摇了摇头,“我吓你做什么?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刘陌然没有兴趣听,所以不问。
俞长风咳了一声,略觉尴尬,“陌然……你怎么不问什么事?”
“我不想听。”
刘陌然小声回应。
“你很想听?既然如此,那我就讲讲吧。”
俞长风面不改色说道。
……
车厢里沉默下来。
不想听和很想听能一样吗?
这人真的是死皮赖脸,又爱胡搅蛮缠。
刘陌然懒得与他争执,不管你说什么,我就听着好了。
“这地方离青山不远,我记得小时候,附近种下好多西瓜。”
“绿油油一大片,比现在好看多了。”
“一定是你来偷西瓜,被抓住打了一顿。”刘陌然心想。
俞长风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一天我来偷西瓜……”
刘陌然登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