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心道:“原来你叫云青萱?哼,似你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取的名字倒是温柔悦耳,不免叫人恶心!”
云青萱把所有伤口都用药粉小心敷好,直到再无血迹浸出,上下打量这三个字,越看越觉满意开心,笑道:“长风哥哥,我已刻好了,你醒来吧!”
连唤数声,俞长风才悠悠转醒,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浑身上下全已湿透,左臂剧痛难耐,但他甚是豪横,没有哼哼叫嚷出声。
慢慢睁开双眼,只见云青萱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她双手都是鲜血,青衣上也有斑斑血迹,手中的匕首已然还鞘,问道:“长风哥哥,你感觉怎样?”
俞长风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云青萱低声道:“你别怪我,我……我只是想留个记号,好让你别忘了我……”
俞长风脸色阴沉,也不说话。
她指着俞长风左臂欢然道:“这下好啦!除非你把这只手臂砍下来,要不然一辈子也去不掉了,教你走到天边,每天都会看到我的名字。”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云青萱噘嘴道:“你可是发过誓的,要我一刀刀剐了你,如今我并没有剐,只是在你手上刺几个字而已,你怎地这般小气?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不谢我饶命之恩也就罢了,还摆个臭脸给我看?”
俞长风怒极反笑,心中豪气顿生,大声道:“我要喝酒!”
云青萱拍手道:“好啦好啦!看来你不生气啦!”忙倒了一大碗酒,喂给他喝。
俞长风一连喝了五大碗,这才觉得心中快意,道:“给我解毒!”
云青萱忙道:“噢,是了,你不提我都忘了。”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给他吃了。
片刻后,俞长风只觉得四肢渐渐有力,一顿饭的功夫,右手已经活动如常,暗运丹田,觉得内力充沛,稍一犹豫,缓缓站起身来,只是这么一来,左臂更加疼痛难忍,不由得身躯微颤,冷汗直下。
云青萱在旁说道:“长风哥哥你再休息一会吧,等伤口不痛了再走怎样?”
俞长风不言,慢慢转过身来,伸出右手。
云青萱嘻嘻一笑,从桌上拿起一个纸包,递到他手里,道:“粉末外用,药丸内服,七天之后,这黑煞掌毒就可解了。”
俞长风点点头,又道:“断魂香的解药再给我一粒。”
云青萱疑道:“你的毒已经解了,还要它做什么?”
俞长风冷冷的道:“少要多问!”
云青萱秀眉微蹙,刚欲发怒,一见他左臂伤势,哼的一声,道:“不说就不说,稀罕么?”又拿了一粒给他。
俞长风暗运内息,觉得体力尚可,左臂虽痛,毕竟只是外伤,对身体并无多大影响,当下缓缓走了出去。抬头一看,原来外面天已大亮。
云青萱跟了出来,叫道:“长风哥哥,你这便要走了吗?”
俞长风走到廊下,手里捏着拿颗断魂香的解药,喂给徐阳吃了。
徐阳又惊又喜,轻声道:“大师哥,你……你手臂怎样?”
俞长风还未答话,云青萱在他身后惊道:“啊?他是谁?长风哥哥,是你暗藏的帮手吗?”
俞长风道:“我六师弟。”
云青萱侧头看了看他,怒道:“喂,那小子,你几时来的?”
徐阳大感尴尬,支吾道:“我……我是在你刺……刺字时来的。”
云青萱冷笑道:“你们这一对师兄弟,满口胡说八道没一句实话,刺字时断魂香早已熄灭,你怎么中的毒?”
徐阳大惊,这才想起她机敏无比,随口撒谎岂能瞒得过她?脑子里飞速旋转,忙道:“也许……也许是余毒未散,反正我闻到香味,便动不了了。”
云青萱将信将疑,嗤笑道:“长风哥哥,你这师弟忒也无用,躲在窗外也会中毒,嘻嘻……”
徐阳脸上一红,慢慢站起来,伸手扶住他右臂,道:“大师哥,你能走吗?”
俞长风轻轻点头:“可以。”
云青萱道:“长风哥哥你伤这么重,我让丫鬟给你找辆车。”冲外大喊一声:“春梅、冬梅、腊梅、烟梅。”
不多时,四条人影鱼贯而入,这四人身形极其魁梧高大,仿佛四座铁塔一般,走近一看,竟是四个女人,都是三十来岁,个个面貌凶恶,一脸横肉,行至近前,四人一齐向云青萱施礼:“少爷有何吩咐?”
俞长风见怪不怪,徐阳初时吓了一跳,却又暗暗称奇:“这明明是个姑娘,却为何喊她少爷?好笑啊好笑!师父说邪门歪道鬼点子最多,果然不错。”
云青萱道:“给俞公子准备一辆马车,车里铺的厚一点,他身上有伤。”
四人齐声应下,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转回,一人道:“少爷,车已备好。”
云青萱看看俞长风,轻声道:“你这便要走了吗?”
俞长风缓缓点头。
她又问道:“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俞长风不由一怔,平心而论,自己实在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了,这女子心狠手辣又极擅用毒,自己远远不是对手,她这般大大的折磨自己一顿,也算是报了她救命之恩,可这话又不能当面说出来,怕她一怒之下又行出什么事,只好含糊道:“有机会的话,以后还会见面的。”
云青萱何等精明,怎会听不出来他话中含意,嘻嘻一笑,道:“没关系,只要你下山,我就能找到你。”
俞长风点点头,徐阳扶着他上了车,自己坐在车前,驾车离开了杭州城。
行到正午,两人在一家饭店吃饭,徐阳见大师哥神色不愉,说道:“大师哥,那女子可真是奇怪的很,她手下四个丫鬟更是怪异,一个比一个长得凶。”
俞长风轻轻的“嗯”了一声。
徐阳又道:“还有,她们竟然喊那女子少爷?这真教人不明白了,岂有管姑娘叫少爷的道理?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来。
俞长风淡淡一笑,道:“你不懂其中之理,自然觉得好笑了。”
徐阳见他露出笑容,心下甚喜,问道:“大师哥,听这意思你懂么?左右无事,说给我听怎样?”
俞长风轻笑道:“说出来却也没什么可奇的,她父亲一辈子只想有个儿子,始终未能如愿,心有不甘,便让家人喊她少爷,好过一把儿子瘾!”
徐阳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此人爱儿成痴,倒是一片诚心,只可惜上天不眷,徒留遗恨。”
徐阳笑了一会,又道:“大师哥,我看这个姓云的姑娘对你倒是不错。”
俞长风看了他一眼,道:“怎样?”
徐阳指着他左臂,似笑非笑道:“从这三个字就可以看出来,深陷至骨,情意深重。”
俞长风微微挑眉道:“别胡说八道,让师父师娘知道定要责怪你我。”
徐阳不服道:“那又怎样?师父师娘也不能不让你娶媳妇啊!”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她身处旁门左道,而且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巫毒教,于咱们名门正派声名有损,却是有些麻烦!”正教人士一般称巫仙教为巫毒教,他凝眉沉思,想着怎么去解决这个名声问题,仿佛他二人已经情投意合,就欲成双成对一样了。
俞长风拿筷子在桌上当当当敲了几下,不悦道:“胡思狂想什么呢?我只是欠她一条命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你这张嘴,到山上可不能乱说,免得师父师娘不高兴。”
徐阳如梦方醒,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了大师哥,她是怎样救的你?”
俞长风道:“三年前在源江,我撞到古镇峰,若不是她出手,我早就死在那恶老道手里了。”
徐阳恨恨的道:“这恶老道当真可恶!每次见到师父就跑,欺软怕硬最是卑鄙,小人一个!”
俞长风道:“这事不必再提了,此去青山还要多久?”
徐阳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天走不了多远了,明天……后天,大概还要三天吧!”
俞长风摇头道:“马车不行,比快马慢上不少,这样好了,你拿着药先回去,我一个人慢慢走,不能耽误老四的伤。”说着把解药包袱递给他。
徐阳急忙道:“这绝对不行,大师哥你左臂重伤,万一遇到对手,如何能抵挡的来?我不走!”
俞长风平日里和他最好,知他绝不会舍弃自己而去,皱眉道:“我们走的这么慢,何时回到青山?万一耽误老四伤势,岂不遗憾终生?”
徐阳道:“没办法只好连夜赶路了,大师哥你身上有伤,可要忍着点。”
俞长风缓缓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两人当即结了饭账,乘车上路。
这一路直接跑到天色渐晚,两匹马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徐阳无奈,只好找个镇甸,花钱将牲口换掉,继续趁夜色赶路。
夜间视野难辨,马车甚是颠簸,俞长风坐在车内,但觉得左臂愈来愈痛,知道可能是伤口破裂,只好咬牙坚持,又生怕徐阳察觉,不敢发出声音,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眼见天色渐明,视线朦胧之际,徐阳突然勒马停蹄,车辆在大道中央止住。
俞长风定了定神,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沉稳,问道:“怎么不走了?”
徐阳疑道:“不知谁这么缺德?前面摆了一堆石头。”
俞长风道:“你速去挪开,别耽误了行程。”
徐阳应了一声,刚跳下车,忽听得远处有人喊道:“喂!前面是青山派的鼠辈吗?今天撞到咱们手里别想跑啦!”
徐阳大怒,转头向右侧一看,一矮小汉子在远处大叫大嚷,手里拿着两把石块,抬手向他掷来。
徐阳擦的一声,拔出长剑,啪啪啪几声将石块击飞,大喝道:“何方妖孽?胆敢辱我青山派?”。
那汉子转身就跑,边跑边骂。
徐阳手持长剑,施展轻功疾追,刚追出数十步,就听见俞长风在身后“啊”的一声大叫,徐阳大惊失色,心下登时恍然,自己一时鲁莽,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顾不得追赶那人,急忙转身奔向马车。
原来徐阳刚追赶出去,车辆左侧忽然出现一人,伸手把车帷撕掉,一拳向俞长风面门打来,俞长风大惊,举拳相迎,却忘记自己左臂已然重伤,如何能再发力?砰的一声双拳相交,俞长风但觉一阵剧痛传来,左臂疼的痛彻五腑,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一倒。
那人一拳把他击退,抄起他面前包袱,掉头就跑。
此时徐阳已奔到车前,叫道:“大师哥,你怎么样?”
俞长风右手拔出长剑,颤声道:“我手中有剑,足矣自保,去把包袱追回来,别……别管我!”
徐阳虽放心不下他,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叫了一声:“大师哥小心!”挺剑疾追。
刚奔出数十丈,就看前方隐隐有个人影,徐阳一见一下,便知对方轻功不如自己,心下稍安,片刻间又近了几丈,已然看到那人背心,叫道:“鼠辈休走!留下包袱饶你狗命!”
那人一看徐阳轻功如此之快,倒吓一跳,一挥手把包袱扔了过来,徐阳侧身闪开,伸手抄住,匆忙打开,一看解药尚在,登时放心,抬头一望,那人已跑的远了,担心大师哥安危,不想再追,骂了几声,掉头回转马车。
俞长风左臂鲜血淋漓而下,疼的浑身颤抖,一看徐阳返回,急忙道:“包袱可抢过来了?”
徐阳奔到近前,把包袱丢在马车上,道:“那鼠辈轻功不行,片刻间就被我追上了。”
俞长风又道:“打开看看,解药还在不在?”
徐阳点头道:“放心,解药没丢。”说着打开了包袱。
俞长风看到解药,稍微放心,疑道:“这二人不知什么路数,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这一放松,又觉左臂疼痛难忍,脸上不由变色。
徐阳一看他左臂,登时大惊,急道:“大师哥,你伤口破裂了?这……这便如何是好?这附近荒无人烟,连个人家也没有……”
俞长风摇头道:“来不及了。”顺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徐阳帮他将左臂紧紧缚住,稍微动了动,感觉除了痛之外,倒没有大碍,喘息道:“你把石头搬开,我们尽快回去,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徐阳没办法,只好把道路清理出来,驾车继续赶路。
这次两人不敢再浪费时间,除了换马之外,连吃饭都是在车上,徐阳三天三夜没合眼,强打精神赶到了青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