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林岗村已是十点多钟,工人们推着建材走了一个多小时,此时烈日当空,高峰给众人各自发了三个大白馒头一瓶咸菜,让大伙儿原地休息,再去村头水井解解渴。
悄摸回到家中,高峰从塑料口袋里数出六千块钱全部装好,今天这酒厂是志在必得的。
刚到山路上,红砖水泥青瓦各自装进背篓,接下来崎岖颠簸确实不少,每走个几百米就得休息一下。
“大伙加加油,这段路不好走,我给每人再发两毛钱的辛苦费!”
说到这儿,高峰心中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段险峻山路以后必须花钱整改,至少得弄成青石板的,否则到了雨季确实很难上下运输。
但这也是后话了,目前实在没几个闲钱干这事,等赚了钱酒厂扩建之后,再把龙溪进行牵流改道,到时候也必须另寻一片交通便利的新厂址。
一停一顿走了两钟头,一股子酒香再次传来,老洪这是又在烤酒了。高峰带着众人越过那片小竹林,洪伯早已在门口相迎。
“言出既遂,我今天就要开始翻修厂房了,洪伯想必也是个利落人,咱们见面清账。”
高峰这招先斩后奏,几乎没给洪伯留下思考余地,谁也想不到昨夜一席酒话居然成真,这一夜之后就真的带人开始干活了?这么多人就原地等着他发话开工?
洪伯一时语塞,半晌不知如何回应,眼里闪过三分激动,三分怀疑,三分惊讶,还有一丝丝茫然,这原本是他十多年来做梦都想的事情。
“昨天说的话一定算数,我高峰绝不贪图您的造酒秘法,只想在这建厂而已。”
说完这话,高峰直接数出四千块钱,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哪怕洪伯想坐地起价他也能应对,只要这个价格自己能接受就行。
洪伯终于长息一声,掉头转进屋里,很快便翻找出几张破旧的纸笺。这是当年酒厂的各种证件,不过时过境迁之后,体制经过一系列改革,如今只剩下一张土地所有证还管用。到时候想要正常营业,高峰还得去县城里团团转办理各种执照。
“三亩破地几间瓦房而已,又不是金矿银矿,拿这么多钱做什么?”洪伯只是伸手随便抽了两千块钱,随即挥手道:“要花钱的地方还多,都给我有啥用。”
高峰听了忍不住深鞠一躬,看来老洪是真的有心重现当年酒厂荣光,否则也不会一直清苦度日还留着老厂房,更不会放过这种讹一笔机会。
“先去忙吧,改天空闲了再到县城公证处过渡手续。”洪伯说完便笑着进了屋。
看得出来,比起卖地拿钱,老洪只是希望这地方不会彻底烂下去。
又顺着山路走出几百米,昨天夜里高峰还没看清,这片竹林确实野气十足,早已长成了气候。而里面的地盘也确实不小,周边厂区面积加上中间晒谷场说是三亩完全绰绰有余。
卸下建材,工人们立刻忙碌起来,和浆砌砖各自分工。有几个年长的老工人知道这是在翻修洪家酒厂,干得别提多带劲,因为以后终于又能品尝到失传十多年的老洪杂粮酒,心里自然高兴。
高峰当然也没闲着,作为酒厂的领导者,他除了督工之外,也必须尽快熟悉场地里的各功能区,顺带查漏补缺。
不一会儿,只见老洪也慢悠悠溜达过来,他可不想错过这地方焕然一新的时刻。在工人忙碌间歇,洪伯也亲自参与其中,对大家指导一下细枝末节出的施工方案。
“这地方雨檐可以再矮一点,别遮挡晒谷场就好,那一块留个豁口,堵死了不方便炉子排烟…”洪伯拿着烟枪跑东跑西指点,尽力还原出记忆中的模样。
忙到日暮时分,大部分厂房都已修缮完成,工人们还细心地把周遭尘土进行冲刷,虽然并没有显露出酒厂当年的样子,却也已初具雏形。
明天只需要再修补一下地面墙面,顺道把挡在路口的竹子清理掉,也就算是大功告成。
赶完一整天的工,七八人齐聚在洪伯那间局促的小屋里,老洪也杀鸡烧菜,还开了一坛准备过年再喝的私藏。
“高兴嘛!大家今天辛苦了,以后多多照顾我老洪…哦不对,是这位小高老板的生意。”
次日一早,洪家杂粮酒即将复出的消息便已传遍酣县大街小巷,高峰虽然只是张贴了几张并不起眼的招工启示,影响力却几乎赶上印刷报纸。
等高峰带着工人们再次前往杨家沟,已经有几个青年在酒厂附近等候,显然是想来谋职做学徒的。
“来这么早啊?三天之后再来吧,这边你们也看了,厂房还在翻新,到时候我一次性进行甄选录用。”
青年们也不含糊,谁都没急着离开,直接进去见活就做,给泥瓦匠打帮手,或者打扫一下厂房卫生,总之都想给高峰留下一个好印象。
本该一整天做完的事情,半天左右便已接近尾声,酒厂现在只差一些工具和人手,到时候等酿酒师一就位,便能说是一应俱全了。
今天施工的时候总有一些杨家沟的村民路过眺望,但在此之中,高峰却发觉其中一两人眼神不太对劲,像是始终在躲着谁。
后来他发现了,每当老洪转过身去,这俩家伙总是立刻把脸别到一旁,装作是路过。
思及此处,高峰心中又多了一重疑惑,难道老洪以前给谁借钱了?或者说是和哪家有点过节?该不会是仇家吧…
不过他最终也没细想,反正这种事现在和自己不沾边,如果老洪真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那他也一定会知无不言。
事情干完,高峰临走前还从洪伯家里提了一小壶酒。老洪还笑他是个小酒鬼,高峰却回答这酒另有用处,至少能解决一点眼下的麻烦事。
对高峰来说,现在最麻烦的鸡毛蒜皮,当然莫过于家中二老对自己婚事的操心了。
而家里说话管用的,当然还是父亲高远山。虽然几壶好酒并没啥说服力,但对一个老酒鬼而言,至少也能作为缓兵之计。
高峰暂时不想把胡彩彩和袁成才仙人跳的事讲给二老,而那三千元的彩礼,万一问起来也没个说法,所以一切只能暂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