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唐今看着那将什么想法都明晃晃都写在脸上的青年,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看向了一旁敞开着的一堆箱子。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唐今走上前,从最上面的一个箱子上拿出了一张她方才就注意到了的,有些古朴的皮纸,抖了抖。
纸面的材料很特殊,极其特殊,触之光滑细腻,柔软坚韧,像是什么动物的皮。
旁边回过神的长离见她对那张纸感兴趣,皱了皱眉。
他沉默了一下,半晌,还是道:“这是人皮做的。”
三个多月前他去接了一个悬赏去杀人的时候,对方一直紧紧护着这张图纸,他出于奇怪就拿走了,等后面才发现是人皮做的图纸。
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便一直将之扔在这里没有管。
见唐今拿起,长离有些不想她碰这种东西,也怕她怕。
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唐今并没有直接将那张图纸抖出去。在碰到图纸的时候,唐今便已经判断出了图纸的材料。
前朝哀帝暴虐成性,好杀人,传闻,他曾命人寻来肌肤细腻的少女,取其取人皮为纸,骨血研磨成墨……
唐今看着那张图纸上半隐半现“唐氏贼子”几个大字,轻叹了一声。
半晌,她轻念了一声:“笨狗。”
长离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地看着她。
唐今将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藏宝图收入袖中,没有去管那迷茫的长离,而是朝着洞穴外走去。
胡乱信人,半点心眼都没有就直接将家底都抖出来的笨狗。
……
虽然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唐今不高兴了,但长离还是抱着唐今离开了洞穴,又回了竹林。
竹林小院里,医仙老头已经在附近转完了,这会正坐在院子里烤竹鼠吃。
见长离回来,老头便问了他一句:“小子,你这有酒没有?这么好的下酒菜没有酒可有些无趣了啊。”
太阳要下山了,长离本来就要做饭了,便顺手拿了一坛酒给老头。
老头揭开盖子尝了一口,顿时便有些上头,“杏花村酒,好酒啊!小子,没想到你还藏着这种好酒呢?”
长离没理他。
他不喜欢喝酒,酒喝多了会头晕,刀也拿不稳,这一坛酒是他之前好奇买来的,但不喜欢,就一直放着没喝了。
长离问了唐今想吃什么之后,便进厨房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唐今和医仙老头两人。
少顷,医仙老头主动开口道:“王爷要不要也尝上一口,这小子脑袋虽然木了些,藏的酒倒是不错。”
唐今唇角带着那种浅淡而又疏离的笑,“本王不饮酒。”
医仙老头也听说过闲王一直跟随高僧修行,也跟个和尚一样不食荤腥不沾酒色的事情,不过这些传闻在医仙看来都不过是些表面功夫。
端看这“与世无争”的闲王爷如今在做些什么便知道了,若那些传言都为真,对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老头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唐今拢着袖子,慢慢在小院里转了起来。
院子不算大,但十来间各有用途的竹屋排开这院子也是不小的,除去竹屋外,长离还用竹子做了一些其他简单的东西,像是桌椅板凳类的家具。
有些家具看起来粗糙了些,应该是长离一开始尝试着做的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手生笨拙生疏所致。
在唐今将各个竹屋转了一遍的时候,长离的饭也做好了。
长离的饭一向都只是能吃的程度,味道之上唐今从不会要求什么,毕竟她本来就不怎么吃。
而在吃完饭后,唐今就让长离带着自己在这周围转了转。
医仙老头看着那明显是想摸清这附近的山势地形的唐今,和唐今一句话便听话地带着唐今走了的长离,重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太阳已经下山,长离带着唐今在附近走了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在带着唐今将附近都看过一遍后,长离才带着唐今又回了瀑布那边。
白日里看瀑布自然壮观浩荡,但夜里,在繁星之下看银河倒落,也别有一番风味。
长离带着唐今到了瀑布下的湖泊中,他看着那湖面上映出的点点涟漪的星空,又转头看向唐今。
瀑布下的湖泊边缘还有一段可以走的地方,水流漫过边缘,往下慢慢形成河流,唐今脱了鞋,沿着边缘走到了湖中。
她弯下身,捞起了湖面上的一颗星星,她的手就浸在湖水中,并没有抬起来,她只是给那跟着她走过来的长离看,“星星。”
长离也蹲下身,学着她的模样“捞”起了一颗星星。
过了会,唐今抬起手,冰凉的湖水从她指缝间流出,但她的手心里却留下了一颗漂亮的透明晶石。
长离愣了一下,他也抬起手,但显然的,水流尽后,手上什么也不会有。
长离看着唐今手上的那颗晶石,片刻,又重新将手放进水里,再抬起手的时候,手里便也多了一颗萤石。
学得倒快。
唐今唇角弯了一下,将手里那颗晶石递给长离,“送给你。”
长离接过那颗“星星”,他看了一会,少顷,从怀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那像是一根发簪。
除了送花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于是后来,他就易容去问了人。
问的那人告诉他,若是他喜欢一个人,便送对方一根簪子,若是对方收下了,便代表对方也对他有意,他就可以找媒人上门提亲。
那人说的那些世俗规矩道理他一向不懂,但他还是明白了一点,如果唐今愿意收下他送的簪子,就代表替他们可以在一起。
从离开洛阳那天的开始,他就一直在做这根簪子。
他没做过这种小巧的东西,手有些笨,废了好些紫檀木才总算做出了这么一根符合他想法的簪子。
装在木盒里的深紫黑色发簪在上好蜡之后便呈现出了一种莹莹的光泽,淡淡的檀香从发簪上散发出来,带着一股特殊的清冷感。
长离抿唇,将那根发簪递给了唐今。
这时节,男子赠予发簪的意义唐今当然明白。
她垂眸看了一会,良久,声音轻轻:“你要帮我戴上吗?”
长离愣了一下。
半晌,他抬起手,将那根簪子插入唐今发间。
或许因为情绪的影响,他的手有些不稳,动作也有些慢。
紫黑色的发簪与乌黑如缎的长发格外相衬,许久,长离松开手,视线也落到了唐今的脸上。
月光下的那双浅眸,比他见过的任何夜明珠都要好看。
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未必有那双眼睛好看。
出于本能,在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长离慢慢靠向了唐今。
笨拙的狗便是亲人也是笨拙的。
唐今抚上他的下颌,也半强迫半引导着他张开了嘴。
青年脸上的热度不断攀升,那双灰棕色的眼睛里被茫然与无助充斥,但无可否认的是他随着唐今的作为而一点点加快的心跳声。
微凉的指尖抚上青年的脖颈,那手掌扣住了他的脖子,掌心之下便是跳动的血管。
这样极具危险性的接触青年也没有半分要抵抗的意思,就那样任由她掌控自己的性命。
他们就站在湖泊与河流交接的地方,浅浅的水流不过刚刚漫过脚背的深度,但被推倒在石壁上的时候,青年身上的衣服还是迅速湿了个彻底。
月光与星光之下,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青年的身上,勾勒出诱人的线条。
唐今垂眸看着似乎因为黏在身上的衣服而有些不适的长离,半晌,声音轻轻:
“都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