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唐今又进宫了一趟。
这次进宫,她是来跟少帝申请“出差”的。
如今江湖上的水越来越浑,藏宝图的下落也已经有了眉目,继续留在国都只会失去主动性,而且……
她必须让长离离开洛阳。
少帝很快便同意了唐今离开洛阳的申请,反正六扇门总管甲戌重伤的事情众人都已心照不宣,不出现也没人敢说,而本就深居简出的闲王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少帝这边虽然过了,但另一边唐今却需要再掩饰一番。
毕竟目前为止某人只是每天给她送送东西,从没出现在她面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未曾和好。
而且她好端端的一个王爷突然要离开国都,也需有个理由。
而最近正好有个理由能用上。
出宫回王府的路上,路过某家酒楼之时,唐今撩开马车的车帘看了眼窗外,半晌,她又缓缓放下了帘子。
而那原本坐在酒楼之上低调地与几名随从喝着酒,戴着大帽遮住了脸的男人却已经看直了眼,好半天都回不了神来。
一直到那辆低调的马车驶出了视野范围,那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桌上的刀便追了出去。
马车一路驶进了城西闲王府。
而那跟了马车一路的男子和他的几名随从也就此停步在了闲王府外。
年轻男子将头上的大帽取下,露出了异族特征的棕色卷曲发丝与深邃的眉眼,他看着那府门上落款闲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如鹰目一般的眼中带上了势在必得。
三日后,辽国太子携使团入洛阳拜访周武皇帝,大殿之上太子进献了无数珍奇异宝,向周武示好,同时,也向周武皇帝提出了缔结同盟之事。
辽国和周武国两国实力相当,不过辽国内部相对稳定,而周武国内部因为前朝余孽活跃的原因一直不太安稳。
若是能缔结同盟,周武国便可全力去镇压那些前朝余孽,这样的同盟对周武国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
而至于平了内患后这同盟还要不要遵守,那就再另外说了。
不过缔结同盟之事不算小,先不说两国到底最后要不要缔结同盟,既然辽国已派了使团前来示好,那按照礼节,周武国也需要派使团去往辽国。
同盟之事则只有周武国使团拜见了辽国皇帝进一步商榷后,才能初步定下。
所以目前需要的,便是选出出使辽国的使团人选。
而一众大臣们讨论着讨论着,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嘴闲王,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就开始支持这一说法。
辽国使团派来了太子作为使者,但周武朝少帝尚且年轻,还没有子嗣,唯一能与太子身份对等一些的便只有一个闲王。
闲王有没有那个能力倒不要紧,反正使团又不是只有闲王一个人,闲王没有那个能力也还可以插入其他善于交涉的文臣进去。
朝内呼吁闲王出使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这消息也传到了坊间。
长离是在买东西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店铺外的两个闲汉靠在墙边,边喝茶边说着这事。
“这闲王要是出使辽国,没有半年回不来吧?”
“辽国跟我们关系可算不上不多好,谁知道闲王去了辽国会碰上什么,要是被囚禁在那辽国作为人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就是啊,闲王此时定是苦恼至极吧。”
“对了,我听说那辽国太子乌尔勒今日还大张旗鼓地上闲王府拜访呢,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两个闲懒汉子靠着墙,像是故意说给长离听的一般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后,便付了茶钱走人了。
“诶客人,这块紫檀木您还要不要啊?”店铺老板的一声喊让长离回过了神。
长离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递过去,接过了老板手上的紫檀木。
老板一看那把银票的厚度,顿时便喜笑颜开,刚想问问长离还要不要别的什么,结果一抬头眼前便已经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老板惊奇地咦了一声,还跑出去看了几眼,却都没看见人,最后也只能回了店里,看着手里的银票疑惑去了。
朝堂上这几天已经差不多要定下由闲王出使辽国的事了。
而因此,也不知道是心痒难耐还是别的什么,辽国太子乌尔勒今日亲自上闲王府拜访了。
对方的身份亲自上门拜访,唐今这样闲散王爷自然是无法拒绝的,于是,乌尔勒便被放进府中。
会面的地方在王府前院的大堂。
在走进大堂看到坐在那里的唐今的时候,乌尔勒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便瞬间锁定了唐今,眼里慢慢都是惊艳与深色。
他已经调查过了,闲王在周武国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政权没有军权,跟皇帝的关系也不算亲厚,就连母族都只是个普通小族,只要把人弄到了他辽国,那之后不论他想做什么,都没有人会为闲王出头的。
男人又怎么了,如斯美人,谁还管他是男是女。
唐今起身与乌尔勒说了两句客套话,两人一同在上位坐下。
坐下刚聊了没两句,乌尔勒便话题一转,撩起了别的。
“不知王爷身上染的是什么香?清雅脱俗,倒是少见。”
男人的视线几乎毫不掩饰,唐今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本王不喜用香,殿下应是闻错了。”
乌尔勒微眯了眯眼睛,“哦?乌尔勒鼻子一向灵敏,从不会闻错——不过既然王爷说我错了,那便是我错了。”
他带着些微哑道:“只是听闻周武美人通体生香,乌尔勒便不由得猜想这香气是从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了……”
如此冒犯而带有强烈暗示的话语,别说唐今了,就连随行的管家和蓝水都意识到了不对。
管家还好,除了脸色沉了一点倒没什么,但蓝水已经死死皱起了眉,目露嫌恶。
不过乌尔勒也还是知道一点分寸,在说完那句冒犯性十足的话后,他话题一转,又说起了别的:“听闻王爷喜好礼佛?这尊冰种翡翠玉佛便当做乌尔勒送与王爷的见面礼,如何?”
说着,乌尔勒挥手,让随从侍卫将准备好的礼盒端了上来。
盒子揭开,盒中那尊透明如水的翡翠玉佛也被展示了出来。
乌尔勒颇带了几分得意,“王爷可还满意?”
唐今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玉佛,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一旁的管家与侍女虽然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开口。
见此,乌尔勒的气焰便更是嚣张,直接起身朝着唐今走去。
不过这人还没走到唐今面前,便有一道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顷刻间,那道杀意十足的剑气便已划破空气来到了乌尔勒的喉前。
唐今弹了道内力出去打偏了那道剑气,才没叫那堂堂辽国太子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不过她也确实忍得差不多了。
唐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避开了乌尔勒抓来的手,声音冷淡地说了一句:“好意心领了,这尊玉佛殿下还是收着给自己用吧。吴管家,送客。”
说罢,她起身离去。
已经忍无可忍的管家和蓝水这会也算是憋足了气,“客人,请吧。”
乌尔勒还想动,却被他身边一个抱着剑的随从拦下。
那随从低声跟乌尔勒说了句什么,乌尔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侧后方。
当看到那地面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多出来的那道入地三寸的剑痕,乌尔勒瞳孔微缩。
最后,他只能略带不甘地看了一眼唐今离开的背影,在管家和蓝水还有一众赶来的侍卫的注视下,有些悻悻地离开了闲王府。
……
离开前院后,唐今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去了后花园。
春日正好,原本大多都花骨朵的花此刻都已经开了大半,满园芳菲,满目青葱,但可惜的是,今日没有风。
不管是花还是草与木,都是静默着的。
唐今在花园中的亭子里站了一会,半晌,身后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