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万古之森被一片阴云笼罩着,好似黑色纱幔般将穹顶笼罩,本就只有些许微光的密林此时宛若入夜,众修视线受阻,唯有暴雨前的泥腥味越发浓重,眼前则被一股暮霭似的浓重雾气给笼罩。
狂风将林间枝叶刮得簌簌作响,尘土也落叶皆被卷着盘旋上天,也将那落叶掩盖下的异兽尸体尽数暴露于视线中。
混合着那股异兽尸体腐臭的腥味,另一股诡异的香气开始随着那股雾气蔓延开来。
俞幼悠嗅着这股味道,意味不明地夸了一句:“苏老二,你们苏家的人挺厉害。”
“那是当然……不对,你在夸谁?”苏意致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夸他。
“当然是利用异兽尸臭和这片灵植还有某些特殊灵药,人为制造出这片瘴气林的……苏飞白。”俞幼悠淡定地念出这名字,而后从芥子囊中摸出个自制面罩戴上。
她提醒:“前面的雾气有毒,我们小心点。”
感谢南境道友赞助的高级法衣,面料高级,轻薄透气还自动屏蔽毒物,拿来做口罩最合适不过。就是实在是太坚韧了,要不是东境这边有俞长安那把伪仙器,大伙儿还没法把它给裁出来。
其他东境修士有样学样,都戴上了那个奇怪的面罩。
远处,某个法修抬起头,收起灵力。
“苏道友,有人来了。”
苏飞白正蹲在一头金丹期异兽前方,听罢嗯了一声,问:“南境?”
“不是,像是东境的。”
这答案让苏飞白微微挑了挑眉,他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角:“今年东境的胆子这么大?居然也敢来内围了?哦……也对,毕竟是有不灭剑神的儿子和徒弟在。”
“那东境运气挺不好的。”他言简意赅地评价:“我特意为南境准备的礼物,可比三年前大哥给他们的那份还要大,没想到今年又是送给他们了。”
如果是南境的话,依照御雅逸的谨慎性子大概会直接选择传送出去吧?
不过东境那群修士都是些死脑筋,不撞得头破血流怕不会轻易言弃。
东境修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附近的异兽尸体太多了,俞幼悠嗅不到其他味道了。
而且暴雨随着大风骤然落下,非但没有冲散林中瘴气,反而让他们难以觉察附近的动向,耳中尽是豆大的雨珠同地面和树叶撞击的声音。
跟在东境队伍后面的黑虎也不安地低声咆哮着,甚至都不再扭捏地躲藏身形了,而是警惕地垂着尾巴走到了队伍末尾。
它也察觉到了危险。
就在这时,那股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夜幕之中,一道漆黑的巨大身影猛地蹿出,仿若闪电般袭向东境的队伍。
“是异兽!”姜渊挥剑飞身相应。
那个方向的盾修一直都防备着黑暗中未知的危险,所以下意识地举盾防御。
然而那道黑影的力道大得惊人,竟然直接将这个盾修连人带盾撞飞,而后嘶吼着一爪拍向他的腹部。
一身闷哼过后,盾修身下洇开一滩深色的鲜血,而夜幕中隐藏着的更多异兽在嗅到这股味道后越发疯狂,嘶吼着狂奔而来。
这些异兽的数量竟然堪比前些日子的异鼠潮,更可怕的是,其中竟有数头金丹期异兽,它们此刻仿若癫狂,冲着东境众人蜂拥而来。
负伤的盾修首当其冲,眼看就要被扑上来的异兽撕扯成碎片了。
“苟奚师弟!”狂浪生怒吼着想去救援,然而这时候另一道身影跑得比他更快。
俞幼悠手中握着巴掌大的丹炉,灵力覆在其上不断催动,将它倒扣着往前重重一掷。
丹炉迎风见长,最后变成最大化将苟师弟扣在里面,也成功阻挡住了异兽的袭击。
“砰!”
两头金丹期异兽狠狠地撞上了丹炉外壁,被这巨大的反击力撞飞出去,然而它们却好似发疯一般继续朝着丹炉猛撞,好似被里面的血味吸引得失去了理智。
俞幼悠一边躲避扑上来的暴动异兽,一边大声喊:“传送出去!”
话音落下片刻后,丹炉缝隙中传出一道亮光,那是传送符发动后的光。
狂浪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不敢分心,继续强打着精神应付这些暴动的异兽。
场外。
东境众长老的脸已经冷凝如冰了,众人齐齐上前接住那个满身是血的盾修。
狂长老怒吼:“快救救苟奚!他肠子都掉出来了!”
“不行,被异兽伤了,现在没有异兽的血……”
牛长老的话音刚落,又一道传送的亮光闪过,然而这次出来的不是人,而是半截异兽的尸体。
“是俞丫头的传送符!”
“她把伤了苟奚的那头异兽传送出来了!”
被异兽围攻的状态之下,竟然还能分心把那头伤人的异兽找出来杀死,并想到用传送符将它的尸体送出来?
这等理智到变态的心性,真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吗?
马长老一声不吭地把异兽血液炼化了,而后将各种上好的丹药和止血药塞进盾修的口中,这些原本是他为俞幼悠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马长老的动作极其利落干净,这个盾修弟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然而当他们抬头看向画面时,东境众修们被暴动的异兽包围着,里面竟有三头金丹期异兽!
“金丹期异兽都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同一片区域不该出现这么多。”徐长老声音极冷:“除非是人为!”
这一幕,东境所有修士都很熟悉。
三年前,北境苏留白以丹药为饵引得异兽暴动,将东境全员送出局。
今日,苏飞白复刻其兄长的手段,再次让东境陷入绝境!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苏飞白,死!
万古之森外,方才被传送出来那个重伤盾修被抬下去养伤了。
悬壶派的长老见状瑟缩了一下,他警觉地看了一眼东境的方向,特意在马长老的身上停留片刻。
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阴恻恻地盯着他,面上无悲无喜,表情似寒潭般死寂。
然而马长老这次没有直接打过来,他仰着头和东境其他几个长老一样心神不定地看着屏幕,死死地盯着自己宗门的三个孩子。
每每有异兽飞扑向三人时,他的眉毛就狠狠地揪起来。
后边的解说员们都跟着紧张起来,没人再欢天喜地地呼喊,反而声音都变得低沉下去。
“东境为何还不传送出来!”
“只要传送出来就可以全身而退,再不出来就又要重蹈覆辙了啊!”
就连悬壶派的长老也有点心虚。
丹鼎宗跟天盾门倒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是云华剑派的弟子中可是有两位不能出事的!
他悄悄捏了捏芥子囊,其实先前他说谎了,悬壶派配制的各种毒药都是有固定药方的,所以解药他都提前备了几份。为的便是在那些惹不起的弟子中毒传送出来时替他们解毒。
至于先前为什么不给狂长老,区区一个天盾门的元婴期长老,悬壶派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若是俞长安或者御雅逸中了毒,那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牛长老收到了传讯符,他紧皱着眉:“清妙回来了,眼下刚到极西城,正在往这边赶。”
马长老眼睛也不眨,干脆地驳斥:“让她回去,别看到了这一幕又被牵出心魔了。”
曲清妙在修炼的天赋上一向极佳,当初在四境大会时就已经快要突破到金丹期了,然而最后东境被异兽暴动波及时,她不但受了重伤,也因为亲眼目睹二十多个同伴接连倒在自己面前,被心魔困扰,修为始终不得寸进。
这种眼睁睁看着好友濒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会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中纠缠着医修日日夜夜,所以马长老不想让曲清妙过来再看一次。
然而牛长老叹气:“她已经听说消息了,极西城都传遍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次她回宗门,还特意把他们带来了。”
都不消说名字,马长老已经知晓曲清妙带的是谁了。
正是在三年前的四境大会上被毁掉灵脉,如今已经成为凡人的那两个弟子。
马长老一股无名怒火窜上来:“他们为何要来!”
“好像是他们在桐花郡中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起了今年四境大会的事,听到我们东境一路领先,所以按捺不住便央了清妙带他们来,以平心中遗憾。”牛长老说着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马长老的火气也不知怎么地就消散了。
他看着东境画面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异兽,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可如今万古之森里面的那些孩子……情形可算不上好啊。”
岂止是算不上好,简直就是身处绝境。
密林内的天空已彻底被笼成黑色,分不清究竟是黑云压沉还是时至深夜,仿若浓重的墨汁自天穹顶打翻泼下。
身旁的百年古木在入注的骤雨中依稀可辨,一阵狂风卷地袭来,裹挟着尸体的腐烂味和不断涌来的异兽腥味,似利刃一般不断刺痛着所有人的理智。
整个世界都是嘶吼声和暴雨声。
俞幼悠跟启南风两个凡人出身的没见过三年前那凄惨的一幕,但是其他修士们几乎都曾经跟随长辈们听闻甚至是目睹了那年东境的绝境。
“金丹期异兽不顾领域范围齐袭而来,分属不同族群的异兽潮,遮蔽视野的迷雾……”姜渊的心跟声音都一点一点沉下去。
俞长安紧抿一下唇,清隽的面上像是凝了一层冰:“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不,比三年前还要更狠些。”
三年前东境就是被一群暴动的异兽冲击了营地,当时为首的有两只金丹期异兽。而这一次光是金丹期异兽就有三只,更别说后面那些源源不断涌上来,完全看不清数量的筑基期异兽了。
姜渊死咬着牙:“北境是想逼我们传送出去弃赛!”
“我们偏不如他们愿!”
雨水将雾气全都冲刷到了东境众修身上,浸透了他们每一寸肌肤,即便是戴上了面罩却还是能嗅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浓烈的奇异香气。
正是这股味道将异兽引得暴动无比,沾染了异香的腐尸也好,修士也罢,眼下对于那些异兽来说都是最诱人的食物。
俞幼悠召回丹炉,顺手将飞扑上来的那只筑基期异兽敲飞。看到有人的面罩在打斗中松落,冷声提醒:“空气中有毒,戴好!”
狂浪生持盾后退了几步,盾修们早就围成一个圈进入防御状态了,但是眼下有三只金丹期异兽,其中两只在低头大口地吞噬着他们正前方的异兽尸体,若是三只齐齐袭来根本扛不住!
苏意致剧烈地喘息着:“这些毒的味道很浓,像是刚投下不久的,悬壶派的人一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