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苏无研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哭过一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哭。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感情早就变得干涸无力,眼泪这种东西并不能挽救这段感情,所以她没有哭的必要。
莫语权轻声“嗯”着,不管他表面上是多么的平静,但依旧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紧张。
苏无研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都轻松一点。就算是要分手,也要体面一点,不要让自己太过狼狈,苏无研这样想着,说出话也变得无情了。“莫先生,我仔细的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分开一下。”
莫语权捏着手机,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唯有苏无研那句话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强忍着心中腾起的怒气,问道:“暂时?是多久?”
“暂时是……”苏无研仰着头咬着唇,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哭,不能难过,可是当分手那一刻真的来临,她又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苦心经营了三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但是要她看着莫语权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她就更难过了,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早早的断了干净。
“是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或者是一辈子?”莫语权极少说刻薄的话,这时的他倒显得不像他了。
“一辈子”这三个字一说出口,苏无研那根紧紧拉着的那根神经再也崩不住了,眼泪决堤而下。她哽咽道:“对不起,就当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不应该招惹你。”
玉泽盯着莫语权阴着的那张脸,想也不想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苏无研。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莫语权的声音冷到骨子里,但他全然不知。他本就是冷漠的人,因为苏无研他才慢慢的有了一点温柔,现在改变他的人要抽身离去,他又怎么能维持那份“风度翩翩”?
苏无研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这要她怎么说呢?事实摆在那里,又有那么多人见证,她又该怎么去相信莫语权的那一句“我们没什么”。
“你在哪里?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莫语权站起身朝着食堂外面跑去。
苏无研那么了解她,怎么不知道莫语权接到电话的反应,所以她在给莫语权拨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那栋办公楼,此时正在大马路上等车。
“有空见我,还不如哄哄你那个女朋友,她比我身材好,比我有气质,还比我大方,你还缠着我干嘛?”苏无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谁说分手是两个人的事必须当面说?谁说分手时会下雨然后两个人背对背而行?今天的天气是多么明朗,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蒸腾的热气将眼前的景色都虚化了,汗水成股成股的落下,落到地上不到十秒就蒸发不见了影子。
苏无研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比在雨中奔跑的人还要不堪……
就在苏无研慌乱抹着眼泪的时候,一辆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下,里面还探出一个头来,“哟……这外面太太阳的,怎么一个人站着?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害怕晒黑的吗?”
苏无研瞅着那个计程车司机,觉得眼熟,但是并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司机晃着脑袋,语气颇为无奈道:“哎呦,小姑娘,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要哭啊?你看你妆都哭花了,这样子被人看见了就要闹笑话了!上车吧,今天要去哪?”
这会儿苏无研终于想起眼前这个司机是谁了,可不就是上次她和莫语权第一次闹别扭时载她回家的那位叔叔。苏无研还记得这位司机有一儿一女,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也在西院读书来着。
苏无研打开车门上了车,车里面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让刚从炎热的外面世界进来的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战。
“小姑娘,要去哪?”司机和善的问道。
“我不知道!”苏无研摇着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你这样子不会又失恋了吧?”司机也是老油条了,载的客人多了,也练出了看人的本事,所以一眼就看出苏无研为何而悲也不奇怪。
“唔嗯?”苏无研点头承认了。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疑惑为什么是“又”……
“哎呦,我上次怎么说来着,婚姻啊,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知不知道,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换这个老婆,明天换那个老公。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当不了真,有多少情侣大学过后各奔东西,现在后悔了吧!”司机语重心长的说道,就像是家长训着自己的娃娃,操碎了心。
苏无研摇着头,不知道是在说不后悔还是为自己的事懊恼。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苏无研的动作,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音乐。音乐是当下比较流行的日语歌,苏无研叫不出名字来,前奏有点淡淡的忧伤,高潮是撕心裂肺的嘶吼呐喊,很潮很前卫,很难跟眼前近五十岁的叔叔联系起来。最重要的是这首歌让苏无研很有感触,她越听心情越沉重,想要放声大哭,特别是听到高潮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炸裂了,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吼上一吼。
司机一见苏无研被自己放的音乐吸引,便乘势说道:“我这车上u盘里的歌都是我女儿下的,都是你们年轻人听的,我是听不懂。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不知道…这首歌很好听,能不能循环放?”苏无研道。
“没问题啊!”司机乐呵呵的按了一下点子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按钮,点完后他转头看着苏无研笑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还好——”只是听歌而已,并不能让苏无研的心情好多少,她只不过不想让为她做了那么多的司机难过才这样说的。
“你现在是要回家呢?还是去学校怀念一下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司机问道。
苏无研靠在车窗旁,神情恍惚道:“我想去吊桥那边走走!”
总有一些城市被河贯穿着,有河也就免不了有一两座让车通行的高桥吊桥什么的,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总归是有的。
“我听说北城区那边浮桥已经开放了,前段时间天凉人多,今天天热人少些,你可以去散散心。散心归散心,你可不要想不开去跳河啊!”司机还是那么话唠,难怪他能和伍陆柒聊得那么好,苏无研就不行了。
“我不会的,我这个人很惜命,舍不得死!”苏无研眼神变得很坚定,就像笃定自己会好好活下去一般。
“惜命好啊!活着就有希望……你知不知道,就这条河,平均每三天就有一个人跳河,救回来的没救回来的,那都不知道多少了。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说压力大,还有什么感情受挫,就这么想不开。你说说看,咱中国都没好好看一下,就要去下面走一遭,多可惜啊!”司机说得头头是道,鸡汤也是一套一套的,他那样的口才来当司机真的有点糟蹋了。得亏他是当司机的,这样才能用他这一套,劝说一个又一个糟了心的乘客。
“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怎么能死呢?”苏无研喃喃的说着,想起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发扬国漫。
司机“咳咳”两声润了润喉咙,然后继续道:“你别嫌我啰嗦,我说的都是由心的话。我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也多少知道一点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男的太花心,拈花惹草的,女的太重感情,动不动就吃醋,一来二去的,就要吵,一吵就不开心,就分手,一分手就难过,要么惦记着好,要么想着对方的坏。其实难受的都是自己……”
“我一直觉得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甚至觉得这辈子我非他不可了……我们认识了三年,正式交往了两年,我们好的时候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讨论画画,不见面也会偶尔打个电话,他对我真的很好,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我的那一种,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我们误会过,也和好过……”苏无研被司机一开解,也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自己的事。
“也就是说他还是半年前的那一个?”司机问道。
“嗯!”苏无研用鼻音应着,继续道:“说起来,这次算是那次事件的后续。”
“嗯,我懂,这就像是镜子上的裂缝,不会越来越小,只会越来越大,直到镜子碎裂!”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个女人是他在国外认识的,是个混血儿,很漂亮,他们关系还不错。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对那个女人了解得并不多……我知道她仰慕我男朋友,应该说喜欢,我应该有危机感的。我还是太信任我男朋友了,一生一世这种骗人的话也就我这样的傻子才会信,只有被当头敲了一棒我才明白,他们两个人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亲密。今天在办公室,女的来找我男朋友,自称他女朋友,然后当着办公室那么多人的面亲密。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司机竖起耳朵听着,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情况,无非是男的出轨,女的伤心欲绝,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这样的个人经历,人群中一抓一大把,司机也不会个个都要去同情一下,顶多是惋惜。
“你也别难过,俗话说得好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在婚前看清人家真面目,总比婚后知道他乱搞好。”司机安慰道。
苏无研想了想,觉得司机说得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和莫语权在一起,只因为他这个人,要是换做别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得上。
一路上,苏无研和司机聊了很少,大抵都是苏无研在哭诉,司机在宽慰,偶有几个题外话,那也是三两句就带过了的。
司机所说的浮桥在北城公园附近,从公园南偏门进去,穿过公园就可以登上浮桥,不需要门票。
司机在公园门口停了车,没有跟着苏无研下车,大概是想让苏无研自个儿静一静。
“这儿有把遮阳伞,这日头毒辣得很,可别晒坏了。这儿是我的名片,你要是逛完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虽然不能马上到,但是也不会让你等太久。”司机将太阳伞和名片同时递给苏无研。
苏无研接过东西,道了一声谢。
浮桥浮桥,顾名思义,就是浮在水面上上的桥,通体是木头做的,水底安着桩,防止水流过急,上面牵着粗壮铁链,涨水时可以牵着桥不让飘走。浮桥的底部做成一排船的模样,咋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群船托着桥。
公园这边岸上种的是成排的桃李以及合欢树,公园对面种的却是成排的柳树。这个季节,柳树抽出长长的枝条垂在水面上,随风飘摇荡起阵阵涟漪。
正如司机说的那样,今儿个天热,现在又是大中午的,桥上没什么游客,有那么几个都是隔得挺远的。
难得今天是个有风的日子,苏无研一踏上浮桥就感觉到了脚底下的桥正在晃动着,那种感觉很轻微,但是不容忽视。她慢慢的往桥中间走去,只走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她便停下脚步站在桥边的围栏上。
“呼——”苏无研迎着风深吸一口气,热热的空气夹杂着河水的腥甜全部吸入肺里面,有种说不清楚的畅快。
“李亘原,我不爱你了,我要和你分手,你记住,是我甩你的,不是你甩我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同病相怜的姑娘站在桥上对着河面大喊着,那声音听着就很畅快。
“童安安,你这个大傻叉,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答应,我要和你分手,你要记住,是我甩你的,是李亘原甩的童安安……”紧随之前声音的是一个更撕裂的男声,不过这男的似乎有点不甘心,嘶喊的声音都有点不甘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