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派?”沐晚皱眉,“东华洲有这个门派吗?”
给天衣派搭线的是联盟旗下武圣派的一名齐姓金丹长老。他的修为比沐晚要高两个小境界,然而,此刻却坐在下首,神色恭敬。闻言,他陪着笑脸,温声解释:“他们原来是彩衣派的。刚刚才自立门户。新任掌门原来是新衣派的太上长老之一。他们早就看不惯彩衣派所为,与掌门积怨已久。”
“原来如此。”沐晚放下拜帖,说道,“紫江滩乃军事重地,非我联盟之人,不可入。这是联盟公约里写得清清楚楚的。本尊也必须严格遵守。”
也就是婉拒了。齐长老闻言,笑道:“在下曾在百年前,与天衣派掌门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在下,千拐八绕的要在下帮他这一个忙。正好敝派命在下押送今年的军需过来,所以,在下想,只是顺道的事,就帮他捎带过来。却没有副帅大人想得这么深远。惭愧之至。”说着,他起身抱拳行礼,“请副帅大人见谅。”
沐晚亦起身,伸手虚扶:“齐长老,言重了。天衣派欲结交我联盟,这是好事。本尊会将这个情况上报长老会,请总盟主和众位长老定夺。”
只是“会”而已,连个具体期限都没有。齐长老也是金丹修为的老江湖,岂能听不出这只是一句漂亮的场面话?然而,修真界里,实力就是王道。对方是三十息之内,能以一已之力,越两阶斩杀化虚真君的“玉面阎罗”。能给他一个软梯子下,他真的已经很感恩戴德了。是以,他借坡下驴,感激的又行了一礼:“多谢副帅大人。副帅大人日理万机,在下就不再打扰了。”
“请!”沐晚笑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香香在,她当然知道齐长老刚才说了谎。武圣派与彩衣派相隔不到千里。在武圣派加入联盟以前。从上层,到门中弟子,都常有往来。两年前,武圣派正式递交加入联盟的申请。而彩衣派却是反联盟会的创始成员之一。当时。因为这个原因,太一宗的掌教真人,也就是联盟的总盟主,还请她让香香潜入武圣派深查其老底呢。经香香核查,近十年来。彩衣派的掌门和一干长老,都一直有游说武圣派。但是,每次,武圣派的掌门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故而,武圣派与彩衣派不同,一直在坚守道修的底线。联盟又考察了一年,才正式吸收其加入。
虽说齐长老刚刚说了谎,但也是为了与彩衣派撇开干系。而且,他那急切的样子,沐晚还是比较满意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圣母心。耳根子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说,他是武圣派的人,自有他的门派约束。所以,沐晚不与他一般见识。
而齐长老出了主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庆幸不已。沐晚的拒绝,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联盟与反联盟会之间的对立关乎道统,是原则问题,来不得半点温情。还好。掌门高瞻远瞩,有远见。而他却险些拖累了门派……哎,回去后,向掌门谢罪请罚吧。
第二天。武圣派的乔掌门亲自赶到紫江滩,向沐晚解释:昨天,齐长老给天衣派牵线,纯属个人行为。武圣派对待反联盟会的主张和立场是一贯的,也是坚决的,从未动摇过。齐长老意志不够坚定。犯下大错,武圣派已经严肃处理。从昨天起,齐长老被罚入门派禁地,囚禁十年。
沐晚听完,将天衣派的那份拜帖还给乔掌门,笑道:“乔掌门行事雷厉风行,本尊还未来得及向长老会上报天衣派一事呢。”
乔掌门听闻,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连忙抱拳道谢,并奉上一份厚礼。
沐晚没有接,笑眯眯的拒绝道:“无功不受禄。乔掌门立场坚定,治下甚严,本尊也佩服得很。总盟主和长老们也都是了解的。”事实上,她昨天已经与掌教真人交谈过。后者的态度和她是一样的,拒绝。因为据他们查到的情况,反联盟会的人都是从根本上背叛了三清神。他们的功法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与其说他们是道修,还不如说,他们是佛修。而联盟是道修门派和世家的联盟,与佛修之间,道不同,没什么可谈的。
乔掌门微怔,意会过来。道过谢,他收回礼物,放心的离去。
回去后,他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放了出去。这样一来,联盟的态度是最清楚不过:背叛就是背叛,一日背叛了三清神,永远都是三清神的叛徒。这是信仰立场,从来就没有什么回头一说。联盟绝不接受背叛者的所谓忏悔与改正。
一时间,反联盟会里象是下了一场冰凉的秋雨,凄凄惨惨戚戚。
好啊,联盟大军还没有打过来,他们自己的人心已经散了。
反联盟会的总盟主慌了神,生怕“玉面阎罗”会乘机发起攻击。于是,连那两个背叛的门派也顾不上发兵镇压了,宣布大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严防敌军大举进犯。
哪知,他这边惴惴不安的过了小半个月,紫江滩那边却一点异动也没有。
又过了十来天,他收到对方的联盟大军副帅“玉面阎罗”的一封亲趣÷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大道三千,请问,君之道,为何道?
三息之后,信笺上腾起一团火焰。呼——,薄薄的纸张迅速卷起来,转眼,被烧成一小撮纸灰。
坐在主帐内的牛皮地图前,苦苦思索了一天一夜,总盟主终于悟出了一些联盟的真正意图: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要灭掉他们。前提是,他们必须承认自己不是道修。联盟不是容不下他们,而是绝不容许他们打着三清神的幌子,挖三清神的道基。
可是……想起主上的意图,他苦笑。对方此举是善意,然而,却是迟了足足三千年!他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也许,从背叛三清神的那一刹那起,他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凭什么你们可以得道飞升。而本座苦修四千余年,却弄得道不道,佛不佛,仙途渺茫?眼里渐渐泛起血色。他双手紧握成拳,“咔嚓”作响——既然本座得不了道,也成不了佛,那么,你们就陪本座一起下阿鼻地狱吧!
太一宗。祖师峰,主殿。
沐晚与掌教真人正在品茶。后者听完书信一事,轻叹:“他们的道基已经尽毁,断无回头之说,恐怕师妹的一番好意,会打了水漂。”
这时,几案上,红泥小炉上的灵泉水烧开了。沐晚伸手将之提开,一边不紧不慢的浇洗紫砂小茶碗,一边轻笑道:“要是他们道心坚定。做人识好歹,又何尝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两位老祖接连飞升,我高兴不过,写封信向他们显摆显摆而已。”
说话间,茶盘上已经泡好了一排茶。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师兄,请。”
掌教真人一愣,旋即,脸上了然:“师妹玲珑剔透,倒是我想差了。”端起一碗茶,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很想看看那厮收到信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要疯魔了。”
沐晚也端起另一碗:“做下这么多的恶事,他不入魔,谁入魔?”
东华洲南部。
反联盟会出兵,在半月之内。把先前宣布脱离的两个一流门派杀得鸡犬不留,用铁血行动告诫旗下的成员们:背叛者,杀无赦。
效果杠杠的。彩衣派的内乱不了了之。所谓的天衣派也无疾而终。三位太上长老继续归隐。
反联盟会的其他成员皆噤若寒蝉,没人再敢言脱离。
常龙忍不住问沐晚:“攻心为上者。明明这是一个分化、瓦解他们的好时机,姑娘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所谓的彩衣派分裂,成立天衣派。不过是他们自编自演的一场闹剧。目的是想金蝉脱壳,转而投靠联盟。虽说他素来看不起这样的墙头草,但是,接受天衣派,不失为瓦解反联盟会的一个大好时机。
沐晚答道:“我写的那封信,是认真的。在凡人界,以及西地小界,我都与佛陀接触过。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他们是歪门邪教。甚至于,有很多地方,还值得我们学习。大道三千,我们只是其中一道。他们也是其中一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是天生的对头。况且,东华洲这么大,又不是人人都适合修道。他们完全可以宣讲他们的教义,发展信徒,引人修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身为道修,这点气量和胆量还是应该有的。所以,宗门的计划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灭掉他们。但是,他们不该的是,与我们的道统为敌,一心要灭掉东华道统。不过,通过香香管握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内部有很大的分岐。有野心,坚决要灭掉东华道统,妄想一家独大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相当一部分与我们的观点相同,觉得两道完全可以并存。不过,这部分人现在处于劣势,没有话语权。而我们要灭掉的,只有前者。而且,就我们宗门来说,保留后者,还可以制衡东华洲的其他门派和修真世界,何乐而不为?”
常龙恍然大悟。听了这一席话,他才真正明白太一宗的战略意图。吐出一口浊气,他感概道:“原来如此。前世,若是也能听到姑娘这一番话,也许我,还有老常家的结局,将是截然不同。”
沐晚笑了笑:“以我先前的心境,哪里能想得这么深远?广成老祖飞升之前,特意找我长谈,谆谆告诫我,征伐,不是为了杀戮,从来就是为了不战。思来想去,我才略有领会。所以,我与掌教真人一道,根据新的形势,及时修改了原来的计划。”若是依着她先前制订的计划,这会儿肯定是抓住时机,领着联盟大军攻城掠地,杀红了眼。搞不好,入魔的人,便换作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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