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释反常塞曼效应以及斯特恩-盖拉赫实验的疑难,25岁的古兹密特和乌仑贝克提出了粒子自旋的概念。
这个概念最初遭遇了大量的非议和抨击。
但在被一个个项目组先后验证成功后,它迅速成为了粒子物理的一个重要参数。
当时古兹密特和乌仑贝克在四个月内,被从异端变成了物理学界的未来之光。
他俩的老师叫做艾伦菲斯特,而艾伦菲斯特又是玻尔兹曼的学生。
于是当时玻尔兹曼这一系几乎人人都在狂欢,高呼重铸玻尔兹曼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但是
谁都没想到的是。
如今快40年过去了,粒子自旋依旧没有获得诺贝尔奖。
这个成果没有得奖的原因很简单:
物理学界没有更深入的现象或者数据去证明它的价值配得上诺奖。
没错。
从自旋被证明之后,它的理论几乎停滞了四十年
后来古兹密特进入了曼哈顿计划组,战争结束后四处奔波。
如今如果不是亲近的熟人,已经没多少人记得这个小老头当年也是个少年大帝了。
更重要的是
不同于好友乌伦贝克的豁达。
古兹密特始终将自己没有获得诺奖视为遗憾。
毕竟这奖项和什么x鸡奖之类的相比还是有区别的,终究还是代表着学术的最高峰。
古兹密特甚至在数年后很是悲观的写下了一句话:
【因为缺少那个荣誉,我将死不瞑目】。
而如今随着这篇论文的出现.或者说随着约翰的提点。
古兹密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叫做元强子的模型在宇称这部分的解释上,其实是在对粒子自旋做了一个释意!
也就是内禀角动量的数值会直接影响某些粒子的分态,也就是论文里提到的简并压力!
而有了这么个模型支撑,粒子自旋的重要性便会瞬间提高一大截。
诚然。
这篇论文一旦被证明为真,那么当年的诺奖必然会授予论文的发布者。
但另一方面。
古兹密特本就无意去争夺获奖的先后位次,他在乎的只是诺奖本身而已。
不管是三年后、五年后、还是十年后。
只要在他活着的时候能拿到诺奖,他就知足了。
况且
这种前人提出理论没被重视、但被后人某些研究而间接证明重要性并且最终获奖的例子,在诺奖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
比如说瓦尔特·博特获奖的符合方法。
符合法最早的发明时间是在1924年,它是最早的与逻辑门电路之一。
但直到爱德华·米尔斯·珀塞尔和菲力克斯·布罗赫发现了核磁共振在1952年获得了诺奖,瓦尔特·博特才在两年后跟着得到了这个至高荣誉。
没办法。
物理学就是如此。
很多成果在没被发现价值之前确实不够诺奖,哪怕是2023年都还必然存在着这种情况呢。
更别说这篇论文还能为《physicalreviewletters》带来大量的关注,这对于古兹密特而言同样是个很大的助力。
毕竟
《physicalreviewletters》才刚刚创刊两年半,如今投稿的稿件数量其实是有限的。
若非如此。
整个期刊也不会才三位外审编辑而已。
虽然aps暂时没有撤刊的想法,但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physicalreviewletters》算是古兹密特的心血结晶,为了让这份期刊能持续发行下去,他甚至还自己负担了很多支出。
古兹密特不指望《physicalreviewletters》能够成为cns级别的刊物,但至少要能够自成生态的发展下去吧?
而眼下若是有这么一份期刊
那么大事可成矣!
这种逻辑就像后世某个站培育出爆款书就能吸引很多作者一样,【热度】这两个字在任何时代的任何行业都是核心词汇——至少是核心词汇之一。
想通了这些。
古兹密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这位总编大人多少还是保留着些许理智,并没有立马便下决断。
只见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盖尔曼,对这位未来大佬问道:
“默里,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啊”
盖尔曼仔细思考了几秒钟,最终也点了点头:
“古兹密特先生,我赞同约翰先生的想法——这篇论文我们可以发!”
盖尔曼选择支持发布论文的原因和约翰无二,说白了就是回报要远大于风险。
不过除此以外。
盖尔曼还有一点点的小心思:
这是赵忠尧教授带队写出来的论文。
虽然他至今无法理解赵忠尧选择放弃海对面优渥待遇回归华夏的做法,但他对赵忠尧的感情还是没有多少变化的。
至少在盖尔曼的心里,他一直将赵忠尧视为了恩师。
因此这种能给赵忠尧履历添些光彩的事儿,他自然乐意推上一手。
如果徐云此时在场并且能看透盖尔曼的想法,多半也会对这对不是师徒的师徒发出一声感叹吧。
不得不说。
盖尔曼确实是个在人际关系上很感性的大佬,与他在学术上的理性形成了鲜明对比。
比如早先提及过的一件事:
赵忠尧在98年去世,盖尔曼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但在赵忠尧去世后的次年,盖尔曼便在没有任何学术商业邀请的五月份,特意飞到华夏祭拜了一次老爷子。
又比如后来盖尔曼参与的圣菲研究所的筹建。
圣菲研究所筹建的时间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当时的盖尔曼已经功成名就,当世物理学界地位稳居前三。
他之所以会出面筹建圣菲研究所,主要原因便是他在三十年前和自己的好友维森有过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在维森的故乡圣菲市设立一家科研机构。
1971年维森因为车祸去世,盖尔曼一直铭记着这个约定,并且最终将它落到了现实。
所以很多人评价盖尔曼虽然是个犹太人,但他几乎看不出犹太人的精明——他太感性了。
总而言之。
眼见盖尔曼同样对刊登论文表示了赞同,古兹密特的心中也有了最终决断。
只见他沉吟了小半分钟,接着深吸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先生们,那我们就刊登这篇论文吧。”
接着他看向了约翰先生,说道:
“约翰,这篇论文是专程寄给你的,所以依旧由你做外审编辑,你觉得怎么样?”
约翰先生顿时神色一喜:
“没问题!”
约翰这次之所以会将冒着风险将这篇论文收下,一来是因为兔子们给的刀乐确实诚意十足,二来则是这篇论文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名誉收获。
虽然不可能靠着这个外审署名获得诺奖。
但对他的职称评选还是有不小帮助的——最近这段时间约翰正在努力评选海对面工程院院士呢。
约翰本人为此已经打点联络了很多人员,但目前的把握也就八成左右。
不过如果有了外审编辑的署名
那么这个把握他有信心提高到九成五!
更别说如今马上临近新年,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组织也到了理事啊董事啊之类的评选时期。
如果有机会的话,约翰还是愿意去试试其中某些职务的。
什么?
你问约翰为什么不自己昧了这份论文?
开玩笑
华夏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给出的论文隐藏了很多关键数据,如今约翰到手的顶多就是半篇罢了。
约翰如果敢将其占为己有,赵忠尧他们分分钟就能通过毛熊人把更详尽的内容公布出来。
华夏方面之所以不直接走毛熊的路子,主要还是因为影响力的问题——毛熊的顶刊和海对面相比,确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不过差距归差距,毛熊期刊作为一种后手还是没啥问题的。
更别说除了学术论文之外,约翰屈润普同志.错了,约翰先生还和华夏有着各种盘外的交易。
如果因为论文的事儿影响了双方的“友谊”,那么显然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视线再回归现实。
基于以上诸多原因。
在古兹密特开口后。
约翰立马应承下了外审编辑的任务。
随后古兹密特又看向了盖尔曼,斟酌了片刻,说道:
“至于默里你要不这样,你抽个时间写个评议,到时候附加在这篇论文后登刊如何?”
盖尔曼在错过赵忠尧后的老师叫做亨利·马耿诺,马耿诺是费米的弟子,也就是玻恩的徒孙。
玻恩呢,则是大卫·希尔伯特的徒弟。
没错。
就是希尔伯特空间的那个希尔伯特。
所以按照辈分计算。
盖尔曼算是费米的徒孙、玻恩的曾徒孙、希尔伯特的玄徒孙——一个犹太人继承了德国人的学术衣钵,这其实也挺喜感的。
所以后来盖尔曼才会进入费米研究所,担任起了讲师。
而古兹密特所属的则是玻尔兹曼一系,玻尔兹曼与希尔伯特的关系很好,同时古兹密特本人与费米的交情也很深——他俩都参加过曼哈顿计划。
因此在海对面这种进名校不看绩点看推荐信的科研社交圈里,古兹密特和盖尔曼算是标准的自己人。
若非如此。
古兹密特也做不到在《physicalreviewletters》草创的情况下,把盖尔曼拉来做外审编辑了。
所以面对这么一篇注定要大爆的论文。
古兹密特很照顾的将评议交给了盖尔曼完成,这搁哪儿都算是妥妥的大人情了。
今后要是盖尔曼功成名就,肯定也要在古兹密特的徒子徒孙身上把这个人情给还回去。
分配完任务后。
约翰再次看了眼手中的论文,对古兹密特问道:
“古兹密特先生,这篇论文您准备什么时候见刊?”
“见刊啊”
古兹密特思索片刻,说道:
“就定在下一周吧,到时候我们发一期特刊!”
了解prl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physicalreviewletters》期刊的中文名叫做《物理学评论快报》。
从快报二字就不难看出,这种期刊的审稿见刊以及更新周期都是比较快的。
与普通的双月刊不同。
《physicalreviewletters》是更加快速的周刊,海对面时间的每周三都会更新一期。
所以对于杂志社来说。
在原本期刊的内容上加印一篇论文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在这件事上,古兹密特还是选择了另外刊印一份特刊。
一来兔子们的这篇论文很长,加上各种图像足足有大几十页。
这些页面在拓印成期刊规格之后差不多还会翻倍,厚度其实和普通期刊差不多了。
二来则是这种性质的论文出个特刊本身就非常合理,仪式感这种事儿和东方烂漫还是有区别的,不少欧美人也讲究这个调调。
总而言之。
整件事到了这一步。
杂志社这块该讨论的也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
眼见古兹密特一副有事要忙的表情,约翰便和盖尔曼主动起身告辞,同时离开了总编办公室。
“默里先生。”
结果就在盖尔曼闷头走了没一会儿,他的身后便响起了约翰的声音:
“默里先生,请稍等一下!”
盖尔曼见状便停下了脚步:
“约翰先生,有什么事吗?”
约翰快步从盖尔曼身后走到了身边,朝周围看了几眼,确定无人后开口道:
“默里先生,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在古兹密特先生询问我们看法之前。”
盖尔曼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约翰闻言眉头一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好奇:
“你发现了什么?”
之前在约翰介绍完邮件来路以后,盖尔曼曾经发出过一声轻咦。
约翰和古兹密特都注意到了盖尔曼的这个异常,不过最终被盖尔曼用看错了的借口给敷衍了过去。
当时古兹密特的注意力都在论文上头,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但一旁的约翰却观察到盖尔曼的表情有些诡异,显然不仅仅是看错那么简单。
但既然盖尔曼没有选择将其公开,约翰便也只好强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等到如今散会方才开口。
面对约翰的询问。
盖尔曼并没有直接给出解答,而是转头看了这位斑秃小老头一眼:
“约翰先生,我能先问一下.您和那几位华夏作者的关系吗?”
“关系?”
约翰愣了几秒钟,旋即坦然道:
“我和赵的交情很深,当年他在mit实验室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他在回他们国家之前我还送过一些东西给他。”
“其他华夏人不好说,但和赵之间.我和他应该算是朋友吧。”
约翰说话的时候,眼中亦是浮现出了一丝感慨。
他们这个家族以精打细算的商业才能而出名,不少族员都带着表演型人格,约翰屈润普也不例外。
但他在与赵忠尧的私交这方面却少见的投入了很多真情实感,当年他对赵忠尧的帮助确实很大,大到了赵忠尧甚至在回忆录里都专门提到了他。
知己不好说算不算,但用彼此欣赏来形容他们的交情还是很客观的。
随后盖尔曼又问道: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啊.”
提及赵忠尧之外的华夏人,约翰的脸上便浮现了些许窘迫:
“其他人的交情就没那么深了,主要是贸易上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往来吧。”
约翰和盖尔曼也算是忘年交了,所以这方面倒也没刻意藏着掖着。
盖尔曼的眼中则闪过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些华夏人为什么会把论文寄到您这儿呢。”
约翰见状再次朝周围看了几眼,同时对盖尔曼摆了摆手:
“好了,默里,你想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那么你刚才的发现”
盖尔曼闻言朝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接着从腋下抽出夹着的论文,轻轻朝约翰摇了摇:
“约翰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次华夏人用来做对撞测试的串列式加速器,应该就是.”
“cern在几个月前烧毁的那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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