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里。
郑涛这番话说完。
原本就没多少杂声交谈的兴趣小组现场,安静程度再次下降了一大截。
很明显。
眼下毕竟是众人的第一次聚会,大部分成员还是比较拘束的,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见此情形。
郑涛倒也不觉失望或者意外,而是神色如常的朝众人笑着道:
“各位同志,咱们也都是认识有一段时间的老熟人了,犯不着这么生分吧?”
“咱们这个小组的主旨就是不分等级尊卑,谁都可以畅所欲言,就像大家当初在学校里的那样,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嘛。”
“怎么样,有没有同志自告奋勇来开这第一枪?”
说罢。
郑涛便转过头,不动声色的朝一位坐在边角的女生打了个眼色儿。
这是郑涛事先安排的一位托儿,为了避免托被冷落,郑涛还特意选了一名女同志。
不过就在这位托准备登场之际。
郑涛座位的斜对角处。
有一位戴着眼镜、脑后留着一根单马尾、看起来很有些文艺范的男生先举起了手:
“郑涛同志,那我就厚颜来当个敲门砖,给大家开个头儿吧。”
郑涛微微一怔,旋即便脸色一喜:
“没问题,没问题,方钟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大家群策群力嘛。”
说实话。
郑涛确实有些意外。
原先他还以为得要自己安排的托儿登场才会有人上钩呢,没想到有人居然主动跳了出来。
这就像钓鱼老都准备好市场买鱼了,结果有一条鱼儿自动跳到了抄网里。
这可真是
太好了。
至于说话的这位男生,郑涛倒也认识。
此人叫做方钟,毕业于赫赫有名的华南工学院....也就是后世的华南理工大学。
方钟除了学历高之外还很擅长口风琴,每次基地知青搞各种聚会,组织者基本上都会找他来帮忙伴奏。
然后一群男性单身狗坐在篝火堆边上,在悠扬的口风琴中畅想着爱情的美好,接着第二天继续单着身
视线回归现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演出’的经历使然。
方钟此时在众人的注视下显得很澹定,颇有些社牛的架势。
只见他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说道:
“各位同志,我想和大家交流的问题,其实是前几天在工作中发现的一个现象。”
“想必诸位都知道,我目前被安排在基地的文艺副业队工作,主要就是给队里打打下手啥的。”
“最近副业队不是在为厂里的阶段表彰大会作舞台筹备么,舞台除了横幅之外,还会挂几排小气球活跃活跃气氛。”
“大概在三天前的中午,我在吹气球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情况,就是气球在刚吹的时候会比较费力,但后面却越来越轻松了。”
说到这里。
方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
“我是个很喜欢较真的人,遇到这个情况突然就很想了解清楚它的原理。”
“所以过去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原理导致了这种情况呢?”
“但思考来思考去,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
方钟这个人在基地青年圈子里的风评和人气都很不错,否则他也不会有底气说出【想必诸位都知道】这种话了。
加之他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新意,属于很多人平时压根都没注意的小细节。
因此很快。
屋内便响起了低沉的议论声。
过了片刻。
一位瘦瘦高高、脸色蜡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男生举起了手:
“方钟同志,你会不会是你的错觉呢?”
“毕竟根据气体压强公式pv=nrt,看起来不应该出现你说的情况才是。”
听到高瘦男生的这番话。
现场有几人亦是赞同的点起了头。
气体压强公式pv=nrt,这属于即便在这个年代都普及很广的概念——相对大学生层次而言。
根据公式不难判断,气球应该是气体越多越难吹才是。
不过方钟闻言沉默片刻,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还问了好几位一起吹气球的同志,大家也都表示有这种情况。”
“也就是气球吹得越大,吹起来就会越轻松。”
说罢。
方钟还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没吹起来的小气球,精准的丢到了男生面前:
“这位同志,这是我昨天加班后组长送我的小气球,你可以试着吹吹看。”
“.......”
高瘦男生抬头看了眼方钟,拿起小气球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吸气、
呼气、
休
气球很快开始缓缓变大。
而就在气球涨到一个柚子大小的时候,高瘦男生的眼中忽然明显的露出了一丝错愕。
接着他继续吹了两下,气球最终变得约莫篮球大小。
随后高瘦男生缓缓松开嘴,双手捧着气球,任由其中的气体噗嗤噗嗤的喷了出来。
见此情形。
方钟不由对他问道:
“怎么样?我说的情况没错吧?”
高瘦男生默然点了点头。
在他刚刚的尝试过程中,确实出现了方钟所说的情况。
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有明显阻力,气球越大反而越轻松了。
随后他身边的几位男生也都先后尝试了一番,都发现气球在刚开始的吹入阻力要远高于中后期。
而这显然是个有悖常理的情况,因此现场这些知识青年立刻产生了讨论的欲望。
“那个.....我有个猜测。”
这次举手的是个未来大老,也就是徐云此前认出的杨福家,一位将来很有名的原子能学家:
“会不会是气球没吹起来的时候壁层比较厚,相对较为紧凑,吹起来之后变薄变松弛了,所以越吹越容易呢?”
听闻此言。
坐他对面的周绍平思索片刻,很快摇了摇头:
“老杨,你这个解释太生活化了,离物理本质有很远的距离。”
“我认为如果这个现象确实存在,那么它一定会有更深层次的原理解释,毕竟万物都是讲科学的嘛。”
徐云看了周绍平一眼。
这个时期的物理学界由于设备精度问题,对于微观领域的认知还没发展到下一层领域。
因此大部分物理学家坚信的都是万物可以通过现有理论进行解答——尤其是以周绍平他们为典型的国内新生代物理人。
这种认知要一直持续到盖尔曼提出夸克模型之后,物理学界才会发现他们不仅仅是头上一堆乌云,同时脚下的大地也是虚妄的。
当然了。
眼下距离盖尔曼提出夸克模型也没几年了,所以在后世的理论物理圈中,对如今这个时期的物理人有个很有意思的绰号:
最后的老实人。
紧接着。
又有几位成员先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会不会是张力的问题?气球表面发生形变,所以引起了张力变化?”
“肯定和张力有关系,但是其他数值呢?——别忘了,气球放气的时候也会乱飞,而且最后通常会有一个冲刺感,也就说张力和某个东西的比值一定是不变的。”
“会不会和空气阻力有关系?”
“我觉得和重力有关......”
现场的气氛越讨论越活跃,到最后连郑涛和林玉也都做出了一些分析。
但几次讨论下来。
除了确定情况应该与张力有关之外,其余的猜测判断很快都先后被否定了。
结果聊着聊着。
就在众人有些卡壳之际,不知道桌上哪儿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顾问同志,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你了解导致这个情况的原因吗?”
其中顾问二字,还被加大了一些语气。
此话一出。
原本还算热闹的现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锁定了坐在轮椅上的徐云。
开口之人不能说是带着敌意或者别有用心,但很显然对于徐云的‘顾问’名头有些不服气。
见此情形。
郑涛不由朝徐云投去了一道关切和询问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
你行不?
徐云则朝他回了个【你放心吧】的暗示。
随后转身看向众人,言简意赅的说道:
“不瞒诸位,这件原理鄙人倒是侥幸知晓。”
“......”
现场依旧没人出声,但有些成员的童孔却微微一缩,看起来相当意外。
要知道。
除了保铮之外。
现在的这些成员虽然年龄都在30岁以下,但各个基本上都是名校毕业,就连留学生都有足足四人之多——这还是排除了徐云、林玉的数字。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
把他们一个个单拿出来比较,或许在能力上和徐云有所差距。
毕竟他们中的不少人事先都了解过阻尼器原理,自忖在学识上和徐云多半确有差距——气象多普勒雷达的事情则被李觉他们要求保密了。
但另一方面。
这种差距不至于离谱到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徐云一人,三个臭皮匠好歹都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当然了。
导致这种心理的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徐云的年龄看起来不会太老。
要是换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众人的态度应该就不至于这么复杂了。
眼见徐云表示自己知道真相,方钟便连忙追问道:
“顾问同志,能麻烦你解释解释这件事的原理吗?”
“不瞒你说,这个问题困着我三天多了,每天晚上都要想一两个小时才能睡着。”
徐云看了眼这个酷酷的帅哥,并没有直接解释原理,而是对他问道:
“方...方钟同志对吧?”
“在解释原理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说罢。
徐云指了指桌上被放掉气的气球,开口道:
“假设有九个这样的小气球和一个大气球在我们面前,它们的容积相同,请问谁储存的气体更多?”
“是小气球?是大气球?还是一样多?”
听闻此言。
徐云背后的乔彩虹眨了眨眼,下意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