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和红叶出去遛趟弯便捡回来一头……呃……一位黑不溜秋、遍身污泥的黑皮青年,还在组织族人玩游戏的萧云完全是懵逼的。
阿山拖来大块的藤草垫子、红叶把扛着的黑皮青年放到垫子上,一群雪狼人凑上去一看,智力记忆力都挺好的大河马上就把人认出来了:“这是猫族的黑豹,我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青岩?我们的部落从他们那儿经过时,他送给我们一些果子。”
红叶恍然脸:“对了,就是他,难怪我觉得他的气味有点儿熟悉。”
“我也想起来了,他会爬树,能摘到树顶上的浆果。”牛角一提起吃的记忆力也挺强。
黑豹?萧云摸下巴,原来如此,难怪说猫族内部个体战斗力参差不齐呢,猫科动物体型差距本来就大……红叶扛回来的这黑皮青年人形态和自己差不多,但从对方较为成熟的面相看他应该不属于猫族的幼崽,得算成年人。
“猫族部落好远的呢,他怎么跑过来的?”
“哎呀,他受伤了,他的肚子烂掉了。”
“族长呢,族长睡了吗?”
雪狼人也有治疗普通外伤的技能,被叫醒的族长来看了下黑皮青年,便让人将他搬到屋内火炕上,嗯,大伙儿倒是记得萧云的要求,是连垫子一块儿提进去的,免得脏兮兮的黑皮弄脏了大家睡的火炕……
萧云好奇之下凑上去观看族长如何处理伤口,没两眼他就躲开了——太残暴了,族长居然直接亮出爪爪割掉人家肚子上的腐肉,那个昏迷中的家伙都疼得直哼哼。
残暴归残暴,人还是得救,萧云去洗澡间拎来热水,在族长处理完伤口后便上前给昏迷中的黑皮擦身,免得他身上太脏了造成伤口二次感染,然后……
萧云发现这货洗不白。
热水都换了好几桶,洗掉的污泥简直没眼看,但和洗干净后粗一看起码都算得上白白净净的雪狼人相比,这货的皮肤是真的黑……还不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就是黑炭般的黑。
“黑豹化的人比非酋还非酋呢?”萧云嘀咕了句,找出采集野菜过程中顺手留的一些大黄,把大黄片捣烂了糊到患处,然后用从萨尔那a来的布料简单做个包扎——车前草能吃大黄不能吃,雪狼人不乐意采集这个他们看来没啥用的东西,萧云手头的大黄都是自己去采集野菜的时候随手留的。
网游里面大黄是止血药的材料,现实中的大黄也确实具有泻火、凉血、祛瘀、解毒的药用功效,只不过强悍的雪狼人轻易不会受伤,真受伤了也不是大黄能救回来的……所以大黄这种草药对雪狼人没啥价值。
上了药、裹了肚子,又是躺在温暖的火炕上,出了好几身汗的黑皮青年紧皱的眉头逐渐缓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萧云把他身上脱下来的脏兮兮的、不知道藏了多少寄生虫的兽皮丢大灶里烧掉,又看了看这哥们的造型,抽出牛角刀,二话不说帮人剃头……呃,割头发,这货的头发也是不知道藏了多少虱子,萧云逼着族人割掉毛天天洗澡才把部族里的虱子消灭,这番辛苦不能被这货祸祸了。
他这边折腾“客人”,族人们也没说叫住他,反而是在萧云忙活的时候偷偷把他炒好的豆子松子全给分吃掉了……族长都暗搓搓揣走了两把。
等萧云忙完了一转身,好么……躺炕上睡觉的族人全拿屁股对着他,一个个的腮帮子在黑暗中偷偷的鼓动、嚼豆子的声音没聋都听得见。
“……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吃还吃给原主人看,真的好吗!”萧云蛋疼欲裂。
次日,醒过来的萧云先来看看客人发烧了没有,还行,这些非人类的体质都超强,族长那么残暴的剃腐肉加上他粗略加工过的大黄止血就这么把人给救回来了,不但没发烧还睡得挺安逸。
“这个黑皮……青岩,要留在部族里过冬了?”萧云叫住准备出门的族长。
“把他赶走的话,他就要死在大雪里了。”族长点头。不得不说雪狼人简单的思维模式还是挺暖心的……都没说嫌弃外来人会分享他们的食物啥的。
萧云点头:“不过……收留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比如他的部族找过来要人啥的?”
“要是他想回归部族,就让他走呗。”族长奇怪地,“这能有什么麻烦?”
萧云死鱼眼:“……没什么,是我想太多。”
部族现在是很忙的,负责放牧的族人除了看管草场牛羊外还要陆续地搬草料回来,巡逻的战士们也要尽可能地打猎、让羊毛等少年人加工更多的干肉条储存起来过冬,羊毛还要带头发豆芽、确保族里的每日的蔬菜供应。
萧云不用和羊毛他们那样忙活重复劳动,但也有他的任务:他准备再盖一间有地暖的活动室供族人在猫冬期间活动,现有的两座泥砖房作为活动空间来说还是逼仄了点。
地暖,就是把火炕加热的原理应用在整间屋子的地板上,这就需要在地基上做足功夫,且需要有足够抗压抗冲击性能的地板砖。草原上没有那么多的山石让萧云去就地取材,那么他能依赖的办法……就是烧砖。
烧砖是低技术含量的活儿,但再低技术含量那也是有技术含量在里面的,不是啥土胚送窑洞里烧烧拿出来了都能用,没那么想当然;万幸,萧云在现代社会是个混混日子就能吃饱穿暖的小市民,上班期间闲着没事就看手机直播打发时间,在那个神奇的抖音app上,他看见过大西北的高中生直播他老家土法烧砖的视频……
烧砖的泥比造泥砖的泥讲究得多,在内心盘算好工作计划后,萧云便带着苦力们开展前期准备工作:
第一步,在河岸边挖出长方形的浅坑,将深挖出来的黄黏土倒入其中,大脚丫子踩踏一遍、基本粉碎后,倒进水将泥土浸透,放置五小时左右。
第二步,往泥坑中倾倒两挑沼泽淤泥和大灶里扫出来的草木灰,让族人跳到泥坑里可劲儿的蹦跶……呃,和泥。这个踩踏和泥的程序大约要重复五到六次。
然后是再度放置发酵……呃,醒土,这个时间也需要五小时左右,萧云可以先忙别的,比如再炒一锅豆子松子晚上拿来逗族人玩……
踩了半天泥的青草大河两个强撑着去洗了下后就累得不能动了,萧云要求把泥合得更精细细腻,这就跟合面一样,就算是成年人雪狼人也会觉得累……
至于牛角,他还在吭哧吭哧地挖地基——要盖五十平米的大通间活动室、还要搞地暖,地基要比之前的泥砖房讲究,挖好地基牛角还得去砍房梁,总之有得他忙。
一锅冒着香气的豆子松子炒好,萧云进屋拿盐,发现睡炕头上的客人已经醒了,正一脸惊骇地盯着泥砖盖的屋子使劲儿打量,还用手不敢置信地摸着温暖的炕面。
“你醒了啊。”萧云把陶锅放好,热心地上前观察,“脸色还不错……排气了吗?”
“……啊?”客人没听懂。
“就是放屁了吗?”
“放了。”客人咽了下唾沫。
“肚子受伤的话,我记得是能排气就能吃东西了。”萧云点头,揭开大灶上的锅子看了下,拿碗舀了几块水煮白肉半碗汤,“没稀饭,拿煮肉当病号饭吃,里面放了豆芽,补一下。”
客人没敢接碗,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是来投奔我们部落的嘛,族里也赞同收留你,快吃。”萧云道,“吃好了能起来活动就起来活动,这个炕白天一般不烧的,为了你才一直烧,有点废柴。”
“你……你身上确实有雪狼人的味道。”客人哆嗦着抬起手,“但是我记得雪狼人不是你这样的……你怎么这么白?”
萧云:“……”以前雪狼人比你原先还脏真是不好意思哦?
原主这自闭孩子连跟族人都不打交道,这个猫族的客人指定不认识他,萧云把大河叫进来,客人的精神立马放松多了……虽然大河也白了n个色号,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们部落原来会盖房子的啊!”松懈下来的猫族青年捧着肉汤一脸的激动,“还有这么好的陶碗!”
大河进屋就自然地爬到炕上了,发现有温度,便把青草也喊了进来,闻言大河支起脖子,模仿萧云自夸时的德性比出大拇指:“厉害青岩,这间屋子是我盖的哦!”
“咦咦咦?!”猫族青年下巴都快掉了。
“等一下,墙我也有修,炕面还是我铺的呢。”青草不甘落后。
“哦哦哦~~”猫族青年金色的竖瞳都快变成星星状了。
“我说啊,你们在闲扯淡前能不能先关注一下更重要的问题……”萧云嘴角一抽,“大河,别的不说,昨晚是你带头偷吃我的豆子的?”
大河马上一副累到要挂掉的样子、伸长了舌头在那喘气。
猫族青年青岩这才发现萧云这个雪狼族的幼崽居然很有发言权,挺惊诧地看过来。
“我刚才提过,族里同意收留你,毕竟让你走的话你一个人没法撑过冬天。但是,我们收留你不表示无条件的把你留下来,你是猫族部落的人,我们总得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大雪来临前离开部落跑这么远、还特意来找我们的原因。如果你会为我们的部族带来麻烦,那么我们就不能收留你了。”萧云板着脸道,族人都二缺兮兮的没啥防人之心,这个黑脸只能他来当。
别说猫族青年,装死的大河和真累狠了的青草都给萧云的严肃吓到了……
“我……你们不是连人类都肯收留的吗?”猫族青年咽了下唾沫,弱弱地道。
“我们收留的人类不会为部族引来任何麻烦,首先,他连伤害部族的幼崽都做不到,其次,草原不会有人类特地来找他,并因此与部族发生任何争执冲突。”萧云眯起眼睛,“而你不同,你是猫族中的黑豹一族,你是可以伤害到我们部族的幼崽的,袭击的情况下成年的族人或许也会被你伤害;更何况你的部族离我们并不算太远,当你的族人找过来讨要你的时候,若果你们别有居心,那么你们有无数的借口可以找我们部族的麻烦。”
猫族青年惊了,大河和青草也惊了,萧云的话他们都能听懂,这就让他们非常的不可思议……淳朴的草原人民何时有过这种思维模式?新世界的大门是不是对他们打开了一条缝?!
“我希望雪狼族能收留我,当然不会去伤害任何雪狼人。”猫族青年连忙道,“至于我的族人……他们肯定不会来找我,因为我被部族流放了。”
“咦咦咦?!”萧云还没出声呢大河和青草就叫起来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部族里的战士吗?”
猫族青年露出失落的表情:“我们的族长在你们离开后不久生了病,花岗想要当新的族长,向部落里的战士们发起决斗……我不同意这种靠决斗决定族长的传统,但……所以,花岗当上族长后流放了我。”
大河和青草听得面面相觑,忍不住道:“最强壮的人并不一定能当个好族长,你们为什么不让长者来担任呢?”
萧云特赞赏地看向大河,这个经常卖萌还懂得装累的家伙,在雪狼人里面确实算是有智商的。
猫族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自从虎族脱离猫族后,我的族人们就深信唯有强大的领导者才能带领部族更好地生存。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猫族从未比以长者和智者为族长的牛头人生活得更好。”
萧云听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就理解这个苦逼青年失落在哪了——草原上的主体民族其实既不是王帐的虎族也不是最富有的牛头人,而是猫族,就算不算脱离猫族的虎族,猫族的丁口也占草原上总丁口的七成以上。
按理说作为主体民族,猫族应当最有实力才对,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就算是占据了茂盛肥美草场的大型猫族部落,也发展得不怎么样……论物资充沛绝对刚不过牛头人,论能打的话,雪狼人和虎族都排他们前面,别说占据主导地位了,王帐各族议事时的发言权都够呛。
这就是一个失败的革命家丫~萧云这么一琢磨,看猫族青年总算顺眼多了,作为革命者的后代和接班人,萧云对于敢向旧传统说不的人总归是得有点儿尊重的,也不计较他带来一大堆污泥虱子让自己折腾半夜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没地方去了就留在我们部落,只要你能和我们的族人一起工作,雪狼族就不会饿着你。”
猫族青年青岩连忙点头:“我很擅长爬树,不下雪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果子。”
除了牛头人外,草原上的绝大部分原住民长期都处于缺乏维生素的亚健康状态,善于爬树的青岩拿这个来当求收留的资本倒也不算错,不过嘛……
“我们部族的工作如果只是擅长爬树就能搞定的话,那你也想得太简单了。”萧云以看待劳动力的标准打量了下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青岩,啧啧连声。
“……诶?”青岩眨巴下眼睛,又眨巴下眼睛。
恢复力强悍的青岩当天下午四、五点左右就能下炕活动了,估算时间差不多准备去造砖坯的萧云捏了捏这个黑皮青年硬邦邦的肌肉,二话不说把他也算上……
河岸边,醒好土的泥坑旁,一脸懵逼的青岩拿着萧云递给他的木框坯模,呆滞地看着挥洒汗水玩泥巴的雪狼人们。
“不、不是要工作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玩泥巴?”看着大河努力地把泥巴往木框坯模里摔压,青岩简直回不过神来。
“不是玩啦,是要造砖,你睡的屋子和火炕就是这种泥砖盖起来的。”大河擦了把汗,不经意地把自己抹了一脸泥,“这次要造更结实的砖,把泥块用力摔、压到木框坯模里面,上下两面沾上这边这个干燥的细沙,拉平这个兽筋把多余的泥刮掉,再放到那边的平地脱模晾干……很简单的哦,也不算太累,就是有点麻烦。”
青岩……青岩虽然听懂了,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在场的几个雪狼人都忙得一头大汗,他也没法在旁边傻看,只得边看边学、尽量照着别人的样子做……还别说,他的智力和动手能力比牛角那货强到不知道哪去了,没学几下就上了手。
造砖坯也就是程序上麻烦点,技术含量么跟之前造泥砖是一个档次,对体力要求是有但也不算有门槛,雪狼人的幼崽比如羊毛他们都能抓来当苦力……青岩这种病弱期的猫族青年速度慢点也做得来,就是容易累,腰酸加上肚子上的伤口疼,才忙活两小时就差点没把他弄趴下。
好容易可以休息,那个有点吓人的雪狼人幼崽(萧云)却要求他进入黑乎乎的小房间(洗澡间)里把头手脸脚都洗干净,这才准许他坐到篝火边和其他的雪狼人一起吃晚餐……
雪狼人的烤肉都切割成细条再烤、比成块地烤起来的肉好吃入味,又有热腾腾的豆芽汤可以喝,还每个人都能使用漂亮的陶碗,一顿饭的功夫就让青岩心中默默提高了对这个雪狼人部落的财力评价——他还以为猫族部落怎么说也要比雪狼人更富裕呢,现在看来倒是他低估雪狼人了(其实并不)。
“不过……他为什么要使用小棍子吃东西呢?”青岩偷看用筷子吃肉的萧云,内心别提多好奇了,“可是其他的雪狼人并不这样,是这个幼崽比较特别吗?”
再偷看一眼坐角落里默默进食的人类萨尔,青岩顿觉安心许多:“这个雪狼人部落养了这个人类很多年,连容易死掉的人类都能被他们养活,应该也不会嫌弃我才对。”
“豆芽还真好吃,比牛头人部落夏天时送给部族的菜还要好吃……”悄悄把视线转向勤奋的雪狼人少女羊毛,青岩的心情有点点复杂,“这个豆芽也是他们的幼崽做出来的,雪狼人的幼崽都这么厉害,难怪他们能一直在草原上这么强大……”
吃完大锅饭,雪狼人们却没有像青岩以为的那样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睡觉,而是……围着那个叫阿云的幼崽、不住嚷嚷着什么这次一定会赢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青岩还没理解这些雪狼人在激动什么,便见……名为阿云的幼崽笑盈盈地端出一口有盖子的陶锅、摆出几个陶碗,然后往陶碗里面丢几粒隔着好几米距离都能闻到香味儿的豆子……
再来,青岩便瞠目结舌地看着雄壮的雪狼人们两两捉对厮杀、用手中细细的木棍凶狠地戳陶碗里的豆……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我夹到了!”牛角举起微微颤抖的手、眼睛盯着筷尖上细细的豆粒,惊喜地大叫。
“赶紧吃啊,没放到嘴里不算数的。”阿山紧张地道。
“不行、不能动,胳膊弯一下就会掉,我白天夹石子试过了。”牛角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
阿山:“……那你还是认输。”
“哦哦,太可惜了,牛角的豆子掉了,这次挑战不成功。”萧云拍手,“喂喂牛角我说了不成功,掉地上再捡起来吃掉是不算的,反正大河也还没夹起来,你现在再努力一下还是有胜算的。”
“我怎么能输给牛角啊!”大河越加用力戳碗里的豆粒。
“放松点啊大河,太用力是夹不起来的,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轻轻的夹,把筷子当成你的指甲那样夹!”青草也给感染紧张了。
“我又夹起来了!”牛角高呼。
“吃到嘴里才算啊,小心点、慢慢转动手腕……哎呀,又掉了!”萧云拍大腿。
另一边,也在捉对厮杀的族长捉急地叫道:“夹慢点啊羊毛!”
“我都吃掉两颗啦族长,这回我赢定啦~”羊毛嘚瑟地。
青岩围观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雪狼人在玩用木棍夹豆子吃的小游戏,愕然后颇为哭笑不得,又忍不住有那么点儿羡慕,他出生的部族是猫族里的大族,聚居的族人有三百多人,每天晚上分配晚餐时燃烧的篝火在离部落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见——人丁兴旺食物充沛就是部族繁盛的象征,青岩几十年来一直为此深以为豪。
这个雪狼人部落的丁口只有他所在部落的十分之一,晚餐时的篝火甚至不能照亮整个部落营地,可是……这个雪狼人部落的热闹气氛,也是他所在的部族不能比拟的。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在乎沉重的生存压力,在大雪来临前、每个部族都为了过冬而殚精竭虑地准备物资的紧张时间里,这些雪狼人们依然能够放松地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小游戏,一点儿都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
想着想着,青岩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他已经睡过一晚的温暖房屋,那种屋子真的很神奇,他在里面渡过的一夜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冷意,草原上刺骨的夜风根本穿不透那厚厚的墙壁,就算是受伤、虚弱,温暖的“火炕”也能让身体保持温度。
“能够盖出这样的房子,所以他们才会不害怕下雪。”青岩暗自叹气,“如果我的部族也能有这样的屋子……那么今年的冬天,肯定就不会有人被冻死了,不会有人睡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他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大河和青草,“他们会愿意教我的族人们盖房吗,如果猫族送他们许多的猎物、毛皮,他们也许会愿意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被流放了。”反应过来自己所想的都是无用的事,青岩再度无声苦笑。别说是请求雪狼人指导族人盖房子了,他根本就回不去……被流放的人不被允许回到部落范围内,这是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他跑回去,就算被花岗杀掉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被雪狼人部落收留的第二个夜晚,青岩和雪狼人一样躺在温暖的火炕上睡觉,只是……往日在冷冰冰的帐篷里也能呼呼大睡的他,这一次却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雪狼人的部落也和猫族部落一样从清晨开始忙碌,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负责的工作范围、不能有人吃闲饭。青岩爬起来和其他的雪狼人一样领一碗放在炕头大灶上烧热的豆芽肉汤,喝掉后,自觉地来找在部落里安排工作的小“领导”之一,幼崽阿云。
在猫族的部落,幼崽往往只负责最简单的重复工作,在雪狼人的部落却不一样,羊毛等人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要负责发豆芽和准备食物,幼崽阿云更是还没成年就领着族人做事。这是雪狼人自家的规矩,作为被收留者的青岩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不会出声质疑。
“今天,我们要盖一个砖窑。”
幼崽阿云毫不见外地把青岩归属到自己的劳动力里面,人集合后便将大伙儿带到土窑旁边,指着青岩认不出来的小土包道:“这个旧的窑不用拆,以后有空闲了还能继续用,我们要在旁边修一个大的土窑用来烧砖,就盖在这个位置。牛角、青岩和我去搬砖,青草、大河,你们俩去挑沼泽淤泥,挑来了就放这个位置,然后拌好土水泥,方法就和之前我们盖房、盖窑时一样。”
能烧出陶瓷,烧砖就不算是大问题(烧出红砖需要的温度比烧陶低,有900多~1100度就行),只是原来的土窑大小不够用——铺地面全得用烧制过的砖,与需求量相比,原先的土窑太袖珍了。
搬砖,就是把河岸边晾干的、原来族长和牛角造好的泥砖搬回来,这个活儿是纯苦力活,青岩很好理解;到了垒砖的时候,青岩就麻了爪……他懵逼地看着幼崽阿云、青草、大河三人,拿着木板舀起稀泥、把泥砖一块块的垒上去,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和看天书一样……
“青岩不要只看着,也来学着砌下砖。”幼崽阿云朝他挥手,“你看,就像这样垒,两面上土水泥、一块一块的挨着砌,上面一道和下面一道要有交错,要砌成环形、有一个弧度……猫族人的手应该比雪狼人手巧,你应该学得会。”
青岩确实比雪狼人手巧,萧云教一下他就会了……毕竟是擅长爬树的猫族嘛!和雪狼人这种傻大个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束手束脚地跟着垒了两圈砖,青岩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屋子就是这么盖起来的吗?用这个泥砖,和这个土水泥、一圈圈地砌上去的?”
“对啊,不过土窑是要盖成土包、山包的模样,所以这个面上要盖出向内的弧度,顶部是要密封起来的。盖房子的话就要把墙壁砌成直线的,要从上面拿兽筋坠石头下来、兽筋贴合着墙壁,这么笔直的墙壁才不容易坍塌。”幼崽阿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回头我们还准备再盖一间宽大点的活动房,到时候你可以看看区别。”
“……”青岩无声地长大嘴巴,等一等,盖房子不是雪狼人重要的知识吗,他又没有拿猎物毛皮来交换,就这么教给他真的好吗?
萧云可顾不上去拯救猫族青年的世界观,他头痛的事情多着呢。比烧陶的土窑大得多的砖窑,燃烧是在内部进行的,也就是说不能修一个封闭的土包就算完,内部还得留出t字型的火道——燃烧在窑内进行,这是他准备修的砖窑和旧土窑的区别。
砖窑内部要修出两头长、中间短的t字型火道,燃烧在中间火道进行,再由长的两头将热量传送到整个砖窑摆放砖坯的地方加热;摆放砖坯时,中间火道留出、留成上窄下宽的格局,以便将燃料送入其中燃烧,窑壁要均匀地留出充当烟囱的火眼……砖窑的技术含量比烧陶的土窑要高得多,为了一次就能烧出可用的砖,萧云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两米高、直径三米多宽的圆顶砖窑盖好,别说打下手的青草大河青岩三个全趴下,萧云也累得跌坐在地……体力上的消耗还好,脑细胞的消耗不吃半斤肉绝壁补不回来。
砖窑盖好不能马上用,前一天造好的砖坯也要多阴几天才能烧,接下来,萧云便开始忙活烧砖的燃料准备工作——他没地儿找煤炭去,烧制时间太长的砖窑必须多存点耐烧的燃料,富含松油松脂的松树树枝无疑是最好的木柴。
于是叫上挖地基挖得苦不堪言的牛角,领着一帮苦力浩浩荡荡地赶往原始丛林……不需要砍树,只要捡拾多年自然掉落的松树枝捆起来一捆捆地拖回部落就行。
到了丛林外围,青岩一下子活跃起来,上蹿下跳地……给萧云弄来两皮袋的松果。没办法,都这个天气了,枝头上不可能还有野果。
两天时间跑了六、七趟、拖回来小山般的松树枝,萧云检查了一下阴干的砖坯,便决定……开始烧砖。
把砖坯垒到砖窑里也是个技术活,学一下就能上手的除了青草就只有青岩,至于应该来说很聪明的大河……她还是要多花点时间来理解为啥砖坯摆放要留过火的空隙、为啥有的地方不能摆砖坯……所以说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青草知道要咋干就直接照办,她的话,还爱琢磨下所以然。
呃……其实萧云自己也不敢说他选择的摆放砖坯的方式就是正确的,因为土法烧砖,怎么摆砖坯、留过火的空隙都是讲究专业素质的技术活,要想烧出古人爱用的青砖的话,还有个水蒸气降温的骚操作……不过反正他只要能烧出红砖就算万事大吉,填进砖窑的砖坯也够多,只要烧出一半的成品就绰绰有余……
装好砖坯开烧,与烧陶不同,砖窑的火力是可以直观观察到的:留出的t形火道下部是留空的,将燃料送进去、开始燃烧后,摆放的砖坯留出的过火口也能看见火焰有没有烧遍整个砖窑、火力均不均匀,毕竟烧砖不像烧陶那样追求高温、强调密封性,有经验的老师傅们就是通过肉眼来观察烧砖的火候是否足够的。
从火道和窑壁上的火口看见窑洞内红彤彤的燃烧景观,萧云还罢,其他人皆大为赞叹……这也算是老土法烧砖技术的震撼之处,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看见这种古老砖窑的燃烧情况也是要掏出手机拍个照的……
当天晚上的大锅饭,族人直接不烧篝火,围着砖窑开吃……一是省燃料,二是看稀罕,反正砖窑的热量是会外溢的,坐这也暖和。
砖窑中的火持续烧了一整夜,这个过程中萧云几乎寸步不离、仔细观察着火道口能看到的砖坯形状,他没有烧砖老师傅的经验,一切只能靠自己用肉眼观察,反正他不懂什么水冷、蒸汽降温技术也不需要烧出有欣赏价值的青砖,只要保证能烧出红砖别变形可以用就行。
古人低温(800度或以下)烧砖要烧三天,萧云觉得他这个砖窑怎么也不可能低于900度(放入无聊中捏的泥胎煅烧,较薄的泥胎陶化的速度作为参考),在烧了一昼夜后,萧云便停止送入燃料,让砖窑自然降温。
又是小半天的等待,以手触摸砖坯不烫手后开展出窑工作。所谓功夫做到家了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爷,到了这个地步萧云也不谈什么紧张不紧张的了,很平常心地钻进去搬砖……搬出来的砖块还带有余温,整体泛红,表皮粗糙、压手、有一定致密性——真正是一块标标准准的现代街头斗殴神器、战无不胜的板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