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越是不了解的领域就越是盲目乐观、自信过剩,萧云很快发现自己也踩进了这个盲区——当他挖好地基,准备进入下一流程时,他才发现……想挖河底的稀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秋季河流水面浅、流水速缓,可那特嘛毕竟是河,一条在秋季水浅时节河面也有二十米宽的河。
站在河岸边,拎着自制的挑担,茫然地对着水面发了几分钟的呆,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的萧云脑中唱响一首歌:秋风那个吹,秋水那个流……
僵硬地扭转头看向牛角,萧云尽量让自己的面孔别太扭曲:“嗯……我们需要大量稀泥,被水泡过的稀泥,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干枯的水塘、或者是比较浅的沼泽之类的?”
牛角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带着萧云往部落正南面走了大约一钟头,便见荒草萋萋之中,出现不规则分布的沼泽水泊……
牛角的大爪子再度伸出按住萧云的肩膀,严肃地:“你不能过去。”
萧云转头就走,尼玛从这么远的地方挑稀泥灌地基,还不如自己挖土自己和呢!
浪费了点时间,盖房大业再度从自力更生开始,依然是在河岸边造泥砖的附近开工挖土,一桶桶的拎水和泥、拌入草杆芦苇杆……
忙了一天,也就大概搞好了长条形泥砖房的地基,次日萧云检查了下地基的硬度,觉得应该等其干透了才动工为善,便继续拖着牛角造砖——考虑到取稀泥的挫折,他不能指望在草原上找到薄石板来代替水泥板,那么在屋内盘火炕这个大工程上他就得提前准备好较宽的泥砖来代替水泥板的作用。
盖房的泥砖萧云制作的是长度比手肘略短、巴掌宽、拳头厚的大小,用来搭火炕炕面的泥砖就不能是这个规格,再度用他那初中生水平的数字知识写写画画了半天后,考虑到泥砖的硬度和承重能力,新的泥砖模子萧云没加长度方面,只在宽度和厚度上各增加了三分之一左右。
作为南方人的萧云是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火炕的,但是现代社会有个神奇的手机app叫做抖音,无聊时的萧云不但在抖音上看过卡车司机侃大山、黄河上的船员捕鱼,还见过东北的泥瓦匠师傅直播盘火炕……这种多余的无聊知识在现代社会拿来当谈资都不够格,在这个万恶的异界作用就大了。
新一批的泥砖成型风干,地基也干透了,可以动工盖房了,萧云也得开始头疼土水泥的问题了。
澳洲小哥的视频中,这个玩儿硬核手工的网红是用蜗牛壳加黏土混合来代替土水泥的,但是草原不是丛林,萧云没地儿找那么多蜗牛壳去,那么他依然只能在现有的材料上想办法,这次,萧云必须要去取用部落南面沼泽里的淤泥了。
说服牛角是绝逼不可能的,说服族长就很简单,萧云找到族长提了一句泥砖房需要从沼泽中取足够细腻的淤泥当泥砖粘着剂,族长马上从放牧的族人中挑了两个、和牛角一块儿归萧云使唤。
领着三名成年族人、各挑一副手工挑担来到部落南面沼泽的边缘,萧云专找那种水位退下去的地方挖刨了半天,选中一处淤泥特别细腻、手都抓不住的地方,让族人把淤泥挑回部落。
雪狼人的劳动能力不必说,萧云走了两个来回、大约估算起码有二十里地的路程雪狼人迈开腿半小时就能跑一趟,为了不让淤泥浪费在路上,萧云不得不加深手工挑担的深度……做手推车就别想了,萧云没那个手工搞出车轮的技术。
沼泽淤泥混黄黏土再混进切成截的草杆芦苇杆,这样的粘着剂肯定是比不上水泥,但也好过于无——萧云也知道土制水泥离不开石灰,问题是他没地方找去,反正也没指望泥砖房能用多少年、也不需要太强的抗腐蚀性能,将就吧……
垒墙,这个技术活是彻底指望不上牛角这个挖地基都挖不好的货的,这个时候,倒是族里的女性显示出了天赋——在草杆垂石块当做辅助线的帮助下,羊毛和族长拨给萧云的那两名成年雪狼人雌性都能垒出比较笔直的墙壁,她们在垒墙的过程中还察觉到了类似玩游戏的乐趣,非常地乐此不疲。
萧云设计的这座泥砖房为长条形,长度十二米、宽度五米,考虑到在大雪天能让更多的族人取暖,屋内的火炕面积得占一半,生火的大灶在屋内,排烟的烟口开在屋外;砖块拼成的炕面不如一体成型的水泥板强度高寿命长,不过还是那句话,萧云反正也没指望这玩意儿能用多少年……
两天的功夫,留出大门、排烟口、顶部透气窗和架梁斜面的四道墙完工,堪称辉煌(……无误)的人工造物引起族人不小的轰动,虽然萧云一再强调未干透之前别碰墙,还是有无数的族人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拿手指头捅泥砖墙……
泥砖房还不能上梁,埋在豆芽坑里默默生长了五、六天的豆芽倒是可以吃了,当萧云揭开兽皮和芦苇盖子的时候,连族长都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
有买菜经验的人都知道六~八厘米长度的豆芽是最嫩脆的,但萧云毕竟没有真发过豆芽经验不足,第一批发的豆芽长度都在十厘米往上,口感略嫌老……不过这不重要,在多日的野菜采集下部落附近的野菜大量减少,新发的豆芽可以补充野菜的需求缺口,对雪狼人而言这就足够了。
从豆芽坑里起出百把斤的豆芽,族长跟萧云确认了五次他之前倒入坑内的只有小半袋黑豆,看他的眼神儿简直和看初恋情人一样,搞得萧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不是说族长长得太丑,活不到老年的雪狼人在把自己身体祸祸玩儿蛋前都是青壮年期,忽略掉体臭和卫生问题的话,族长其实长得还行;问题的关键是,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有的情况下,萧云根本分辨不出雪狼人的雄雌……划到他手下的那俩成年雪狼人雌性要是捯饬干净了绝壁是大帅哥,要不是她们自己自报家门萧云肯定不知道她们是公是母。
豆芽号称穷人伴侣,便宜的同时还怎么做都好吃,二十斤豆芽分四锅在煮过肉的汤里煮,加点盐,比野菜好吃的煮豆芽当天就获得了全体雪狼人的好评——当然煮豆芽里面还是加了野菜的,野菜里面萧云又强制要求加车前草和马齿苋,这俩都能防治痢疾腹泻,在只能要求雪狼人吃饭前洗干净手的卫生条件下,这俩不管老不老、好不好吃都得强制他们吃。
吃了一顿豆芽,不用萧云劝说族长就主动提出再挖个豆芽坑,讨论了下豆芽的保存时间和每日消耗量(雪狼人注重晚餐,白天随便吃,萧云认为这是在草原上的漫长冬季中雪狼人发现不吃饱不容易对抗寒冷的夜晚形成的习惯),两人商量着在河岸边原来的豆芽坑旁边只增加一个、交替使用就行——日消耗二十~三十斤豆芽的情况下增加多了也没意义,豆芽泡多了吃不完只能浪费,草原上可没市集让你卖豆芽去。
而对于萧云这个幼崽居然能和族长讨论决定族中大事这么个诡异的现象吧……其他的雪狼人压根就没羡慕嫉妒这根弦,反而是个个围着萧云追问泥砖房有啥用、啥时候能用……也是没谁了。
相对于雪狼人的粗神经,萨尔的反应就大了,当然萧云进萨尔的帐篷过夜时,这家伙连眼睛都不敢往萧云的方向看,出入都躲着萧云走,仿佛萧云身上沾满了剧毒沾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等待泥砖墙干透的两天里,萧云领着牛角和俩成年雪狼人雌性在原有的豆芽坑里补充了黑豆并开挖新的豆芽坑,搞好这件菜篮子工程后,在三个成年雪狼人的陪同下萧云再次奔赴部落西面的原始丛林——他的理由是找压房顶的材料,这件事也确实必须现在干,至于别的嘛……嗯,算是附带。
奈何……就算是有三个成年雪狼人陪同,他还是没给允许进入丛林内,只能在森林的外围转悠……
想想原始丛林的危险性,萧云也懒得再争执了,反正鸟飞过的范围都是有希望找到新宝藏的,最多等两年他成年了再深入探索。
还别说,在原始环境下鸟类确实是物种扩散的大功臣,才刚在森林外围转悠了半个多小时,萧云就惊喜地发现了毛栗——针状球体里面包裹的细小有壳果实,果壳相当硬,没认出毛栗树的萧云是踩到落到地面的毛栗球才发现了这东西的。
萧云记得毛栗是长在南方的,也不知道是啥大型的鸟类把毛栗的种子带到了位于寒温带的草原丛林中,这东西鸟也是很爱吃的,挂在枝头的大都被鸟吃掉了,掉地上的倒还都在。
雪狼人也知道毛栗能吃,只是他们大约是觉得毛栗太小吃起来麻烦,萧云让一块捡的时候他们有些兴趣缺缺……除了牛角,这货是只要能吃好吃的都不挑。
捡了大约四、五斤的毛栗后,又遇到了松树,没得说,树上挂着的和掉地上的松塔能打包的都打包。
捡了松塔,萧云不认识的野果树也遇到了几棵,对这个雪狼人的兴趣就大了,可惜多浆的野果是鸟类的主食,挂枝头上的七、八成野果都只剩下空壳。
最让萧云惊喜的是找到了野蒜……这东西在地球上也很常见,野生范围极广,在中国古话里叫薤白,南方人叫它苦蒜,自身有特别的苦味和蒜香味,中医把它当成温补的药类,萧云老家的话,喜欢用苦蒜来凉拌和炒菜,当成调味品使用。除腥调味温补兼具,让萧云看到了指定不能放过。
采集了野蒜,运气似乎就用得差不多了,也或许是这片森林外围还有无数能吃好吃的东西,但是萧云不认识……
如是绕了一下午,收获各种野果野蒜四、五十斤后,一行人砍好需求的木料便返程回部落,途中牛角看到一家子的野猪在草原上晃荡,撒欢一般地追过去……奈何野猪也一早发现了几个雪狼人,早早的跑得飞快,牛角没追上。
耐心等了两天后,沼泽淤泥为主的粘着剂没让人失望,凝固的泥砖墙颇为坚固……只要雪狼人别变回狼型蛮力冲撞,萧云觉得用个几年绝逼没问题。
萧云没急着弄房顶,一是找回来的木料需要晾干,二是,垒出来的火炕透气面大点也能干得快。
这天萧云让牛角他们挑回来沼泽淤泥准备盘炕,一向守着牛羊的族长破天荒地没去草场,非要留下来帮忙,萧云琢磨了下多个劳动力是好事,便老实不客气地……让族长去搬砖。藤草编的娄匡挑一下稀泥还行,挑泥砖就够呛,从河岸边把砖搬回来只能靠双手抱着一趟趟的跑,对于雪狼人来说不算累但特费事。
盘炕要用到两种泥砖,一种是普通规格,一种是加宽加厚的规格,萧云在屋内泥地上大致划出火炕的位置,先动手垒大灶——这个对他来说难度不高,农村的大灶他以前住乡下大舅家没少见,这玩意儿几乎没有技术含量,除了要求力气外,和制作手工玩具是一难度。
大灶和火炕是一体化的,大灶垒在房子靠左侧的位置,灶身和火炕连接处留出透烟的口,将大灶烧热的热烟气传入火炕内部,这就是火炕加热的原理;火炕是要让人坐上去的,这就有强度方面的要求,在火炕内用普通规格的砖垒出烟道,能让炕面传热较为均匀,也能分散炕面受到的压力。
萧云自己动手垒好方方正正腹中空的大灶,在垒火炕内部的烟道时就可以让羊毛几个女性族人帮忙。
所谓的烟道,就是在火炕内部垒出通道、让大灶传过来的热烟气在火炕内部转一圈儿、将热度传到炕面、再从排烟口排出的设计,简单来说,就是在火炕内部搞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入口和出口都是一条路的泥砖迷宫……不知道数理化是啥玩意儿的中国古代农民就能学会的技艺,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
因萧云要搞的是类似于大通铺的火炕,不能用回字形的烟道,只能选择直洞式,也就是四条平行的烟道同步进行热量传输再把烟气送出屋外的工作;直洞式的火炕相对于回字形比较耗费热能,不那么节能,但反正这个大通铺款的火炕本来就是部落共有的并不归于一家,浪费就浪费点,管不了那么多了。
垒好烟道,接下来还要在火炕内部铺一层带坡度的黄土、再铺一层大小不等的碎石块,重点是在大灶传热进来的地方和排烟口处留出空间,并让在烟道中活动的热气尽量传达到炕面的位置提供热量,其中,铺碎石块还有个保持热度的作用。
说精细其实也还好、说麻烦也不麻烦的炕内工程结束,接下来就是用特制的较宽泥砖铺炕面……
铺好炕面,再用沼泽淤泥版本的土水泥密封表面,确保屋内不漏烟……
类似于大通铺的火炕耗费了萧云连带五个帮手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又等了两天让火炕表层晾干,萧云便尝试着烧了一次大灶、检查火炕的传热性能。
大灶内烧热的烟气进入火炕内部、通过直洞式的烟道,热能在烟气流动的过程中一部分被碎石块吸收、一部分传达到炕面,还有一部分顺着通往屋外的出烟口流失,直洞式的火炕浪费就浪费在这上面,不能尽可能地有效保留热能,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大灶中的火烧了十分钟左右,萧云轻按在炕面上的手便感受到了温热。
“妥,稳了!”萧云用力一挥拳,他这么多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然后,他便看见屋外的羊毛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朝外面比划。
萧云跟着羊毛出屋一看……嗯,屋外弥漫的烟雾吓到的不止是羊毛,连一直躲帐篷里面的萨尔都被惊动了,露出半个脑袋在那边探头探脑……特嘛的,他忘记在排烟口那儿修一个向上的烟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