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第一课后来
第62章
「你往细节看一眼, 爱与不爱其实都太明显。
注1」
—
冬去春来。
每年这个时候，江城大街小巷, 都会有林业部门派人来给树木去死枝。
以保证新一年春天, 公共树木绿化能茁壮成长。
从清早起，医院外的马路上，就有锯子声、枝干落地声传来。
此起彼伏、间歇不断。
草木气息将病房染上春意。
周佳蜜说话声像是裹了满嘴糖霜, “……就是这样, 教授上课都问起你好几次了，私下也念叨呢。
陆学长, 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呀。”
陆城半靠在病床上, 手上放了本厚厚日记, 仔细翻阅着, 眼神压根没给周佳蜜一下。
只沉沉“嗯”了声, 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都不和我一届, 怎么知道老板上课问我什么了？”
“……”
周佳蜜讪讪一笑，“我听别人说的。”
陆城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继续让她难堪, 垂着眼, 动作轻柔地翻一页。
“我知道了。
你回学校去吧。”
这般态度, 让周佳蜜极为不甘心。
她咬了咬唇, 不屈不挠, 假意无视了陆城送客之词，继续柔声道：“学长, 最近我实验室那边的数据都做完了, 正好有空, 要不，我常常来陪你好不好？
住院也挺无聊的。”
“……”
陆城还没来得及说话。
倏地, 门边，传来一道凌厉女声。
“他有什么可无聊的，爹妈的漂亮助手、家里的管家、还有勤勤恳恳不离不弃的漂亮女朋友，一天24小时有人陪着说话呢。”
两人齐齐抬头。
姜婷迈着大长腿、从病房外大步走进来。
且，语气不善就罢了，整个人完全是一派肆无忌惮模样，仿佛回自己家一样熟稔随意。
周佳蜜不认识她，立刻收了笑意。
“……学长有女朋友？”
姜婷挑了挑眉，从鼻子里发出个“哼”的声音，表示承认。
倏忽间。
周佳蜜眼圈一红，柔柔弱弱地望向陆城。
嘴唇抖了抖，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轻声细语道：“陆学长，我不知道……你……交女朋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这些老朋友呢……大家都很担心你。”
姜婷差点被她逗乐了，没忍住，“啪啪啪”鼓了鼓掌。
当即又笑起来，：“小妹妹，您这发言可真是茶香泗溢、好一手离间计呀。”
周佳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姜婷：“很可惜，你陆学长的女朋友不在这儿，你这个挑拨失败了。
还有，要走柔弱路线，比起真软妹，你这个段位还有点不太够看。
小学妹，劝你一句，还是早点回家吃午饭吧。”
“……”
周佳蜜成功被姜婷气跑。
留下一句“陆学长，我改天再来探望你”之后，匆匆离去。
外人离开后，姜婷收了调侃笑意，拉把椅子坐下，又重重“哼”了一声。
她说：“城哥，别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您老这新器官还没适应好吧？
又开始沾花惹草了？
一会儿被耳朵见了，你再等个八十年，人说不定都不会回头了。
您可别再折磨自己、折磨咱们这些朋友了啊！”
陆城长指轻轻一按，合上日记本。
仔仔细细、严丝合缝。
他眼神平静，看向姜婷，微微翘了翘唇角，“耳朵人呢？”
姜婷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城哥，你可别转移话题哈！”
陆城“哦”了一声。
慢条斯理，开口道：“你来得这么巧，都没听到我让她赶紧走吗？
同个导师的学妹而已。”
曾经，他确实有不少前任。
不过那都是将近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对于周佳蜜，陆城自觉问心无愧，从来没给过人家靠近的机会。
只是年纪长大一些、进入大学后，女孩都会比高中初中那会儿更加主动，且百折不挠。
哪怕他不假辞色，好像也没法叫周佳蜜彻底死心。
看来，只管自己守身如玉，还是不够。
必须给他的小姑娘、百分百安全感。
陆城沉吟半晌，认真地又向姜婷补了一句：“我之后会注意。”
不需要在口头上过多地表忠心。
万事都抵不过行动。
姜婷轻哼一声，算作旁观者的应答。
这件事就此揭过。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再消片刻，林岁岁也发消息给陆城。
说已经到住院楼楼下了。
手术结束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基本每天都会到医院报道。
陆城正处于排异反应观察期，前后必然有反复。
情况严重时，甚至又进了一次抢救。
他自己的心脏早已经停止跳动。
此刻，在胸腔位置，是一颗陌生的心。
哪怕是上下牙齿都得打架，更别说身体器官和另一颗心脏了。
总归免不了磕磕碰碰、摩摩擦擦。
为着陪伴陆城、在他不舒服时第一时间赶到，林岁岁连连请假，已经引起了机构校长不满。
不过，关于工作，她自有其他计划。
算了算存款，也还能坚持。
便干脆交了离职申请，再趁着一个月离职交接期，慢慢把手上的课转出去。
然而，今天，林岁岁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张美慧竟然也来探视了。
陆城“唰”一下坐直了身体。
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安排，敲门声已经响起。
林岁岁先一步推开门、走进来。
似乎是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她脸色有些尴尬。
咬了咬唇，压低声音、给陆城解释道：“……我妈非要来。”
陆城挑了挑眉，“没事，又不是不认识阿姨。”
话音才落。
张美慧已经带着助理，高跟鞋“笃笃”敲着地，大步跨进来。
她还是同往常一样，穿了灰色修身套装，妆容精致、艳光四射，仿佛随时都能出席股东大会、或是参加名流酒会。
陆城率先开口打招呼：”张阿姨，好久不见。
“
张美慧潇洒地摆了摆手，调侃道：“别啊，今天我是代表公司来探望投资人的，小陆总，别把我当女朋友的家长呀。
别这么客气，咱们就正常讲话就好。”
说着，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助理。
让她把两手拎着的礼物、都摆到旁边茶几上。
林岁岁脸颊泛起一点点红晕。
慢慢垂下头。
见状，姜婷赶紧站起来，拉过林岁岁手臂，先喊了一声“阿姨”，才接着说：“那我们先不打扰你们的商业见面，我和耳朵去买点东西。
你们先聊。”
张美慧点点头。
两人便快步离去。
……
病房安静下来。
张美慧让小助理拿了一叠文件夹，一同放在旁边。
“这是新季度的生产计划、还有一些订单和排单，另外，有个产业推广需求。
电子版已经发到小陆总的邮箱了，不过，我不太清楚您能不能用电子设备，所以做了纸质文件，报单复印件在附录里。
您可以查阅。
有问题咱们及时沟通。”
陆城点点头，“辛苦您了。”
张美慧笑起来，眼睛里敛着光。
想说什么，顿了顿，先扭过头，嘱咐小助理道：“你先打车回工厂吧，车留给我，晚些我自己回去。”
“好的。”
待人走后。
病房只剩下了张美慧和陆城两人。
虽然两人都脸带些许笑意，但不知为何，房间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张美慧轻轻咳了一声，“陆城，之前就听岁岁说，你的病情很严重，但因为有反复，怕耽误你治疗，阿姨一直也没有合适机会来探望你。”
这是彻底改变说话角度。
顷刻，将人设回到了长辈身份。
陆城微微直起身体，“不用客气的，阿姨。
您有话直说。”
张美慧点头，目光锐利，“那我也不客套了。
陆城，你和岁岁现在算是在正经谈恋爱吗？”
“是。”
“你喜欢她？”
陆城：“对，我喜欢她很多年。”
张美慧沉吟，眼神微微一闪。
想了想，才接着问道：“其实我不是个很古板的家长，甚至，还给林岁岁做了不少坏榜样。
对于她个人的选择，我很少干涉。
但是我女儿我知道，她性子软、脸皮又薄，心思想法还特别多。
如果你们俩只是正常的恋爱发展，我绝对不会找你说这番话。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她天天来看你，应该已经和你爸妈碰过头了吧？”
“是见过面。
我也已经和我爸妈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张美慧：“陆总和白总怎么说？”
陆城微微一顿。
事实上，因为病情牵绊，陆文远和白若琪没有过多心思放在其他人和事上。
自然，也没有对林岁岁的存在，发表什么看法。
只当她和姜婷、余星多一样客气对待。
两人刚刚确定关系，陆城也不想趁着自己躺在病床上、虚弱时，给林岁岁什么压力，就没有制造什么严肃对话场面，免得她尴尬。
想等待合适时机。
再坐下来认真介绍。
见他怔愣，张美慧了然于心，“我明白你的想法，陆城，虽然我们之前只在工作上有简单交集，但阿姨也能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体贴又心思缜密的男生，不会让林岁岁受到什么压迫感。
如果你们只是小年轻之间谈谈恋爱玩玩、没有想过什么后续发展，那倒也无所谓。
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想法，还是要多斟酌行事。”
“阿姨，我……”
“但阿姨作为母亲，还是要替我女儿多嘴几句。
她腼腆又胆小，如果你很喜欢她的话，很多事，麻烦你多替她考虑。”
陆城一字一顿、严肃答道：“我一定会的。”
像他这身体，张美慧竟然也放心让林岁岁跟他，没说什么阻止之词。
陆城觉得，已经对她感激不尽。
张美慧行事一贯洒脱，要说的话已经传达到位，自然不再多做停留。
她站起身，笑了笑，“那我先回公司去了。
陆城，你好好养身体。”
“稍等！”
陆城连忙出声、打断了她转身动作。
张美慧讶异地挑了挑眉，表情似是在问“还有什么事”。
陆城开口：“这一阵，岁岁的听力已经恢复到近乎普通人水准，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帮她预约了我导师的门诊，但她在我这儿耽搁太久，一直没有空去看。
阿姨，麻烦您一会儿代替我、带她去一趟。
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