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沫儿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静等待着外面应该出现的动静。
与此同时,她也在回忆昨晚发生的种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绿蕊和李妃的死和与大阿哥相见究竟有没有联系?
答案是肯定的,哪有人深更半夜跑到竹林去就为了杀一个疯娘娘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
剩下的问题就是,犯人有可能是谁?是太极殿里的人还是外来犯?
如果是外来犯,他又是怎么知道李妃昨晚在竹林,又是怎么潜入太极殿的呢?如果是太极殿里的人,甚至说如果是身边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在路上见到的周姑姑无疑是一个悬疑目标,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或是私仇,或是背后有人主使,她是对竹林地形最了解的人,凭她剽悍的身材是有可能双杀她们的。
皇后也是一个不能遗漏的嫌犯,如果她知道了绿蕊背着她帮李妃和儿子重聚,心里一不平衡,痛下杀手,除掉李妃这个眼中钉和绿蕊这个背叛她的奴才也不无可能。
只不过皇后有多狠心容沫儿不得而知,她舍不舍得杀掉绿蕊这个在她身边精心侍奉十年的人也未可知。至于她在太极殿的爪牙是谁,就更不知道了。
还有苏太妃,她是有作案时间的,也是知道全情的人,问题是她没有作案动机啊。总不会是她痛恨太后的儿子,所以想在后宫作妖,让庆庸与皇后生出嫌隙吧?再说光凭苏太妃病弱的身子骨打得过李妃和绿蕊吗?如果是她,那她一定有帮凶。但是怎么想这个理由都有些飘渺,何况容沫儿对苏太妃有深厚的感情分,自认为她不像是阳奉阴违的人。
此时容沫儿脑中又浮现出一个人,便是纳兰云骞。他有时间有体力作案,至于动机,可以牵强地说他是为了纳兰贵人,除掉有可能沉冤得雪而后复宠的李妃,再拉拢大阿哥,然后一起与皇后作对。
只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满口之乎者也死板正经的纳兰云骞真的有可能做这么肮脏可耻的事情吗?
容沫儿想了半天,把这些天见到了人都想了个遍,还是没有很清晰的头绪。谁都有可能作案,谁又都不像是凶手,到底谁这么神通广大,得知他们比较周密的计划,又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人呢?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融入她的脑海。
容沫儿想起来李妃奋力说的那句“皇后”,难道说这不是疯言疯语,而是确有其事?当年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故意害死自己的皇儿然后嫁祸给李妃?
但就算她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会同意绿蕊只身前来太极殿调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想到这儿,容沫儿脊背一阵发凉,不敢再往下想去。
确实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绿蕊对她说了谎。
皇后只是想利用绿蕊确认李妃是不是真的疯了,如果不是真的疯了就派绿蕊将她杀害。绿蕊心思缜密,做事可靠,是完全有可能领皇后的这个命令的。
绿蕊忠义不能两全,又同情李妃的遭遇,于心不忍,才帮李妃在临死前还了她想见儿子的夙愿。
事情的经过说不定是这样:刚才容沫儿和庆庸两人走后,绿蕊起了杀心,砸死了李妃,结果没想到李妃却没死成,用最后一丝力气掐死了绿蕊,之后才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殒命。
容沫儿不知道绿蕊的忠心有没有大过她的良心,但回想起绿蕊说她想用皇后娘娘给她的光照亮其他人时的神情,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纯粹,真的不相信她会给李妃一道光,尔后再将她推入地狱。
越想越烦,越想越乱,容沫儿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该怀疑谁了。
正当此时,屋外的人声打碎了容沫儿的思绪,她等的终于来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走水了!”
人流攒动,奴才们纷纷拎着木桶从水缸里打水跑到竹林去救火,几个疯癫的太妃也起了身拉着手围成一圈,对着火焰升腾的方位欢呼叫好。
没错,这火正是容沫儿放的。
她将绿蕊和李妃周边的杂草尽数扒光,然后用灯芯将其前面的野草点燃,天干物燥,不一会儿火势便熏天,但绿蕊和李妃的身边因为没有了易燃物,便不会被火烧到,也就能保护案发现场不受破坏。
灭火的人很多,就算凶手藏匿在人群之中,也不敢冒然出手在一双双眼睛面前动手脚。待众人灭完火之后,便会看到火苗之后沉睡的两具尸体。
正如容沫儿所料,尸体被大家发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害怕,有人说是竹林的女鬼作祟,有人不听不看,兀自滚回屋里睡觉。
竹林被十几个灯笼照亮,瞬间通明,容沫儿又一次看到了绿蕊安详的睡脸。她好想问问绿蕊,有没有骗自己,有没有把自己当成高山流水遇到的知己。
混乱间,容沫儿看到了李妃的指甲,顿时醍醐灌顶,这可是关键的线索。
李妃她是留了长指甲的,而且昨晚被绿蕊清洗地分外干净,修剪成扇形的形状。
而绿蕊脖子上的掐痕,却没有带血。换句话说,是一个没有留长指甲的人杀了绿蕊。
杀绿蕊的,另有其人。
周姑姑不想此事闹大,轻描淡写地盖棺定论,说是李妃疯了才和绿蕊跑到这竹林里打架,然后被对方所杀害,就地埋了吧。
在场的人无一人反驳,也无一人想到要去报官验尸。
容沫儿刚要上前理论,被包公公拉住了。
包公公摇摇头,小巧的脸上浮现出关心的神色:“沫儿姑娘,不可。”
经他一提醒,容沫儿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她早该想到在太极殿这个地方,死个人太正常了,怎么会天真地去期待会有专案组过来调查呢?
敌人在暗我在明,现在发声不光无法为绿蕊报仇,还会将自己牵扯进去。
容沫儿对包公公说了句“谢谢”,再也忍不住紧绷的神经,跑回了屋内蒙着被子哭了起来。
痛哭流涕过后,容沫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绿蕊尸骨未寒,我怎么可以怀疑她?如果我跟她对调,她断然不会怀疑我,还会用更佳的方式引蛇出洞。我,算什么朋友?”
原以为自己想出来的是万全之策,没想到还是错漏百出,还害了绿蕊的卿卿性命。
太极殿,哪有那么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