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消息送到南宋的时候,南宋方面想不明白此时此刻明国方面派遣这样一位中央大员南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值得双方互派高规格使节团访问的事情吧?
南宋朝廷对此怀着疑惑与不安,将提前探知明国南下目的的任务交给了王纶。
王纶硬着头皮接下了命令,来到了楚州迎接辛弃疾。
两人同属一国军事主官,看似会有不少的共同话题,相谈一定很愉快,但是不得不说,王纶自打入仕做官以来,就从未带兵上阵过。
他是半路出家的军事主官,本身是进士出身,只是按照宋朝惯例以文御武,于是成为枢密院首脑,专管军事问题,本身还是一名文官。
而辛弃疾与他不同,虽然也是儒生出身,但是辛弃疾可是正儿八经的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军事主官,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一样不差,身姿雄壮,力大无穷,是个可以挥动数十斤巨斧和金军铁浮屠血战不退的真猛男。
那战绩可是硬生生打出来的,明军当中对辛弃疾的认可也是辛弃疾自己打出来的,否则一个半路出家的文官能做参谋总长指挥全军作战?
开什么玩笑!
所以王纶看到辛弃疾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年轻人好壮啊】。
站在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辛弃疾面前,王纶顿时感觉自己的身材单薄的像一根麻杆,感觉属性上遭到了完全的压制。
真的,辛弃疾又高又壮,王纶感觉他就像一堵墙一样,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压迫感。
他有点不太理解一个据说出身高门大户显贵的军事主官怎么能长得那么高大、威武、雄壮,感觉就和一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军一样。
哦!
据说这位辛参谋总长曾经参加过真正的战事,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能文能武,是文武全才。
现在看来,此言不假。
没有如此雄壮的身躯,怕是难以在战场上活下来。
不得不说,南宋方面对明国的情报收集实在是废拉不堪,除了苏咏霖主动让他们知道的,他们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事情不知道。
连明国的政治、军事高官都凑不齐全,不知道他们是谁,以及他们的成长履历,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政治立场。
与之相对的,苏咏霖却已经对南宋朝堂上的行政、军事高官颇有了解,他对于真正掌握实权可以影响南宋局势的一群人并不陌生。
比如汤思退,比如沈该,比如王纶,比如之前的张浚和陈康伯。
所以此时此刻,辛弃疾知道王纶文臣出身半路出家,从未有过实际的军事指挥经验,对军事只有纸面上的了解,是个银样镴枪头。
而王纶还在感慨辛弃疾强壮的身体。
“之前听闻辛总长身姿雄壮,在下还在想究竟是怎么个雄壮的模样,今日一见,可算是知道何为雄壮了。”
辛弃疾闻言哈哈大笑。
“在下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行军征战领兵厮杀,若没有这身子,在下可活不到现如今。”
听了辛弃疾这不知道是自夸还是嘲讽的语句,王纶尴尬的笑了笑。
辛弃疾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跟随苏咏霖久了之后,在不经意间也学会了苏咏霖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经常不由自主的就对自己看不惯的人和物阴阳怪气。
但是王纶是什么人呢?
老官僚一个了。
脸皮厚如城墙,他没有很介意,就请辛弃疾跟着他一起进入南宋境内,前往临安参加正式会议。
南下路上,王纶以辛弃疾的出身问题为话题切入口,向辛弃疾询问相关情报。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辛弃疾就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出身和过去的经历。
于是王纶得知了辛弃疾是儒士家族出身,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还拜得名师,熟读儒家经典并且曾经参加过金国的科举考试。
属于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但是他却参加了苏咏霖率领的造反义军,还是主动加入的,杀掉了金国的一名县令作为投名状加入了光复军,从此踏上了造反之路,然后得到了如今的尊位。
时至今日,辛弃疾不过二十三岁,却已经是一国参谋总长,军事上的高级指挥官,地位非常重要。
王纶大为感慨。
“辛总长何等英雄!”
“过奖,过奖,不过是追随陛下,侥幸而已,若无陛下信赖与提拔,我又如何能有今日呢?”
辛弃疾呵呵笑道:“我们这群人之所以可以走到如今,全赖我国皇帝陛下的栽培,这一点我可万万不敢居功自傲。”
王纶当然不会觉得苏咏霖是个没有本事的人。
相反,带着这样一群年轻人打天下却还打成功了,只能说明苏咏霖牛逼的程度远在他的想象之上,比他想的还要牛逼的多。
两人一边南下一边聊天,聊明国和宋国的社会风俗话题,聊风景名胜话题,聊南方北方的习俗差异,还有美食之类的。
等到最后,王纶才貌似不经意间问起了辛弃疾南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谈。
辛弃疾本来以为南宋真的很有定力,面对他那么高位的官员南下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真以为南宋作为大国的底蕴很不错,结果到头来他们还是心里没底,露了怯。
不过这件事情早说不如晚说。
“出发之前,陛下再三嘱咐我,这件事情只能最先告诉贵国皇帝陛下,事前不能透露,王枢密还是容在下卖个关子吧。”
辛弃疾的表情和语气让王纶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辛弃疾这样说,那就说明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告诉自己了,王纶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陪着辛弃疾慢悠悠的踏上南下之路,并且在沿途的一些大城市进行了短暂的游览。
在他们抵达建康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雪。
辛弃疾赶上了好时候,望着漫天飞雪,看着落到手上的雪花,感觉内心作为文人的那一部分开始躁动不安了。
“南国的雪,是这样的吗?”
“嗯?北国的雪有何不同吗?”
王纶站在辛弃疾身边询问他。
辛弃疾点了点头。
“北国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如粉如沙,它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风一吹,甚至可以扬起来,就像是飞沙走石一般,叫你一个不小心从脸上到嘴里都是粉粉的雪,江南的雪却不是如此。”
王纶听了后,缓缓点头。
“或许江南的雪更加水润一些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也能成就一方的雪,北国的雪如粉如沙,南国的雪倒是滋润美艳之至了,真好啊。”
辛弃疾穿着厚实的皮袄,又紧了紧衣领子,开口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本以为江南温暖,冬天不冷,结果一过大江,反倒觉得冷风一吹,冷的锥心刺骨,比北国更甚。”
“哈哈哈哈哈哈。”
王纶看到辛弃疾一副吃瘪样,大笑道:“江南号称温暖,但是冬日里的冷风裹挟水汽一路南下横扫,所到之处,行人没有敢于敞开衣领子正面相对的,都是紧紧裹着衣服抓着领子,这都不够,还要戴上围巾才算是保暖。
我在南国多年,却又怕冷,每一年冬天都甚为难熬,那冷风裹着水汽吹来,真就好比刀剑,直直的往身子里扎,又冰又疼,有些时候若是雪下大了,能没过小腿,稍不留意就会冻伤。”
辛弃疾听着,想了想,又哈了一口热气在手上,使劲儿地搓了搓。
“是啊,本以为温暖,却冷的锥心刺骨,这就是南国的冬天吧。”
“是啊,说是温暖,其实冷得很。”
王纶似乎没听出辛弃疾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