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水有个绰号,叫“马大炮”。
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
炮轰记者,炮轰编剧,炮轰影院方,炮轰女明星……
总结一下,马尔水的生活中,四个字就能概括——炮火连天。
他这暴脾气还真就忍不了关昊这样的。
直接一杯酒泼在关昊脸上。
马尔水沉着脸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没大没小,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关昊呆若木鸡,一杯酒倒是泼醒了他。
知道得罪马尔水,不管背后有什么金主,未来的路都不好走。
年轻人嘛,出身优渥,还没毕业就被人“青睐”有了金主,关昊还不太明白面子这东西,有时候分文不值。
他不敢顶嘴,但也没道歉。
委屈的望着常姐。
常姐咆哮:“马尔水,你疯了?”
马尔水:“我没疯。我就是替你教他一个道理,自己什么角儿,要有自己的觉悟。”
常姐:“我投资四百万,关昊分文片酬不收,这个忙你都不肯帮?咱们十多年的交情!”
马尔水:“来来来……要不电影你来拍算了。”
常姐咬牙切齿,拍着桌子吼:“这是撕破脸皮了?信不信我撤资?”
马尔水发飙了,也拍了桌子:“撤啊!不撤资你就是孙子。我马尔水拍戏,绝对不会让别人给我做决定。这些年你给我的戏投资不假,哪一次不是让你赚的盆钵满盈?我跟你讲交情,你跟我谈生意。我跟你谈生意,你现在又跟我讲交情?你丫是不是有毛病?撤撤撤,赶紧滚蛋的。”
常姐:“好!好!好!马尔水,你最好想清楚,我背后有什么能量。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了,你这电影,能顺利上映,我以后不在圈里混了。”
马尔水:“常怀英,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了。我这电影,如果不能顺利上映,我以后也不在圈里混了。煤老板了不起啊?煤老板就能只手遮天?再说,你花着你老公的钱,这些年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怎么着?打算让我仔细搜集搜集材料,给你老公送几顶帽子过去?”
常怀英一脸横肉乱颤,咬牙切齿:“你狠!小关,咱们走!”
宴席不欢而散。
马尔水点上一支烟,靠在座椅上揉着脸。
刘二宝站在旁边,还是傻乎乎的样子。
他很感动。
村子里的大壮从外面回来,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外面坏人,真特娘的多。
可刘二宝感觉眼前的马尔水,简直就是好人中的好人。
为了他,竟然骂制片人。
为了他,竟然推掉了四百万投资。
为了他,甚至还撂下狠话,电影不能顺利上映,就不再娱乐圈混了。
刘二宝深深的鞠了个躬:“那个……马导演,谢谢了。”
马尔水:“谢我什么?”
刘二宝:“你为了我……不要投资……还跟那个人发火……”
马尔水:“别自作多情,跟你没一毛钱关系。”
刘二宝:“……”
马尔水瞅着他,大量半响,道:“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还真别不爽,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真和你没一毛钱关系。你当我不想要这四百万啊?多少电影票房都未必达到这个数呢。卖个一千万两千万票房,除掉演员片酬,除掉后期制作,除掉宣发,能不能赚四百万都是个未知数。四百万不少了。但抵不上你有个能玩命的好兄弟啊。好家伙!六七十码的小货车,为了救我媳妇,二话不说冲上去。差点被撞死!幸好只是胳膊折了,否则这人情还真没法还。你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不过还真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说起来我就好奇了,你和那个陈一诺,之前真的没啥交情?没啥交情,人家会为了你,两肋插刀?”
刘二宝接着抓脑袋。
啥后期制作?啥宣发?
啥啥啥……
到底是个啥?
这些他都不懂。
但他后面的听懂了。
那个一直怀疑是骗子,连真名都不告诉他的陈一诺,原来背地里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刘二宝沉默了好半天,问道:“那个,马导演……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么?”
马尔水抽了口烟:“人家不想见你。”
刘二宝倔强:“不,俺一定要见见他。”
马尔水打量了刘二宝半响:“总算还有点良心。去吧,北城第三人民医院,骨科。”
…………
陈一诺并没有大碍。
只是轻微骨折,医生说打上石膏,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苏曼来了,坐在病床前,横竖打量着陈一诺,撇嘴:“还烧不烧?”
陈一诺:“老板,我是骨折,没发烧。”
苏曼:“嘁!不发烧会做这么多奇葩事?让你去采访公益活动,你去带回来一个刘二宝。给钱也就罢了,还被人当成骗子。好!当成骗子也就不说了,你为了这角色,还跑去人家导演家,怎么着?打算把娶媳妇的钱给人送礼,还是打算奉献你这小身板啊?你那点娶媳妇的钱,人家导演也看不上啊。你这小身板,人家估计也看不上啊。这是不死心,另辟蹊径,把命拼上的,准备一死来感动导演的节奏?”
陈一诺满头黑线:“老板,说什么呢。我就那点工资,哪有娶媳妇的钱?人家马导演是男的,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小身板。”
苏曼白了他一眼,给他剥了个橘子:“那你做这些事是图个什么?你又没打算让刘二宝分你钱。你也没打算让刘二宝对你感恩戴德。你倒贴钱给他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拉黑人家手机号码,不告诉人家真名。我给她送钱的时候,你也再三叮嘱我不让我泄露身份。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总感觉你这阵子神神道道的。”
陈一诺没法解释为什么要帮刘二宝。
但好听话谁都会说啊。
退后!
他要装逼了。
陈一诺深吸一口气,正了正神色:“老板,你相信宿命吗?你或许不信,我之前也不信。但是,从见到刘二宝那一刻,我信了。我感觉和他似乎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前世,不但相识,而且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也许是生死与共,上过沙场的战友,也许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兄弟……”
苏曼白了他一眼:“也许是相互交流学习,同为青楼的姑娘呢。”
陈一诺:“别打岔。我在说正经的。那是种感觉。你根本无法明白。但当时我脑子里就一个声音。他不应该憋屈在那种小地方放牛。他的人生应该大富大贵,他应该过得很精彩很精彩……之所以不告诉他真名字,是不希望让他以后觉得亏欠我。更加不希望让他还我什么人情。做人嘛,不管这辈子多坏,总要做几件好事对不对?况且,你最了解我,我可是五好青年。”
苏曼撇嘴:“幸好刘二宝是个男的。否则……看我不揍你。”
病房门外,有个淳朴憨厚,看起来呆呆的傻傻的少年,已经站了很久。
他一动不动,仿佛是个石雕。
没啥沙场身经万战流血不流泪的霸气,没啥一方枭雄喜怒不形于色,一切尽在心底。
他红着眼睛,咧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抬起手准备敲门,可手悬在半空好半响,终于还是没敲下去。
他退后一步,缓缓躬身,几乎把脑袋低到地上。
他回身,一溜烟跑到住院部楼下,在好多人注视下,抬头望着陈一诺的病房。
这个山里土生土长,从未出来过的小伙子,指着病房的方向,操着一口家乡话大喊:“陈一诺,你给俺等着,等俺出了名,俺欠你的,一百倍还给你!”
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妈撇嘴。
两个垃圾桶旁边抽烟的中年人肆无忌惮的嘲笑。
一个路过的小护士皱眉自言自语:“是不是来错医院了?神经病不是去四医院吗?”
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孩拉着同伴:“喂喂,快看,那货好像个沙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