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凤花婆婆是个有眼色的,这个男人能按捺下秦沐独自前来接秦姚氏,定然是有事要说,那么她可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处了。
“可要好生照料着你婶子,小伙子倒长得人高马大的,是个好侄子!”
凤花婆婆招呼简莲生进来,瞧看见姚宣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她自是不便多问。
便扬声道:“姚氏我先帮你去把厨房的药炉罐子给装好去。”
“多谢婆婆”,姚宣微微颔首,温和有礼,但是等凤花婆婆出去,脸色却是微微沉下了一些。
“不是你自己所说,幻境归来便离开?”姚宣似乎有些气恼他的不守承诺,语气也一反常态地冷了一些。
“富贵村有邪魔人的痕迹,故想一探究竟,莲生须得再多叨扰几日,请姚婶应允。”
简莲生双手相依,缓缓作了一个揖,声音润润,态度谦和,似乎是真心实意求姚宣应允。
“什么是邪魔人?”不与外界消息想通已经十几载,如今这世道上的事姚宣也都不知道,但是相比定然是不太好的。
“修武者化精神力凝气,气雾本正气凛然,但今日江湖之上出现一些使用黑色气雾的人,那黑雾入体比一般气雾要诡异厉害许多,被此杀戮之人全脸被布满黑丝,死相恐怖,滥杀修炼者不知有何目的,这一类人似乎来自于同一个组织,世人称之邪魔人。”
简莲生见她问了,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宣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知道他并不是为阿木而留,但是又眉头蹙得更紧,邪魔人竟然把手伸到富贵村了吗?那一些事情...是不是也瞒不住了呢?
这青年模样周正,品行本事也实属上乘,想必他在,富贵村定然会好好的,阿木也会好好的,也罢,便再让他留几日,将富贵村邪魔人的事情处理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当今世道如此危险,若是可以,她只愿秦木做个平平凡凡的女子,嫁个好男人,不愁衣食,只是...姚宣明白,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都应该让阿木自己去选择。
“别牵连到阿木,你便留着吧!”姚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准许了。
简莲生从未有过这般紧张,微微加快的心脏渐渐缓了缓,若是姚婶不同意他还真得另作打算。
欺负谁都行,要是让她娘不顺意了,那女人一定会像炸了毛的猫,把人挠个满脸花。
“啪!”树上的陆隐将右手狠狠拍在了左手的手背上,再把手慢慢拿开,一只蚊子被拍扁黏在白皙的手背上,细肢残离,右手手心还染着一抹红血迹,看样子是吸饱了血。
他堂堂天乩国大理寺卿,官至二品,好好的文官不做,何故受这罪,看来主子近日是回不去天乩国了,那他又得找时间和陆明通信去,让他一人分饰两角别出了差错。
虽然这树上蚊子是多了些,但是太子好歹也是开窍了不是,刚才本要离开又着急忙慌跑回去的样子,啧啧,什么不近女色,明明是口味独特。
也罢,这一生注定是简莲生的人,倒也算是一件不失有趣的事。
从他记事起开始,父亲就偷偷培养他修炼,甚至明明是他比弟弟先进阶的武者,可是传出去的消息却变成了弟弟是修炼的奇才。
而他陆隐,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天天被同龄的玩伴嘲笑无法修炼,天资愚钝。
他哭过闹过问过到底是为什么,父亲要逼着自己修炼但是还不允许别人知道,让他一辈子活在地下。
甚至他只是被欺负惨了,用气雾还手而已,被陆元在祠堂罚跪了整整三日,冻得唇角发紫也没被允许回房。
直到八岁那年,先皇驾崩,举世哀殇,陆隐第一次入宫被带到那少年面前。
丧幡交错飘动,入眼皆是白色,带着无穷尽的哀思和悲怆,那少年白衣一袭,细软顺滑的黑发藏在白色大帽里,眉眼冷然,似是无心。
陆隐当即心内就冷哼一声,这太子也不过如此,生在皇家怎会有情!
当即没想到父亲一言不发将他带入内殿隐蔽处,让他跪于主子下立誓。
而那主子正是那眉眼清冷的少年,陆隐哪里肯,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壮心满志,怎甘付一生出去。
“阿隐,今日开始你便是太子一辈子的暗隐,你今日要起誓,若...”
陆元用手压着陆隐单薄的肩膀,暗暗施压,断没料到他的反应。
“凭什么?”陆隐几乎从齿缝间蹦出的几字,眼神死死地盯着简莲生的脸,是不是他很喜欢这种有人跪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
像这种无心的人,凭什么要他放弃自己活在明面上的机会,一辈子为他奔走效劳!有心之人才不屑为无心之主做事!
他这八年来所受的耻笑与惩罚,明明他并不爱读书,却被父亲逼得识字赋诗论国事。
一开始他还以为父亲是为了让他文武双全,又想让他也走陆家的文官之路,才硬生生隐下他修炼天赋之高的说法。
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为了他,原来他从出生开始,就得为了成为护他助他的暗隐而努力一生,陆家长子,是皇室暗卫之首,终其一生,护主而活。
“混帐!”陆元没想到陆隐能当着简莲生的面说出这样反抗的话来,君臣相依是自古不变的事。
先皇与自己的情分,那是他一辈子所珍惜的,陆家的使命本就如此,哪由得陆隐说不要,当今太子年幼,父母却双亡,本就可怜无依,攀附于摄政王的脸色之下。
陆隐竟然还给这孩子来添堵,陆元心里的羞愧像把火那样烧了起来,颤抖着反手给了陆隐一巴掌。
纵然平日里对两个儿子都异常严厉,但是他从不曾亲自动手打过他们。
看着陆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强大的怨恨与委屈,陆元也是有些后悔了。
“陆相不必逼他立誓,自以为是的傲骨未免荒唐至极,我不需要一个修为不如我又不听话的暗卫。”
少年本来是坐着,出声制止后便站了起来,走下坐榻,然后到他跪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