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倾长的身影正在垂柳下晃动。薇娅远远地瞧在眼里,随着她的步伐的一步步挪近,那个身影愈来愈清晰。
“他……我……”
薇娅心里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紧张不安,她双手哆嗦个不停,那张娇俏的脸随着心灵的异常忐忑变得扭曲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去见他呢?”
二十米,十米,越来越近了,薇娅也越来越恐惧害怕。
李欧然早已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婀娜倩影。他的心里也是异常地紧张兴奋。
“我该对她说点什么呢?我着实有些冒失唐突,可是我确实需要对她说点什么。”
此时此刻,李欧然的心里是激动慌乱的。那些所谓的三纲五常伦理道德,那些亲戚相邻口中的伤风败俗,着实可以压倒这一切。可是越是恐惧害怕,他越是兴奋好奇。
“你来了……”
李欧然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
薇娅也绯红着脸,结结巴巴地不敢抬头答言。
两个人都低着头,沉静在那里,不言不语。
“薇娅,你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你要好好学习。我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到市里去读中专。中专是包分配的,对于我们这些毫无背景的农家孩子来讲,考上中专,读中专,就是铁饭碗。”
沉默半天了,李欧然才意味深长地说着。
“……”
薇娅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沉的话语略感吃惊,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意思你懂得的吧?我希望你也好好读书,以后也去市里读中专,我就能经常见到你了。”
“噢!”
薇娅迷迷糊糊地答应着。
那一天的下午,晚霞很美,火红的晚霞蔓延了半壁天际。清风徐来的清水河畔,是许多学子们读书游玩赏景的好去处。李欧然拿着书本坐在垂柳下面的河堤上,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河水出神。薇娅则隔着距离坐在他的左手边,望着那些彩霞默然不语。
“我回学校去上晚自习了。”
坐了一会儿,薇娅有礼貌温柔地说道。
“……”
李欧然点了点头。
薇娅踩着乡间田野上的余晖,顺着那些歪歪斜斜的田埂,往学校走去。她的内心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说不上是欣喜,也道不出是不安。它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让人能够安然平和地坐在那里默默地读着书,思考着那些艰难涉懂的文字。
晚上躺在床上,薇娅思绪再也不能够平静,脑子里满是脸红耳赤的画面,李欧然的身影不停地在她眼前徘徊。她的心里烧烫得厉害,感觉像是吞下了一股火焰似的。她又有点惶惶不可终日,心里惧怕着这股莫名的情绪。她内心矛盾极了,一会儿憧憬幻想,一会儿又诅咒痛恨。
“孤芳自赏”
“我须得孤芳自赏才好些。”
薇娅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的苦苦求索和努力挣扎,不觉泪珠儿悄然滚落下来。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骄傲
那只是泪光背后的坚强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自信
那只是颤抖下孤芳自赏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执拗
那只是黑夜里一道曙光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勇敢
那只是在迷途寻找方向
我
我在孤芳自赏
你
你怎知我
我蓝色的忧郁里
还有梦想的力量!”
这一夜,薇娅彻夜失眠了。这是有生以来,她的第一次失眠。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座大山,你知道吗?那座贫穷得只剩下屁股腚子的大山,那些脆弱得扛不起肩上的梦的人们,就在那座大山里整日刨着碎石蛋子,不知道越过大山的外面居然还有一条通往仙境之路——那是遥远深处繁华的都市。大山里面的人们并不曾知晓都市里的人们繁华绚烂的生活,那种人生可能是大山里的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大山里的人们穿着锅底灰自染的土布上衣,屁股上补一大锅盖的裤子,望一望蓝天白云,看一看大山一年四季丰富多彩的身姿,抹一抹脸上咸滋滋的汗水,喊一曲淳朴的山歌,就这样祖祖辈辈地耕耘着,任凭那黄沙在历史的长河里迷离了双眼。”
薇娅将这一切情绪埋藏在心底,不愿意轻易向谁倾诉出来。对于梦想,在她的那单纯的小脑袋里,这个概念似乎还很模糊。她是一个极其朴素的女孩,从小出生在那个偏僻贫穷狭隘的山沟沟里,尽管现在她来到了这个有着较厚历史文明的古镇里,但她依然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苦女孩。尽管她在课本里找到了求知若渴的**,找到了通往光明之路的灯。但是她还是那么的迷茫,那么的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前方的路究竟有多么的艰险,究竟有多么的漫长。
“我是多么的渺小啊!但是我又是多么的好奇啊!”
薇娅,她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曾有一个少年叫维特,她也不懂得有一种烦恼叫少年维特之烦恼。她就是这样,以一种执拗,以一种倔强,满怀着憧憬,遥望着远方。
远在两公里之外的李欧然此时此刻,却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此时正历经着少年维特般的烦恼。他为下午自己大胆的行为,内心既欣喜,又害怕,他终是这样忐忑不安。
“她究竟会怎么去想呢?倘若有一天里老师和家长都知道了他内心的秘密,他们又将会怎样处置他呢?是责备,还是开除?”
他的内心又开始极度恐惧起来。
于是,这些日子里,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这两个人都表现的与正常人有些不一样了。
薇娅在家里常常魂不守身地发着呆,即便是吃饭,她也似乎高兴不起来。
“你这女子,你这些日子又是咋呢?目光呆板!”
姑姑看着她那副吃相,心里着实没好气。
“……”
薇娅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堂姐和表哥默默地作笑,婆婆也深感莫名其妙,附和着堂姐表哥笑了起来。
在学校里,薇娅也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上课听讲的时候,她总感觉眼前有一只小鸟在飞来飞去,招惹着她,令她压抑,压根儿不知道老师在讲些什么。
李欧然了,李欧然心里矛盾慌乱。但他毕竟是一个心硬的男子汉。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和慌乱,当他上课走神的时候,当他对一些事情漫不经心的时候,他就会强制地对自己说道:“李欧然,你忘了你的父亲和哥哥是一个屠夫吗?你忘了母亲那抱怨的眼神么?”
那日下午,班主任找李欧然去谈了话。“这些日子,我感觉你有些不对劲儿,我竟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不对劲儿了。你能够告诉我吗?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噢,老师,我……我挺好的”
他故作镇定地回答。
“噢,那就好!马上中考了,你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中考上,不要让老师失望!”
班主任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久久地回荡在李欧然的脑海中,使得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呆呆地,竟不知前方之路。他的两腿像注了铅似的,脚步沉重,如同被带着几十斤重的镣铐,一步也不能够迈得。是的,李欧然,他需要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他需要摆脱那种低贱下等人的职业生活。
“我要走出去,一定要走出这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