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热搜上的事,对温凝影响最大的还是莫过于江恕半夜开车上山出了车祸。
这件事那晚江恕曾吊儿郎当地提起过,可她当时还有些害怕他,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说什么,她都只听信一半,他痞里痞气地笑着说疼,她也只当他是苦肉计,有意卖惨惹她心软。
那会儿江恕倒也真的藏了份故意的小心思,然而车祸和伤都是真的,不过是他人糙耐扛,表现得漫不经心,她不知情,也没往心里去。
网上的报道总归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温凝此刻回想起来,还是希望江恕能亲自和她说清楚一些。
非要说起来,她不太喜欢这种他做什么事她都豪不知情的感觉,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她担心,她都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营造纯白世界的感觉,她希望所有的情绪能够得到分享,无论喜悲,都能共同分担。
当初她选择离婚,同样因为觉得自己无法走进江恕的世界,他永远神秘,她永远天真。
她只能知道他想让她知道的部分,其他的她便束手无策。
温凝从小到大最缺乏的便是安全感,这种感觉恰好是她最害怕的一种,她永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因此她也永远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他就会离开。
那么索性她自己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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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对于肖倾前后的所作所为都有了一定了解,王青气得不行,嘚啵嘚啵在她耳边说了好多遍,好在她对于肖倾的热情本就觉得有些突然,不大能接受,除了礼貌应对之外再无更多情感,如今知道他的一切都另有所图,心里也并没有多少难过。
这件事情影响不到温凝,然而肖倾却不同。
温凝和肖倾两人在剧中从始至终是cp关系,剧还没拍完,免不了有许多对手戏要继续碰面。
温凝一如既往地认真背好台词,和导演对好剧本之后很快进入角色,台词和动作都发挥自如,情感抒发得行云流水恰到好处。
反观先前拿到过演技方面小奖项的肖倾,魂不守舍,肢体和情绪全然不在状态,眼神都不敢对上温凝,几场戏下来,拖了不少演员的后腿,导演一开始还为了顾及他的情绪,和和气气,最后耐心也被他磨了个干净。
导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中卷成一团的分镜脚本册子,大咧咧地喝了口茶水,随意扣上杯盖:“都先休息一会儿,温凝去造型室换装,下一场小青珏要换成挽发,肖倾……你先把状态找好,其他的事情不要想太多,现在对于你来说,把戏拍好才是最重要的。”
导演的话其实很明白了,肖倾流量的路怕是到了头,可身上到底还是有演技的,多加磨练,等到互联网的记忆淡去,大佬消了气,用精湛的演技洗白还是能有出路的。
然而肖倾年轻气盛,没有导演这个年纪该有的阅历和通透,流量的甜头他尝到了,说放是不可能舍得的。
唯一的办法只有把温凝的气哄顺,祈祷她能在江总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
肖倾来到化妆间的时候,发型师正在给温凝扎辫子。
温凝一直用的是自己的真发,头发长到腰间,正好附和人物设定,此刻发型师扎的部分是长长的发尾,她能随意活动,小姑娘抱着本东西,趴在化妆台前,就着头顶补光灯,认认真真地写着东西。
王青坐在一侧,手里拿着平板仔仔细细地查看经纪人发过来的温凝往后一周的行程表,不得不说,热度上来了之后,工作都接到手软,行程密密麻麻,每行每列都散发着金钱的光芒。
她手指头一下一下滑动切换着,随后说:“凝凝,艺考在这个月末,报名的手续全都已经办好,不用你操心,公司那边安排的基本功辅导课你之前一直也有上,不过马上要考试了,这周会密集些,加上这部剧马上就要杀青,之后的宣传和综艺工作也多,接下来你可能会很累哦。”
温凝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再苦再累也不可能有曾经的她累,现在的生活充实踏实,温饱不愁,加上演戏还是她喜欢的事,她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累。
先前她回公司的时候,到周自衡的办公室和他沟通过,周自衡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合同一签就是三年,温凝年纪又小,接触的东西又少,他对于她未来的规划还是比较上心。
在得知了温凝对于表演方面有极大的兴趣和天赋之后,两人一拍即合,公司鼓励她继续考学深造,顺理成章地有个科班身份,能让未来的演绎道路更加好走。
对于即将到来的考试,温凝十分上心,她自小学习成绩优异,有上学机会的时候,一直名列前茅,后来婶婶不让她继续念书,她每每见到温玉珊背着书包回家都十分羡慕,而现在正式接触了演戏,也知道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更多更多,如今算得上求知若渴,拍戏的闲暇空当都舍不得放松。
肖倾走到温凝旁边时,王青下意识抬了抬头,看到是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随后继续手头上的事,没有像从前一样,知趣地给艺人腾出私人交谈的空间。
肖倾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表情难免有些尴尬。
王青的话他方才进门时听了一半,听到了个“考试”,再低头看了眼温凝桌上的课本,心中多少有了点数。
“凝凝。”
王青瞪了他一眼:“也不是那么熟,借用您粉丝一句话,抱走我们凝凝,勿cue噢,省的又要说她蹭顶流热度了,我们一小透明,惹不起。”
温凝这才发现肖倾进来了,抬头瞧了他一眼,肖倾舔了舔唇:“对不起,我替我的粉丝们向你道个歉,确实现在这个风气很不好……”
王青冷笑一声:“得了吧,怪粉丝怪风气,怎么不怪怪自己团队的黑通稿?据我所知,您是有自己工作室的吧?您还是头呢,嗯?肖老板?”
肖倾被噎了一句,没敢接话,又把视线转向温凝。
只是眼前这个向来温暖柔和的小姑娘,难得没有出声解围,只是抬头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写起了题,任由王青说话,并没有要和他搭腔的意思。
肖倾下意识地瞧了眼她笔下唰唰写出来的答案,这事从头到尾似乎真的没有影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就连他站在身边,她都能心无旁骛,写出来的答案又快又准,都是对的。
这些题当初肖倾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也曾经背过写过,多少还有写印象。
他喉结动了动,话音带着点难掩的尴尬与讨好:“这本教材我艺考前写过,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问我,要考寒大电影学院吧?那也是我母校,之前考试也有不少经验,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多多沟通……”
温凝微皱了皱眉头,笔尖在本子上停顿了几秒,墨水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小黑点,她下意识地将椅子往边上挪了一些,尽量与肖倾保持距离。
肖倾:“是写到不会的地方了吗?我教你吧?这里应该是——”
王青不悦地“啧”了声,温凝语气如从前般浅淡,却听得出刻意的疏离:“不用了谢谢,公司有安排辅导老师,收了工去上课的时候一并问她就好。”
王青还是第一次看着温凝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难免有些想发笑,只是见肖倾还赖在跟前没走,清了清嗓又把笑憋回去:“放心好了,我们凝凝功课好着呢,有什么要你教的,教炒作还是教带节奏啊?”
肖倾自知理亏,半声没敢吭。
造型师适时出声:“头发盘好了,这边要戴个钗子,这钗子是古物,道具组那边说有价无市,是托了好几层关系借的,凝凝一会儿拍戏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噢,收工了就得归还。”
温凝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就被王青牵着去了片场。
离开前,王青还呸了声,看样子是厌恶极了这肖倾。
肖倾黑着脸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温凝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这个小姑娘他本是真心喜欢过的,打从第一眼见到就挺喜欢,然而偶像出身的他还未转型成功也还未站稳脚跟,一切都还指望粉丝,大批量的女友粉因为cp热度纷纷脱粉,他没法因为这浅淡的喜欢放弃自己的大好未来,于是只能像□□纵的木偶般收心,把自己藏起来,默认了工作室的所作所为。
手机不停在震动,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团队那边打来的,他如今被一堆麻烦事缠身,根本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余潇潇在化妆间的角落干坐多时,本来是苦哈哈地等着温凝结束轮到自己补妆,没成想还顺到吃了个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她原本就暗暗喜欢过肖倾,此刻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她不抓紧都对不起自己。
余潇潇双手提着裙摆走到肖倾身旁,语气温柔体贴,没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倾哥,没事,网友是健忘的,这事也就热个几天,没多久就没人提了,你还年轻,起点已经很高了,往后的路不会太难的,不必到温凝那种女人面前低三下四,她们这种人啊——”
肖倾深吸一口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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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肖倾请了假,戏份几乎全是男女主角和温凝的对手戏,几个人先前就合作默契,下午也一如往常,加之好几个重要镜头都拍得十分出彩,导演的情绪一下从阴转晴,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几个在圈里有一定地位的老演员趁机起哄:“导演请个夜宵呗,趁现在人还齐,往后一个个杀青走了,没这机会了!”
“是啊是啊!”不少人跟着附和。
“就知道吃,一个个的。”导演笑着用本子敲了敲身边一个小年轻的头,“大半夜吃多了明天镜头里全是水肿脸,戏都连不上!”
说归说,然而大家情绪都高,几乎是众望所归,导演也是个懂得做人的人,几句之后便一口应下了:“回酒店吃,我把烧烤小龙虾什么的都定好了。”
“导演万岁!”
山脚酒店是《青绫传》剧组组内安置的地方,大多数演员工作人员都下榻在那,大家收了工,成群结队开着车回到酒店地下停车库,热热闹闹的,都在期盼一会儿的小聚餐。
然而车子驶向停车库的时候,温凝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车灯往前一打时,她明显看到里头赫赫然停了辆熟悉又惹眼的跑车。
那车她似乎在御乾湾的车库里见过,江恕手头虽豪车众多,可温凝曾随口提了句,那辆坐得舒服,后来大多数时间里,江恕都用那辆来载她。
如今一闪而过,她虽没法确定,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大多数演员都住在同层,温凝下了车,往身后瞧了眼乌泱泱一片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把心一横,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剧服便一口气跑到最前头,寻了个偏点的电梯,直直上了所住楼层。
楼层尽头灯光昏黄,江恕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温凝房门前,手里捏着张房门卡,愣是在门口等她,没进去。
小姑娘气都来不及喘匀,忙往他跟前奔去。
男人扬了扬眉,受宠若惊地张开双臂。
下一秒,温凝没控制住力道,惯性使然一下子砸进他怀中。
江恕唇角控制不住地勾了勾,顺势将人扣在怀中不放手:“怎么回事?今儿这么主动?”
温凝挣了挣,没能从他怀里逃出来。
身后一群人慢吞吞从电梯口出来,还没等见到人,声到是先传出来了:“温凝,你跑那么快干嘛呀?”
温凝吓得汗都出来了,忙推着他:“你快放开我,先进房间!别让人看见了!”
江恕吊儿郎当的,有意逗她:“看见了怎么了?”
“你先进去!”
江恕瞧了眼马上要逼近的人群:“啧,刚才挺想进去的,现在又有点不是那么想进去了。”
“江恕!”
男人轻笑了声:“要不这样,你亲我一下,我马上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