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喝着闷酒,门响了,进来一个人。
赵余央大怒:“妈的,不是让你们看好吗,怎么进来人了?”
我们一看,来人是杨明阳。
杨明阳,前大明生存部部长、律法部部长、帝大律法系系长,现共治生存部部长、律法部部长、帝大律法系系长。
现在他的生存部部长只是虚名,因为皇家计算机已经毁坏,共治朝的户籍制度成了废物,大家都不知道各郡县的人口详情,谁知道天下有多少亿人,生存部自然成了标准的盲肠部。
此人倒是文武双全,同时手段也高。京畿大士族都完蛋了,他们的势力跑哪儿去了?都跑到杨明阳那里去了!他的士族地在弘农,刚好堵在潼关,现在京畿、中原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地盘。也就是说,这货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士族,无论威望、地盘、财富,还是军队。
好一个正义的律法部部长!这个人装得挺像,好像王莽篡汉一样。他装得太像了,以至于像我这样审慎的人都看不清他是真的正义还是假的正义。
因此这里有两种可能性,这两种可能性截然相反,都比较极端:第一种,他确实是真心相信他的律法,一丝不苟地执行;第二种,他在装,他一点不信,他野心勃勃,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倾向于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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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阳看了我们几眼,对卢子罗说:“帝国大学以前的那些律法系老师们,是你把他们辞退了?”
卢子罗:“我一个下人,怎么做得了主?”
看来他这个帝国大学的校长完全是摆设啊。
杨明阳对赵余央说:“你的主意?”
赵余央:“一群弱智老师领着一群弱智学生,我看到他们就想吐。这是我第一次来帝国大学,跟老朋友们喝酒。我关心你那破事干什么?”
卢子罗对杨明阳说:“这是钱照定的意思。他把老师们全扔精神院了。”
杨明阳大声说:“他啥意思?把老师扔精神院,然后派一群白痴把学生们教成傻子?”
赵余央用手指敲着桌子:“聪明!不这样,我大共治帝国怎么能长治久安?”
卢子罗:“钱照定的原话是,《元老律法》写的,一点不许改;《元老律法》没写的,随便改。律法系的老师竟然敢修改甚至制定不符合《元老律法》的律法,钱照定很生气,就把他们全弄死了。”
杨明阳:“可是,我他妈没看过《元老律法》啊,我哪知道它写了什么没写什么?你让我制定律法,总得给我标准吧。”
卢子罗:“我也没看过,我也不是元老会的啊。哦,现在叫元老院。”
其实在座的各位都是元老院成员。元老院有一千多人,凡是有点地位的都是,不过只有“元老院委员会”的十三人才是核心,他们相当于以前的元老会。
杨明阳:“我连律法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律法部部长?”
赵余央眯着醉眼:“你以为律法部部长是什么好东西?你跟锦衣卫指挥使和蝈蝈部部长有什么区别?”
杨明阳对他说:“哦,对了。我忘了你这马屁精是元老院委员会的委员,你看过《元老律法》吗?”
赵余央:“妈的,我什么没看过?”
杨明阳:“那上面怎么写的?原文是什么?指导思想是什么?”
赵余央用手支着下巴:“啊,我想想。哦,说了一堆什么什么不能做,多了去了,连我都记不住。然后,完了。指导思想?指导思想是:凑合活着就算了,别瞎折腾。”
杨明阳:“哦,原来是禁止性律法。”
赵余央:“不是。它是一种特殊的禁止性律法,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禁止一切的律法。你知道元老书多厚吗?我告诉你吧,几十卷,几百万字,全是各朝各代传下来的,里面逻辑混乱,互相矛盾。”
杨明阳:“我们可以整理一下……”
赵余央:“你不明白!它的意思就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因此什么都不做!如果你制定了一个明文的禁止性律法,那么没有规定的就是合法的,人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元老律法》的权威性何在?”
杨明阳:“我以前觉得律法是正确的,必须完全地执行。但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了:万一律法是错误的呢。我想,就算律法是错的,也要执行错误的律法,因为这样才能体现它的错误,又不破坏律法的权威。如果律法是错的,律法就要改变。问题在于,谁有权力改变律法?皇帝、元老会、元老院、四川、圣地、神?到底是谁?我很迷惑。律法的权威性应该在于它的合理,而不是它的暴力。”
我:“什么?我以为律法的权威性在于它的枪杆子呢。你看,现在禁军皇军都完了,所以大家都不守法。”
杨明阳:“现在朝廷把各郡县的律法都废掉了,可又不给新律法。那些衙役、县兵、锦衣卫、刑部部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要我这个律法部部长干什么?”
赵余央:“这就叫因人设岗。不能说你是律法部的,你就非得发挥律法的作用是吧?朝廷有几百个盲肠部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当初大明一个刑部就把一切都干了,你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杨明阳脸色阴郁,说:“如果刑部说了算,我也就认了,毕竟他们还是有章法的。可你知道吗?现在是锦衣卫说了算!那个吕承志是个大混蛋!抓了人,现场杀!连埋都不管埋!锦衣卫是你们的人吗?”
我:“锦衣卫!外朝!这家伙以前是李国忠的人,天天跟我们作对,怎么会是我们的人?”
赵余央:“我们是内廷皇官,他是外朝皇官,完全不是一码事。他是次子,被他爹强行阉了,大概他心里变态吧。”
我:“妈的!他是太监?”
赵余央:“废话!不然三十好几的人,为什么没老婆孩子。”
我:“真惨。”
赵余央:“他爹为了拍朝廷的马屁,你把他阉了送给皇宫。可是皇宫看他太大,没要他。”
我:“真他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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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阳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杨明阳:“好乱!我去找过钱照定几次,跟他说,就算恢复大明的律法和制度也行啊,可是他一心想要什么《元老律法》,可是除了他,又没人看过那个《元老律法》……”
我:“我还真看过《元老律法》呢。你要问《元老律法》和《大明律法》的区别,嗯,举个例子吧,有人头疼,《钦定大明律法》会说,这是自然的,不许治疗;《元老律法》会说,既然治不好,干脆砍头。这就是它们的区别。”
杨明阳皱着眉说:“你又不是元老院委员会的,你怎么看过?”
我:“你也不是,但你还不是想看。假如你面前放着一本《元老律法》,你会不会看?”
杨明阳低着头想了一想,说:“我可以去跟钱照定申请;我可以加入委员会;或者我宣布这个律法非法;或者宣布我不知道这个律法……”
赵余央:“你累不累!赶紧喝酒!”
杨明阳又问:“你们是内廷的人,你们能不能重建皇家计算机?”
赵余央:“干嘛?”
杨明阳:“没有皇家计算机,一切都乱套了!我们就像瞎子一样。”
赵余央:“瞎了不好吗?瞎了才幸福。”
杨明阳:“别说怪话,我问你能不能。”
赵余央:“不用你担心,钱照定已经下令制造,不过却把我们调开了。他不相信我们这些旧人,他组建了新的‘精英会’。”
杨明阳:“能造出来吗?什么时候能造好?”
赵余央掰着手指说:“第一,可以。第二,需要花很长时间。第三,即使造出来了,资料也没了。因此,如果天下费尽全部气力,二三十年能造出来,然后再花二三十年搜集资料。”
杨明阳:“那有什么用?黄花菜都凉了!”
赵余央:“所以啊,凑合着活一辈子就行了,别瞎折腾。”
杨明阳一拍桌子:“我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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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杨明阳只是说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真跟锦衣卫干上了。
锦衣卫太嚣张。因为它没有责任,所以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它没有责任,它干了什么都不负责。刑部、商部、工部、户部、兵部、律法部、士族部、平民部……它全要插一脚,而且是那种使劲插,把人家都插死,然后潇洒走开那种。
一切都乱了。
户部全乱了。在以前,情报处、机密处抓到一个人,会问这个人的信息。他们把信息用电报传到皇宫,皇宫用皇家计算机查询,这样立即就可以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而现在,全他妈乱了。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不是也是;朝廷说你是谁,你就是谁,不是也是——反正证件谁都可以制造,因为皇家印刷厂也没了啊。
户部一乱,商部、工部、士部、民部、教部也乱了,因为人们分不清谁是谁了,谁知道你的户籍是什么?你又能干什么?
然后刑部、兵部也乱了。朝廷没钱,部军跑得七七八八。目前地方就靠着那些大户维系着,时间越长,中央权威越弱。
现在唯一的力量就是锦衣卫。钱照定的府军不可能外出打仗,因为他们只是你一个士族的府军,你怎么能去别人的地盘?再说,他的府军甚至都不是最厉害的军队。
还有,吕承志的锦衣卫现在不拿绣春刀,而是拿火枪。那是从辽东买的,枪帮卖的。按理说买卖私枪是非法的,不过他们的原话是:不给钱就不是买卖,自然不犯法。
几百万锦衣卫就这样嚣张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明阳的律法部是唯一的抵抗力量。他自掏腰包养着律法部的部军,跟锦衣卫对抗。
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嗯,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