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鬼,监狱也开会?
守卫点亮火把,把通道照得很亮,我们这些班长从中间过去,两边是各个牢房的欢呼声——怎么感觉跟英雄凯旋似的?
我们走到了最前面的一个大房间,外面是大批的守卫拿着脚镣做武器。
我猜这是最低级的开会了,监狱囚徒们的开会,而且不是江洋大盗,也不是邪教匪帮啥的,而是清厕班、垒墙班、打扫班……凡是监狱里需要干的活,都有一个专门的班。
每一个班坐一列,一共几十列,总班长坐在最前面,后面是班长。
我有一种感觉,这不就是朝会吗?四处看看,这简直就是朝会!
我们这个大房间是和启夏殿、明德殿一样的,只不过是地下的启夏殿、明德殿。
皇帝就是坐在上面的浓眉方脸老大,而我们就是下面的群臣——我甚至连奸臣都看到了,那就是坐在最中央的分饭班。
分饭班意洋洋地坐着,翘着二郎腿,全都吃得胖胖的。分饭班的人每次吃饭前,总是先自己吃个够。他们仗着自己有分饭权,不给每一个人好脸色。他们是最令人讨厌的,就像所有的奸臣被人讨厌一样;他们也是最让人羡慕的,就像所有的奸臣都被人羡慕一样;他们也是最让人奇怪的,为什么奸臣总是那么受宠?是啊,为什么?他们受宠是说明应该受宠吗?……我好像又瞎想了。
人还没来全,大家开始交流信息。
左边的人说:“我听我们那儿的新人说,大汉的礼部部长失势了,被皇储赵余央杀了!”
右边的人说:“我听我们那儿的新人说,大唐帝国竟然有两个皇后!”
右后面的人说:“我听我们那儿的新人说,大宋帝国也要内战了,因为江南省不给金陵赋税了。哎,其实不怨江南,金陵成天加税,谁受得了?”
左后边的人说:“我听我们那儿的新人说,大民帝国内战停止了!”
左后后的人:“嘿嘿,我听说大汉皇储赵余央娶媳妇了!哈哈,太监也能娶媳妇!”
我问他:“什么情况?赵余央一个太监竟然娶媳妇?谁说的?”
他说:“今天一个后宫太监被扔下来,他告诉我的。据说皇储在大街上走着,看到一个女人,他觉得漂亮,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给抢了!哎,闹得满城风雨!”
其实这原因只有我知道——因为他是基佬啊!他宁可被人家骂霸道,也不能被人家骂基佬。就好像大唐皇帝李鸿思,宁可被人家骂风流,也不能被人家骂基佬。此时我突然想到,莫非人们的行为和人们的目的是相反的?那些口口声声忠诚的,心里肯定有鬼,说不定都是逆臣贼子;那些口口声声孝顺的,背地必定打爹骂娘;那些贞洁的,永远最淫荡;那些善良的,必定邪恶;那些反对基佬的,肯定自己就是基佬——这简直是一定的,谁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除非他是二傻子。
我右边的人继续说:“我听说大汉对大明、大唐、大宋、大民同时宣战了。哈哈,这次大汉死定了!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跟大汉皇帝和大汉皇储是狱友喽!”
人们大笑。
笑个屁!现在大汉军队已经天下无敌了,能够战胜大汉的,恐怕只有圣地了。
-
-
底下人说话声音太大了,台上的那个浓眉方脸老大喊道:“闭嘴!都给我安静点!”
我问旁边的人:“他是谁?”
他问我:“你新来的?”
我说:“来了一个多月,不过第一次来这。”
他说:“这人是张铁钢,我们的老大。他以前是禁军皇官,现在是第一层层长。”
这个人竟然是禁军的!希望他不认识我。我猜应该不认识吧,我天天在皇宫呆着,禁军的人我就认识王玉泉和张康宁——当然,还有他们带走的一万五千禁军。不过,“层长”是什么玩意儿?
我继续问他:“什么第一层?监狱有多少层?”
他:“不知道啊。反正我们是最低级的,二层比我们要高级点。”
监狱还有第二层?我正说话呢,张铁钢突然过来,对我说:“你是谁?”
我吓了一跳,说:“陈驹!”
他一脸狠气:“不要提你上面的名字!”
我赶紧说:“14721!厕所班总班长。”
张铁钢:“你就是新任厕所班总班长?你做得不错啊!”
我赶紧说:“哪里哪里!”
……
人全了,张铁钢开始讲话。说实话,他挺有本事的,把一切安排得稳稳当当。
他表扬了某些班,给了他们奖赏,批评了某些班,给了他们惩罚。他开始交代下一阶段的主要任务:修补监狱的地面。
他说:“最近监狱的地面出现好多大坑,有几个人还掉了下去了。我讲几点要求:第一,各班严肃纪律,不准到处瞎跑,不准用力踩踏地面,不准往地上倒水;第二,各班抽出一部分人加入砌墙班,赶紧把洞口都堵上!”
最后他加重声音说:“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大声说:“老大,明白!”
老大说:“解散!14721留下!”
-
-
我也正要转身走呢,突然发现为什么“14721”这么耳熟?
我猛地想起,这不就是我嘛!
转身一看台上的老大,他正瞪着我。
我只好坐好。
人们走完了,只有他,和他身边的十几个守卫。
张铁钢对我说:“我听说了你的事。”
我一惊,完蛋了!连皇家监狱都知道了我叛变的事?我的面子也太大了!
他:“你在厕所区做得不错,很好。厕所班不得病了,别的班也不得病了。”
虚惊一场!我摸了摸急速跳动的心脏。我说:“我应该做的。”
他:“午饭吃得怎么样?”
我:“嗯,还可以吧,有点少。”
他:“你是聪明人,你猜我们吃的肉是什么肉?”
我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材料班、仓库班,迟疑地说:“两脚羊?”
他:“是啊,你很聪明!你知道最近为什么每个人喊饿吗?”
我:“因为上面良心发现,不往下面扔人了?”
他:“开玩笑!上面才不管这些呢。他们都是些官僚,都形成了习惯,每天不扔固定的人数就不舒服。——你再想想?”
我的脑子飞速地琢磨着。
我想到了草原上牧草、蚂蚱、老鼠的关系,想到了湖泊中水草、草鱼、白鹭的关系,想到了生存部和第二生存部的目标,想到了江南湖中的鱼……
我猛地站起来:“你是说,因为我把厕所班管得太好了,所以大家都没得吃了?”
他举起大拇指:“聪明!你不但把食物减少了,而且吃饭的人还增多了。我算了下,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饿死。你这是好心做坏事啊!”
我大怒,声音加大:“你要我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他点点头:“还能咋样?”
一阵晕厥。
突然想起赵正豹的老娘。她是幸福的,因为她假装不知道。
地下世界的大部分人虽然历经苦难,但他们没有道德困惑。
而现在,我几乎要崩溃了!其实我内心是懂一点儿的,我甚至做梦也会梦到,但我内心把这种可怕的想法压下了,
不承认这个事实。而他,张铁钢,这个混蛋,竟然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我大怒:“你个混蛋!你怎么能掌控别人的生死,你以为你是谁?神?”
他:“我也不想,但我必须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一部分活下去总比大家都死强吧?”
我哈哈大笑:“你的人生有意义吗?你活下去有意义吗?你们活下去有意义吗?你以为你能活下去!就算你能活下去,我们在这儿有什么意义?没人知道你!”
他看着我,说:“意义?我们在接受考验,神的考验!我们深信,我们会出去!将来,一个神子会莅临皇家监狱,把我们带到人间!”
我:“哈,不如你们深信,你们死后,神子把你们带入天堂。”
张铁钢:“很好,我们这里正好有两个教:一个教的教义是,神子会把我们带入人间;另一个教的教义是,神子会把我们带入天堂。不过,我们宣布,第二个教是邪教。”
我:“很好理解,因为第二个教的教众会自杀。他们都死了,你们不也死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邪教,全是扯淡。”
他:“这是信仰。”
我:“这是自欺欺人。我告诉你,没人能逃出去。我们都会死,而且死后无人知晓。”
他看着我,攥紧拳头,说:“你把对我说的话对你自己说说!你也不是一样,你有什么特殊的?你为什么不去死?墙上又没装棉花,你为什么不现在去撞死啊!”
我无话可说。我一直自称不怕死,可我不想死。就算我是蝼蚁,我也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他大喊:“来人!”
几个守卫拿着脚铐来带我身边。
他对我说:“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死;第二,改回以前。”
我说:“我不能改回以前!你让我怎么改?那些兄弟们,两百多兄弟,都要死!我怎么改?本来大家都做好了,我再让大家去抹粪?”
他说:“那你只好死了。”
他一挥手。
我大喊:“等等!”
他大笑:“哈哈!我还以为你讲了一堆,是个圣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个伪君子!”
我:“那你给我换个工作行不!不要厕所班了!还有,把厕所班的兄弟们也都调出来吧。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因此绝对不会再用错误的方法。如果你让他们改,他们宁可死。”
张铁钢:“好吧。我把他们调进砌墙班,而你就去甄别班吧。那可是我们这一层权力最高的班——当然,除了分饭班。不过我猜你知道饭是什么了,你也不想去那里,对吧?”
我只好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