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皇宫履职第一天的总结报告:
上午上学,听别人扯淡;
下午上班,听别人扯淡;
晚上开会,听别人扯淡。
后面几个月全是这操行,屁事都没干,也没为国为民,也没祸国殃民……皇宫十万人,朝廷几千人,我算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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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宫的时候,我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我属于那种最高等的(皇官)太监,而且在最高等中,我的会试名次也是最高的那批。我的物品服饰都记录在册,我的任何行动都被人服侍。无论几十岁的老太监还是十几岁的小太监,对我都极其尊重,好像我不是新人,而早就是他们头儿似的
那段时间,我走路都飘了起来,甚至昂着头走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我对自己说“一定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而没用,就几分钟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后又走路都飘了起来,甚至昂着头走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我总是这样,精神上什么都懂,肉体上控制不住……
……
打击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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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人中,我的等级很高,但慢慢的,我发现——有人等级更高。
我是第十六名——意思是,我“只”是第十六名。
会试的时候,很多考官给试卷评分,然后把评分平均一下,得出最后成绩。文试和武试分开评分,然后再混合起来。文试选前250名,武试选前250名,然后把它们混合起来排名,逢单是文举人,逢双是武举人。比如文试的第一名是总第一名,文试的第二名是总第三名,武试第一名是总第二名,武试第二名是总第四名等等,依次类推,所以我的第三十一名其实是文试第十六名。
十六名算不错的,但问题在于,前面还有十五名。
这就要了我的命!
因为——前十名可以进“精英会”!
我过了两个月才知道!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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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仓库整理盘子——是教人怎样整理盘子。
我对手下说:“把这个房间清理干净,放上二十个铁柜,写上编号,包括柜号、层号、列号、队号、盘号,然后把盘子放好,再把编号写进资料书,备份,存进资料库……”
旁边一个溜达的家伙说:“你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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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这家伙——会试第四名陈存保。几个月前他就一直说:“哎!最后一题没答完,不然我肯定是状元!现在我是殿军,可是人们都老提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哎,没人记得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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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你知道什么是制度吗?这些东西我记得住,但别人怎么记得住!就算我记得住,我记它干什么?”
他说:“你就是记不住。”
我:“我记不记得住关什么事!你是……户部计算处的吧,修你的计算机去,别来我的广储司搞乱!”
他:“我来找焊锡。焊锡呢?”
我:“我怎么知道?!还没整理到那儿呢!”
他:“你是管仓库的,你居然不知道焊锡在哪儿!”
我:“你……我……你跟我滚,要你管!”
他:“要你何用?!怪不得是第十六名!”
我:“你少跟我扯淡!”
我对手下说:“送客!”
手下看了他一眼,面露难色。
我说:“把这家伙赶走!”
他看着我:“废物!”
我给他竖了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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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李子扭扭捏捏地进我的屋。
我:“你干什么?”
他:“下午你跟陈存保闹翻了?”
我:“谁叫陈存保?哦,那个第四名哦。怎么了?他先惹我的!这个贱人!”
他:“他是精英会的啊!”
我:“精英会?什么意思?”
他:“你还不知道?哎!会试前十名进精英会,是总管的后备皇官,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呆了一呆:“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可是皇大的进修生!”
他:“前十名进精英会,前二十名进皇大,这你不知道?”
我:“妈的!我怎么知道?!”
他:“精英会是……潜规则……律法没写,但人们都那样说,我也不太清楚,这事儿是吏部管着的……大家这样说的……一直这样……”
我:“你赶紧说!怎么回事!”
他:“每一届举人,只有前十名升职最快,后面的就看运气了。人们都把前十名叫‘精英’,他们组成了‘精英会’……每年都这样……这是……小集团……”
我:“凭什么?!他们有什么本事?那群废物!”
他:“难道不是前十名升职最快,而是后十名?”
我一想——也对,皇宫如此的人浮于事,大家干不干都一样,干号干坏都一样,那也只能提拔前十名啊!总不能提拔后十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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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了!
这帮混蛋!等三年后我毕业,这帮混蛋已经是核心了——何况我毕业后能不能进核心还是未知数呢!何况我能不能毕业都不知道!
愤怒!
我为什么不多考几分?
只是因为写错了几个字?
或者草书写得太连笔?
或者运气不好碰到不高兴的考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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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在食堂里,我观察着他们。
果然!只有想观察到,才能观察到!果然!
几个人在中间,其他人围在他们周围。
假如我昨天看到,我看到的是“几个人在中间,其他人围在他们周围”,而现在,我看到的是“会试成绩的前几名在中间,其它人围在他们周围”!
我仔细看着所谓的“精英会”成员。
毛建木——状元。江浙省人氏。这个人奇怪得吓人——出类拔萃的人在哪儿都显得怪,只不过他是特别怪。他的思想倒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他拥有极恐怖的记忆力。一本十万字的书,他一个小时看完就能倒着背。他能记住他从一岁到现在的一切细节。比如你从洛阳乘车到长安,你不会记得每个树的样子,每个人的样子,每个云朵的形状,但他会,他甚至能一个细节不漏地画下来。
再看看我的记忆力。我之前自以为记忆力强,我记得住十岁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十岁前完全没印象)的每一件事,甚至能大概记住他们的每一句话。我看书非常快,看完就能说出每一段的意思。——但比起状元来差得远。他能记住跟他说话的人每一天穿的衣服,甚至记得衣服上的格子的数量。他看完一本书,可以倒着背出来,十万字的书,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差一点!我开始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人间会存在如此怪物。后来我试验了一下,一点没错!我真服气了!我认输了!
陶雨伯——榜眼。江南省人氏。此人的能力在于恐怖的数学能力。你现在让我算一个百位的乘法,比如546乘以465,我只能拿起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算。但此人可以直接心算几十位数字的各种运算,加减乘除,开平方立方几次方,各种函数值等等等等。我做一道题,比如计算皇室的某项开支,我会花几个小时看账册,然后用笔算来算去。但他会直接翻一遍账册,然后得出结论,不超过几分钟。
赵余央——探花。岭南省人士。这个人长得跟女孩似的,白白净净,穿着洗得过分干净的衣服,脖子上手腕上还系着花布条。此人的能力在于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就拿皇宫预算来说,他一眼就看出了以前的计算公式是错的。这些公式会导致极大的混乱和浪费。他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重新列出了一堆新公式,然后立了一堆新规矩——事后,礼部预算处居然承认他们拿错了往年的预算书。
陈存保——殿军。山东省人士。这人相当于弱化版的前二者,记忆力、计算力没他们强——但也远远强于我。
第五名到第十名都差不多,都是那种人间罕见的怪物。
尽管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但我承认他们作为前10名确实是有理由的,如果让我忝列其中,那才是耻辱呢。
我只是有些小聪明,我只是有点坏心眼,仅此而已。<>